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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修:大漆艺术,中华文脉的云图

2013-04-29林暖

市场瞭望·投资者 2013年8期
关键词:大漆漆艺艺术

林暖

如果说数千年的漆艺艺术形态,使以往的漆艺家注重传承有序的技艺资源,以及以架上形态吸纳画种演绎的形式资源,那么以唐明修为学科带头人的中国美术学院漆艺艺术,则是一种更加关注技艺资源、形式资源交汇的当代漆艺。

人物名片

唐明修,福州人,现为中国美术学院中国漆艺术专业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漆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他的作品《禅板·红/黑》、画册《漆语》《漆园》分别被亚洲文化学院、国会图书馆收藏,并被亚洲文化学院授予“艺术文化杰出贡献奖”。其个人作品《茶器》曾在中国嘉德2012秋季首次推出的“灵感——艺术设计专场”拍卖会上亮相,是目前艺术界受关注度最高的中国漆画艺术家之一。

国外的艺术圈习惯称呼唐明修为“漆艺唐”,这一诨号的得来正是源于他始终坚定地选择运用自然漆作为唯一的创作途径和艺术表达手段,数十年如一日,忠实而富于激情的扮演着那个以鲜活内心追逐漆艺生命和自由精神的角色。

中国漆艺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艺术家陈勤群说:唐明修深知漆艺家回到材料自身、回到每个人的真切感受和个人独特性上的重要意义:只有不以他者的感受为感受,不以他者的是非为是非,当代性的人文表达才有自在的起点。

基于此,我们的对谈就从唐明修与古老的天然大漆之间的艺术际遇开始。

对话唐明修

踏出国门

《市场瞭望》:通过资料我了解到,20世纪的80年代是您事业的一个新阶段,当时您获得了中国艺术界认可的殊荣,在一系列的世界巡展和交流中,我特别想了解的是89年您赴日本大阪的漆画展这段经历,请介绍下其中的细节。

唐修明:那个阶段,中国国门洞开,人们纷纷抓住初.遇去到国外,出国深造也好、交流访问也好,哪怕是打工也好,为追求各自的理想,都往外迈开了—步。就我个人而言,我的专业是学中国大漆的,圉于前期社会条件的限制,我们这辈的人受过的教育、可接触到的信息,都是极有限的。在还没有机会出国前,我们就曾从大漆艺术的前辈艺术家、教育家,四川美院的老院长沈富文先生的著作《中国漆艺术史》中,了解到有关日本的漆艺术活动的细节。

沈富文先生早前在日本留学,特别关注日本的大漆艺术的创作。后来,他受徐悲鸿先生的邀请和推荐,留在四川美院创办了中国第一个漆艺专业的学科。圈内^通过通读他的书籍,了解到活跃在日本漆艺界的艺术活动和艺术创作,当然,书中也不乏沈先生本人的大漆艺术作品介绍。在视觉上,这些“前所未有”的艺术形式对当时的我们必然有着相当程度的震撼性,很出乎于我们当时在国内所接触到的墨守成规的漆器物状况。

后来,在第六届美展之后,我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学习,也正是在那个阶段,我有了去日本访问学习的机会。当时我们抱着诸多美好的愿望到日本了解漆与艺术、漆与生活,漆在另一个国度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去了当地很多传习漆文化的学校,一些世家沿袭的作坊,还有经营漆工艺品的商店。整体看下来,感觉漆与日本人的生活密不可分。可以说,大漆制品在日本社会获得了充分的尊重,同时也丰富着当地人民的精神生活。“日本”这个词在英文里叫做“Japan”,原意就是漆器的意思。他们的国民认为漆是日本的代表,好比过去,瓷器被认为是中国的代表一样。

而反观国内,八十年代末,当时尚处在国民经济起步阶段,为了最大程度的缩减成本,业内不断地尝试通过塑料等低端材料代替大漆,制作出价廉物美的产品,满足大众市场的低端需求。远未上升到享受生活、美化生活的审美认知高度。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手艺人、技工很难有办法,真正意义上地以一个艺术家的心态去创作极具艺术品位的作品。作为当时亚洲四小龙之一的日本,漆艺界已经处在探讨物质与精神如何呈现出相得益彰的层次,而国内依然处在生存层面,难以同日而语。

《市场瞭望》:第二年,也就是1990年,您去到了欧洲的腹地意大利和德国办展,脱离了东方的艺术语言系统,他们如何看待您的作品?

