赵文辉:豫北乡村风俗画的描绘者
2013-04-29薛丽君
摘 要:赵文辉是位优秀的小小说作家,他立足于河南,擅长豫北乡村风土人情的描写,其小小说集《豫北乡下》堪称其小小说的代表作。《豫北乡下》最大的特点是:艺术而本色地勾勒出豫北乡村具有典型性的人物形象;原汁原味地呈现豫北乡下具有独特地域特点的风俗人情并充满激情地赞美了豫北人古道热肠的人性之美。
关键词:人物 人情 人性 方言
赵文辉,男,汉族,1969年生,河南新乡辉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中专毕业后做过多种职业:纺织厂棉检员、行政单位秘书、连锁超市经理、报纸副刊编辑、酒楼经理等。
赵文辉的文学创作之路始于小小说创作,尔后是中短篇小说的创作,至今已出版小说集七部。而笔者认为最能充分体现赵文光辉小小说创作个性特点的应数《豫北乡下》这部小小说作品文集,此文集于2005年获第二届郑州小小说学会奖的优秀文集奖。
《豫北乡下》最大的特点是:艺术而本色地勾勒出豫北乡村具有典型性的人物形象;原汁原味地呈现豫北乡下具有独特地域特点的风俗人情并充满激情地赞美了豫北人古道热肠的人性之美。
先说第一点:艺术而本色地勾勒出豫北乡村具有典型特点的人物形象。
《豫北乡下》共分四部分,第一部分即为“人物”篇,共有15篇小小说,写了15个豫北乡下人。
这里有因说话结巴而遭人嘲笑的胜利,有因脑膜炎后遗症而半傻不精的成色,有做生意诚信不欺的小叔,也有倒买倒卖棉花的黑商贩刘棉花;有不识字却干了三十年村广播员的四叔,也有敲诈勒索耍无赖阻挡村里修公路的三叔;有好出风头好勾引大闺女小媳妇的张木匠,也有俊俏出众作风正派一块香胰子打动芳心许终身的好姑娘三菊……
作者在确定写作对象的时候,并不是从传统的是非善恶的道德标准出发,而是从真实出发,精心选择并写下了15个曾经以至现在仍然生活在豫北乡村里的鲜活的人物形象。这15篇有关人物的小小说,如15幅素描,其人物因本色而格外真实,其画面因艺术手法的运用而格外灵动自然有生气。
比较有代表性的当数《张木匠》一篇。
小说开头就很吸引人:“张木匠是我爹,豫北乡下一木匠”,“张木匠挣钱却不挣脸,大人小孩都不把他当回事。我们弟兄几个也瞧不起他,当着面叫爹,转过脸唤他老小子。”
往下,小说简洁利落地写了四幅生活场景:
张木匠手艺精,活稠,但外出一冬天干活,过年回家却拿不出钱——在外勾引大闺女被逮被罚。
张木匠会翻跟头耍大叉,社火会上出风头——一场下来总能敲定一两个相好的,白天耍大叉,晚上跟相好的钻机井房。
张木匠上梁时扔“剽梁糕”——和小媳妇们调笑。
娘贴心贴肺近他——他骂娘打娘。
后来,儿子们长大了,因他名声不好而疏远他,因他对娘不好要打他,他蔫了不少,甚至开始巴结儿子们,小说最后写了一个场景:
有一回,大哥家瓦房漏了,雨后张木匠竟一个人搬着梯子爬上一丈多高的房坡,一手提灰一手拿瓦刀,颤颤微微踩着长满青苔的房脊。我们赶到时正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吓得气都不敢出。
我看见大哥的泪流了下来。
小说不过千余字的篇幅,生活容量却不小,而且,作者是在这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动的生活事件中写人,于是就把人写得很真实:做为乡下一个木匠,张木匠有长处,手艺精,脑子活,会拳脚,擅表演;这在乡下应该算个有点吸引力的人了,于是他的短处也就相伴而生了:好勾引女人。结果呢,自然是经济上受损,名誉上也受损。但是,父子天性啊,当他年老力衰,在儿子们歧视的目光下仍然想着儿子们,试图讨好儿子们时,当儿子的也不禁因感动而泪下。小说写得既合生活逻辑也合情感逻辑。
第二点:原汁原味地呈现豫北乡下具有独特地域特点的风俗人情,并充满激情地赞美了豫北人古道热肠的人性之美。
放眼全国,以写乡土题材而闻名的作家有,以写河南乡土题材而闻名的作家也有,但专写豫北乡土题材的作家也许就不多了。像赵文辉这样集中推出一批以浓郁的豫北风情为背景的小小说,这在小小说界应当说是首创。
《豫北乡下》的第二部分和第四部分即是“风俗”篇和“风情”篇,共30篇作品。这30篇作品涉及了近三十年间豫北乡下人比较普遍的生活方式及民风民俗。如《找对象》中显示,豫北乡下男女找对象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但也不排除自由恋爱的成分;找过对象后就是订婚了,《瞧戏》中写了订婚后,已订婚的青年男女的相处方式;订婚后短则半年,长则一二年就要结婚,要结婚就得先盖房,盖房讲究的是上梁那天要撒“剽梁糕”,当天工匠的宴席上要有“鱼”,《借鱼》写到了上梁那天席面上没鱼,其后果的严重性;结婚,豫北乡下叫“典礼”,典礼当天女方亲属要刁难刁难男方;新媳妇过门后,邻里街坊都要看看新媳妇地里活能干不,家里针线活能干不,于是就有了《九月授衣》篇中所写的秋旮旯妇女拆洗被褥缝补棉衣过程中的故事;闺女嫁过了,娘家人每到收麦后要到闺女家看看,这叫“瞧麦罢”,实际上是放心不下闺女,摸摸男方的家底。一家里弟兄几个都娶过媳妇了,所谓树大分枝,鸟大分窝,这时就要分家,“弟兄分家,一般是找一个老家长,再喊来老舅,说好说妥,立下字据就成了”(《分家》)。一路写下去,就轮到了给老人送终办丧事,主家要“丢碗”,即出殡后,负责洗碗的人要聚众后当场宣布少了(即丢失了)多少只碗,“碗丢的多,孝子脸上就露出一丝让人察觉不到的笑”(《丢碗》)。因为,“碗是街坊偷去的,谁家的老人年纪大无病而终,即喜丧,要是这家为人好积善积德,偷碗就是偷这家的荣光和福气。丢的越多,主人心里自然越欢喜”(《丢碗》)。
