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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主义视野观照下的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诗歌

2013-04-29罗建军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3年6期
关键词:现实主义

摘 要: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站在现实的立场上,继承了中国古典诗歌的优良传统,把目光转向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通过对黑暗社会的揭露,抒发了其“哀民生之多艰”的诚挚感情。现实主义精神贯穿了他们诗歌的主线,其诗歌的价值在元代诗坛上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

关键词:现实主义 元代后期 西域少数民族 诗人诗歌

元代诗坛上不仅活跃着众多的汉族作家,而且还有一支人数众多的、用汉文进行创作的兄弟民族诗人队伍,尤其是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的创作成就更为显著。其代表诗人有萨都刺、马祖常、乃贤、泰不华、余阙、丁鹤年等,他们没有那么多根深蒂固的传统儒家诗教观念,而是从自己的性情出发,充分发挥了他们的创造才能,他们以关注民生的博大情怀为出发点,在具有古老诗歌传统的中原大地,留下了光辉灿烂的一页。其诗歌的现实主义精神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忧国忧民的社会责任感

对于民生疾苦的同情和关怀,向来是中国传统诗学的中心之一,这在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的作品中也有突出的表现。他们的不少诗作都反映了诗人对中国诗教中杜甫、白居易现实主义传统的继承,敢于以诗为武器,触及现实,反映尖锐的社会矛盾,并对人民的苦难表示了深切的同情。诗歌在反映社会生活的某些本质方面上,达到了相当的深度和广度,有着不可替代的审美价值和认识价值,而在汉族诗人的集子中,这样的内容却相对薄弱。

例如,萨都刺的《百禽歌》《征妇怨》《织女图》《雨伞》《鬻女谣》《早发黄河即事》等诗都深刻地揭露了元朝社会的尖锐矛盾,对受苦的劳动人民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同情。在《鬻女谣》中,诗人用贫富对比的描写手法,表达了对民众苦难深切的同情和对剥削阶级骄奢淫逸生活的谴责,愤激之情溢于言表。诗中十分真实地描绘出了农村的凋敝、荒凉,以及农民的颠沛流离、卖儿鬻女的惨状。作者以怒不可遏的语气质问、斥责尸位素餐的地方官僚在饥荒之年丝毫不将人民的死活放在心上的无耻罪行。其对县官、郡守的斥责,是直露而尖锐的,这在元代诗歌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周双利评他的诗:“有刺时政之得失,忧民生之多艰;反战争之残民,哀农民之不幸,号为诗史,当之无愧。”这是十分恰当的。同样的,乃贤也善于在诗中作强烈的对比,以突出老百姓身处水深火热的苦难生活。如《颖州老翁歌》写河南旱灾“赤地千里黄尘飞,麦禾槁死粟不熟”,但此时“黄堂太守足宴寝,鞭扑百姓穷膏脂”,通过对比深刻揭示了当时尖锐的社会矛盾。当时人称赞云:“……昔唐白居易为乐府百余篇以规讽时政,……易之他诗若《西曹郎》《颖川老翁》等篇,其关于政治,视居易可以无愧。”此外,马祖常的《踏水车行》写一老农在干旱季节,顶着烈日拼命地踩水车,希望能救活几棵秋苗,“老父踏车足生茧,日中无饭倚车哭”,而富家“旧日得钱歌饮酒,朝朝买绢与豪奴”,反映了在天灾人祸面前贫富悬殊的残酷现实,令人慨叹。《室妇叹》的最后两句,诗人难以压抑自己的情感,他说:“呜呼吾人痛切肤,忍死莫作盗贼徒。君不见苍鹰乳虎有司靡,何但岁凶人化鬼!”怒不可遏地警告统治者不要去做盗贼之流,须知连天空中的苍鹰、地上的乳虎都有人喂养食物,怎么能让遭遇荒年的人们变成饿死鬼呢!疾言厉色的斥责让读者觉得大呼过瘾。