唐明修:其实,当时的展览是由政府牵头搭建的平台。虽然东西方的文化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是,关于中国大漆艺术,无论是在专门研究东方文化的西方学术界,还是在他们当地的博物馆里,这方面的信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西方的知识界掌握了大量的这方面的文献资料,他们深谙中国大漆曾经一度承载着中国文明史,更是见证着泱泱古国在文明巅峰时期的印记。英国就曾将中国的一些传统漆器通过东印度公司销往欧洲大陆。这些艺术瑰宝一直在欧洲享有极高的艺术声誉。当时的欧洲民众认为它们是东方文化的代表,神秘莫测,很迷人,十分欣赏以大漆为代表的展现东方色彩的艺术创作。

在福州的山居日子

《市场瞭望》:而后,再回到福州——大漆的故乡,您内心里有没有过对这个城市本身在艺术作为的期许?

唐明修:在日本办展览后,我也有了一点收入。回国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开办一个专门传播大漆艺术的研习所,日本有很多类似的专业场所。在各方奔走之后,我才了解到国内的政策并不允许私人机构介入与文化教育相关的领域。

福州是清末以来国内重要的漆艺产业重镇。它自身有一个相对完善的产业结构,还有一批研究大漆的专业群体。我当时非常希望能把外界的艺术观念,以及先进的产业模式引入这片土地。当时福州专业从事漆艺的人士还偏于保守,技艺一般不外传,这无异于阻断了大漆艺术的传播,于文化传承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当时年轻如我,不免因为业内各自为阵,缺乏自由气息的氛围,而产生了抵触和逃避的心理。

之后,我选择逃离这套沉重的系统。当时福州有个“星期五”文学社团,成员多是在外省有过求学经历的青年人。我们定期举办活动,交换、分享来自外界的信息。接触漆的机会虽然少了,但多年深受大漆文化濡染的个体经验不会就此磨灭,在这结识了许多不是做漆但志趣相投的朋友,他们都是很好玩的人,现在他们中许多也都成为诗人或别的门类的艺术家,与他们的交集对我来说是宝贵的一段经历。不久,我离开城市,迁往山上生活。在那里造房设园,构建一个自由的精神道场。当时住的院子里就有棵漆树,根茎深扎进地里,让人很难不为之动容,愈发有一份莫名的对漆的牵挂。大漆所独有的气味、色彩、触感,做漆时用漆的经营之心、打磨的平静之心,磨显时的惊喜或者不如意,在特有的季节,温热的湿度和静态的环境之下,都会使你沉下心来,去顺应大漆。

我始终觉得做漆是讲求水到渠成的。那些心非常安静的日子里,会心无旁骛地沉浸在个人的思想世界。原本只有停留在潜意识里的一些一闪而过的创作想法也会日渐成形,很多创作的线索就这样被时间一点一滴串起来。这种状态是饱满而永不饱和的,也是艺术本身需要的。

邂逅意外藏友

《市场瞭望》:我注意到,在收藏您作品的藏家中还包括了诺贝尔物理获奖者杨振宁博士,能谈谈这方面的机缘和故事吗?

唐明修:依稀还记得,那是个夏日午后,大约三点多的光景,当时政府接待处的工作人员通知我,说是有一个美国来的学者要和我见个面。当时我住的宿舍小极了,除了摆几幅作品,只能容得下一张席梦思软垫,杨博士也表现得很随性,就坐在席梦思上与我交谈了起来,当时还带着他的前夫人杜女士。

他说,他非常喜欢我的一幅叫《石屋》的作品。在那幅画中,表现的是西藏当地藏民的房子,色彩、结构都非常单纯、简洁一白色的房子、两个小窗户,背景是一片苍穹。据说,这幅漆画让他联想起当年在西藏有过的日子。尤其是蓝得毫无杂质的天空,他当时特别想知道艺术家会如何去表现这样纯净无暇的天空。看到这幅画后,豁然开朗,原来中国大漆的黑色是最适合表现藏区的天空的。在他眼中,西藏的天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包容、宽广感。他的夫人补充说:“是那么深邃而遥远。”后来杨博士也收藏了我的另一幅作品,便是汲取了敦煌艺术精魂而创作的《飞天》。

漆画与中国美院的缘起

《市场瞭望》:或许,这可以整体概.括为,您在艺术实践过程中的心灵缩影。确实是一段美妙的经历。后来,中国美术学院把您从福州请去浙江杭州开设这样一个既传统又现代的中国高等学府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漆艺专业的时候,您当时作何考虑?