在这淳朴敦厚的民风民俗的背景之下,作者写了豫北人的侠肝义胆、古道热肠。这部分作品也是15篇,集中在《豫北乡下》的第三部分“古道”篇中。
这里有牛已卖出,却专程撵上买牛人告知牛得过病,不愿要牛就退款的小顺;有大雪天给没活干的刨树人找活干,且专门因了刨树人而改善当天家中生活的主家;有可怜没娘孩的“磨剪子抢菜刀”的老黄;有出于同情而放走“贼”的看庄稼人;有为选举中自己投自己一票而心中有愧的新任村主任小星……
其中,《滑县乞客》最为典型。小说一开始是一段对故事发生背景的叙述:
“滑县多盐碱地,粮食收成薄,水淹的时候又多,口粮总不够吃。立了冬,一拨一拨的乞客开过来,在新乡辉县一带挨门讨要。这一带民风淳朴,狗都不咬人,乞客连棍子也不用带,任何一家,都可以长驱直入。只是不要碰上比乞客还穷的人家。”
往下,作者用了几个生活细节来渲染有四个儿子的赵麦根一家的穷:
一锅馍蒸好了往外揭,揭完最后一个,回头一看,揭出的馍已经被四个儿子吃完了;
从菜园里摘来一篮黄瓜准备拌菜配饭吃,等到吃饭时一看,黄瓜已经全被吃完了,一家人只好吃淡饭;
过年没钱买炮,赵麦根在院子里抡牲口鞭子作鞭炮响声。
穷成这样,可这一家人却有着菩萨般好心肠。大年初一的早晨,在家门口救起冻昏的翠玲母女俩,并留下住了一整月。临走,翠玲妈承诺将翠玲许给赵家大儿子大驴当媳妇。几年后,翠玲真的嫁给了大驴。
在这个故事中,滑县乞客一诺千金重义守信,赵麦根一家救危济贫扶助弱小,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性的光辉照亮了褴褛的衣衫和低矮的草房,作者内敛而又激情地赞美了豫北人古道热肠的人性之美。
最后,谈一谈作者写作中对方言土语的独特使用。
不能忽略的一点是,在这部小小说文集的写作中,作者为与豫北地域特色的题材相配合,尝试着运用准方言土语写作,这造成了整个小小说文本语言上的新鲜别致,一定程度上为文本带来了“陌生化”的效果。
既然是豫北人,写豫北事,绘豫北景,抒豫北情,那么,豫北方言土语入文是十分自然的事。值得注意的是,赵文辉并不是通篇皆用方言写作,而是准方言写作,即作为作者在进行客观叙述时,赵文辉基本上不用方言,而在写人物对话及对特定的情景事件进行描述时,作者坚持用地道的豫北方言,这使得作品读起来新鲜别致,一定程度上为文本带来了“陌生化”效果。笔者作为豫北人,在读这部小小说集时,也常常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忍俊不禁。“熟悉”,是因为作为豫北人,对这样话语再熟悉不过,在豫北它们人人皆说,人人皆懂;“陌生”是因为此时在纸上读到,且出于读书时的惯性,是用普通话去读,于是会感觉是“隔了一层”“多了一道转折和翻译”,因“怪异”而新鲜,而陌生。
试举数例:
小叔去了,三乡五里的大娘大婶们再提起小叔都说:恁好一个人,恁好一个人。(《小叔》)
再说咱的盆也不孬,随便摔打都不崩,一块钱算贵?供销社卖一块半呢!(《七能人》)
这货,学啥像啥,跟赵本山一个球样!(《王铁嘴》)
年轻时四叔去市里办过一回没成色事,现在提起来还脸红。(《四叔》)
小艳妈一听,赶紧张罗去泼鸡蛋水。(《乡村恋爱方式》)
姬小三正在菜园浇地,三嫂跟头流星跑来。(《喝药》)
付庄赵小亮家的一只母鸡涩布了,正是产蛋高峰,却一只蛋也不再下。(《一只涩布的鸡》)
(文玉和媳妇吵架,媳妇回骂他)人没脸树没皮百法难治,付庄上下几百口,挑不出一个跟你这个样的,脸皮比城墙还厚,炮弹都打不透……(《手势》)
2005年,赵文光辉凭借《刘棉花》《借鱼》《乡村恋爱方式》等作品成功入围第二届金麻雀奖;2007年,赵文光辉凭借《装大》《瞧戏》《同期声》等作品入围第三届金麻雀奖;这充分说明赵文光辉在小小说创作方面取得了丰厚的成绩。
参考文献:
[1]杨晓敏著.小小说是平民艺术[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06.
[2]李利君著.小小说的九十年代后[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4.
[3]凌焕新著.微型小说艺术探微[M].南京师范大学,2000.
(薛丽君 河南省焦作师专文学院 454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