跟上述诗人一样,忧虑国家、民族命运,关注、同情百姓生活境遇和疾苦也是回族作家丁鹤年的诗歌主题。即使在异乡漂泊之中,也“病骨惊秋早,愁心识夜长”,常常为国事而难以入寐。“磨灭余方寸,还同百炼钢”,他和封建统治集团持有不同政见而受人挟制、排挤,但他对祖国对人民的热爱却矢志不渝。戴良《鹤年先生吟稿序》云鹤年“……一篇之作,一语之出,皆所以寓忧国爱君之心。……读之使人感愤激烈,不知涕泅之横流也”。《题雁》《重到西湖》《钱塘怀古》和《寄胡敬文县尹》等一系列诗作,是诗人忧国忧民社会责任感的宣言作品,诗作的主题思想内容丰富而鲜明、辽远而深刻,是复杂多样的现实生活的写照。这一类感时忧国的诗篇,在诗人的作品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在一定程度上,丁鹤年诗作的忧国忧民意识和社会责任感是对元代诗歌内容的提升与丰富。

二、借古喻今的慨叹

杨载《诗法家数》说:“登临之诗,不过感今怀古,写景叹时,思国怀乡,潇洒游适,或讥刺归美,有一定之法律也。”借古人古事来针贬现实,抒发人生感慨,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传统手法。元代后期的西域少数民族诗人们对中国历史典故非常熟悉,写登临怀古之作几乎信手拈来。

他们的诗作能以一个高端的眼光,透过古往今来那种表面的繁华,看出其内在的腐朽与危机,在抒写个人失意之感外,又融入了对时事的感慨。像萨都刺的《台山怀古》《登歌凤台》《回风坡吊孔明先生》等都反映了这一旨归。“歌凤台”是传说中汉高祖的遗迹,汉高祖当了皇帝后,回到故乡沛县,接见故乡父老,酒后唱《大风歌》,“歌凤台”就是因此得名。诗人针对《大风歌》的内容,结合汉高祖时的历史情况,在《登歌凤台》中对汉高祖加以谴责,肯定了韩信的战功,明确地认同韩信因功遭忌被害的观点。指出汉高祖还乡却赋《大风歌》,这时已是“向来老将今无多”。他又借老人的口说:“不独汉高祖”,“古来此事无不然,稍稍升平忘险阻”。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于历史现象透辟的、一针见血的概括,这是一些庸俗的历史学者所不敢说的。显然,他在这里怀古,也是悼今,表达了他对元朝统治者抛弃功臣,埋没人才的不满,其中也包含着他不幸遭遇的切肤之感和家族沦落的隐忧之痛。《回风坡吊孔明先生》这首诗肯定了诸葛亮的才能和他对汉家的忠贞,并将他之所以能够有所作为,归结为“若非蜀主三顾贤,终只如龙卧南亩”。这就巧妙地抨击了埋没人才的现实政治,劝谏当权者应像刘备那样慧眼识英雄。乃贤的一些诗歌也对历史上的英杰予以由衷的倾慕和赞扬。如在《岳坟行》中,他对宋代爱国将领岳飞的功业品行给予高度评价和热情赞扬,从中也可窥见诗人隐怀的报国理想及主张正义的情操。

马祖常在《反铜马式歌送熊大古》中分别选取了《战国策》中两则古老的、常人皆知的寓言故事做题材,以古喻今,以古讽今,对一些历史人物进行独立的具有思辨色彩的评说,借以抒发了对压抑人才的黑暗社会的严重不满。丁鹤年在《黄鹤楼》中借“祢衡”(指东汉祢衡的《鹦鹉赋》,该赋主要表达有志之士生当乱世的不幸遭遇)和“庾公尘”(喻鄙俗的权势和地位),表达自己对当时社会动乱中有志之士不能被重用的情感以及对鄙俗的社会权势、地位的远离态度。他的另一首登临怀古之作《登北固山多景楼》写诗人登上北固山多景楼,面对北固山甘露寺内诸葛亮曾坐与其上与孙权共论曹操的那块“恨石”,不禁哀国力之衰败,又有谁能来拯救国家的安危呢?这种哀叹本身就是对腐败的元统治者的有力谴责和批判,表现了诗人对时代社会的一种强烈而赤诚的关注。