唐明修:当时接受中国美院教学的邀请,从我个人来说,无疑是对早年想开办大漆研习所传播漆艺术的一种“情结”的弥补和呼应。从客观来说,在这样一所一流的中国高等美术院校设立一个专门学科来研究和传承大漆艺术,这对于中国艺术文化的影响是深远、持久的。它是一个信号,这很重要。

我国的漆艺研究最早是从沈富文、乔十光两位先生那儿传承下了文化衣钵,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基础的学科体系储备;继由我们这辈在大漆创作实践上的个人经验,结合了当代的文化观念。在大文化观念的语境之下,我们从中国大漆的材质出发,从纵向与横向思考如何融入当下这个时代。因为我们现在面对的传承人基本上都是80年代以后出生的年轻人,他们有这个时代的烙印,也有相对个体化的主观角度,所以当下我们更期待看到大漆在这个时代里的面目,希望年轻的艺术家能创作出与过往不同的富有时代气息的作品。

《市场瞭望》:开设这样的专业,前期做了哪些准备工作?

唐明修:中国美术学院的第一任院长是林风眠先生,林先生在1925年从法国巴黎留学归国后,出任过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1927年林受蔡元培的邀请在杭州创立了国立艺术院,就是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他曾写过一篇概括他治学观点的文章。大意是:我们不单要向西方学习,同时我们还要向我们传统的民族艺术学习,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谈到中国的漆艺,指出中国当代艺术的油画发展,必须要跟中国的漆艺术相结合。他的这些观念在他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尤其是用色上,倾向于隆重、艳丽而深沉的审美趣味,这点即是借鉴漆艺术的佐证。八十多年后的今天,中国美院开设这一专业,的确也在还原老一辈艺术教育家的一些设想,也是一种缘分。

我们的学科体系着力于两方面:其一是漆与艺术,其二是漆与生活。在教学理念上,我们更强调把大漆作为一种天然的媒材,并不局限于将其定性为惟一日用的“瓢盆”概念或单一的工艺类别,它和油画、雕塑等一样,艺术家可借由它完成多种表达形式,甚至脱离架上画的束缚走向空间概念的营造,它有着自身的胸怀和气度,可以说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

《市场瞭望》:这几年,中国美院漆艺专业在对外交流方面有哪些进展?

唐明修:近年来,我们与美国国会图书馆举办了关于东方漆文化的交流活动。美国国会图书馆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联邦文化机构,是美国知识与民主的重要象征,在美国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它选择中国作为东方漆文化的代表,这本身就意味浓厚。去年,我们受英国查尔斯王子基金会的邀请也做了相关的文化交流活动。

另外,我的个人作品如《禅板红/黑》、画册《漆语》《漆园》分别被亚洲文化学院、国会图书馆收藏,并被亚洲文化学院授予艺术文化杰出贡献奖。2012年,我也受邀携作品去往英国伦敦的萨奇美术馆与各界人士交流,同年,我的作品《茶器》在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灵感—艺术设计专场”上推出,这些都是业内给予我的殊荣。某种层面上来说,也证明大漆艺术也已受到当代艺术主流价值圈的关注。这一届的上海当代艺术双年展也有我们作品的身影。相比从前,漆艺术一直处在在边缘文化的行列里。而今,我们有了与其他艺术形式平等对话的空间,这很有意思。

我想这也表征着东方文化的某种复兴。我们这个专业现在有一百多个学生了,我相信中国美院的这些学子能够将大漆艺术传承出全新的面目和气象,以艺术的使命感在未来慢慢去缩小这一代人与东方历史文化的断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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