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借古喻今的这些诗歌,极富独特的理性色彩,在思考现实时以历史为参照物,诗作中客观冷静地评价和分析历史现象,内心深处潜藏着对现实社会的抨击和深刻反思,在历史和现实的回环透视中,形成独特的人生见解和生活哲学。

三、反战意识的体现

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的诗歌中有不少反对不义战争、呼吁太平盛世的诗篇,充分表现了他们忧国忧民的爱国情怀和积极用世的现实主义精神,其进步意义和审美价值无疑是值得肯定的。

作为“有元一代词人之冠”的萨都刺,针对元朝统治者的穷兵黩武,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反战思想。他在《过居庸关》中这样替普天之下善良的人们呐喊:“上天胡不呼六丁,驱之海外消甲兵。男耕女织天下平,千古万古无战争”,不仅揭示了战争的残酷,控诉了统治者“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罪恶,而且强烈地表达出对安定生活的向往。结尾从心底迸发出震撼天地的反对战争、呼唤和平的强音,这也是千百万人民的共同心声。《题画马图》能摆脱当时一般题画诗的俗套,表达了作者彻底消弭战争的迫切要求:“将军与尔同死生,要令四海无战阵,千古万古歌太平。”在诗作中如此直接而鲜明地反复表达自己强烈的反战态度,可以说在萨都刺之前的文学史上还没有先例。他的《伤思曲哀燕将军》组诗对统治阶级骄奢淫逸和嗜好战争的丑恶灵魂进行了辛辣的讽刺,所反映的将帅腐化的题旨,与盛唐边塞诗中“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之类揭露军中苦乐悬殊的现象,可谓异曲同工。同时,也从另一侧面表现了诗人对不义战争性质的深刻认识。

由于乃贤亲身经历了元王朝由盛而衰的历史过程,目睹了统治者尔虞我诈、社会的动荡战乱,所以理想是“愿得河清一千岁,朝朝望阙谢君王”,或者是“四海承平天子盛,会看封禅动山灵”。余阙的《题周伯宁画》和《送康上人往三城》等诗也表达了诗人反对战争、企盼和平生活的良好愿望,“杀机起无象,平陆忽成红”,“举目墟里间,但见蒿与蓬”,“原野何萧条,白骨纷交横”等诗歌以写实的笔法描绘出了战争给人民所造成的深重的灾难,读之使我们想起了曹孟德《蒿里行》里“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句子。下文则盼望一朝洗甲兵,老百姓能够兴农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丁鹤年的一生见到过大大小小接连不断的农民起义战争以及贵族、军阀、地主武装之间争权夺利的混斗等。在这种国家处于四分五裂、人民群众痛苦不堪的状态与背景下,长期颠沛流离的诗人自然盼望战争早日结束,国家早日大统,人民群众能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但是“兵戈隔梦三千里,霜露伤心二十秋”的现实使其良好愿望无法实现。《钱塘怀古》《重到西湖》等诗篇则描述了昔日山河战乱之后变得一片灰寒,霜冷柳残,荒烟浩漫。从中流露了作者对接连不断的战乱给广大人民带来的不尽灾难的忧思与诘问。

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的作品以其深广的反战思想意识,空前广泛地揭示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灾难,充分反映了广大人民渴望和平的心愿,从不同角度反映出元蒙社会的方方面面,它喊出了作者个人的苦痛、要求和希望,也喊出了人民大众共同的苦痛、要求和希望,它具有丰富的人民性,表现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和社会情况。

四、结语

总之,元代后期西域少数民族诗人在自己的诗歌中,站在现实的立场上,把目光转向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为人民而痛苦,为人民而呐喊的精神贯穿了他们诗歌的主线,表现了旧时代知识分子高度的社会责任感。这些作品也无疑是元代诗歌现实主义的杰作,是元代诗坛中一束亮丽的奇葩,具有恒久的艺术魅力,值得我们格外重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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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周惠泉.元诗浅谈[A],古典文学论丛(第一辑)[C].济南:齐鲁书社,1980.

(罗建军 甘肃省临洮县第二中学 73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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