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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年”(外二篇)

2013-04-29贾巴尔且

凉山文学 2013年6期
关键词:草坡生产队彝族

贾巴尔且

每年11月份,大春收割完了,山坡上的各种树叶变成了五彩斑斓,一年一度的彝族年就要来临了。

小时候,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逢年过节,我们彝族孩子们最最盼望的便是彝族年。因为只有彝族年,你才能可以连续三天吃得上猪肉,在当时就算你家里很穷,宰杀不起一个过年猪,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知道了就会拿一些过年猪肉给你家吃,因此过年这三天吃肉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什么春节、端午节这些不是关于“吃肉”的节日,什么时候到我们都无动于衷,也从来不关心过这些。

在生产队时,我们家乡有五十多户人家,每天出工劳动,做活路这些都由生产队长来统一安排,然后评“工分”,每年大小春收割完以后,所有的粮食都会集中在仓库里里面,统一晾晒,统一保管,统一背“公粮”交售给国家,再统一按人口和“工分”分配“口粮”,分配粮食一般都是也“工分”为准。

那时,我家7口人,吃“闲饭”的人多,参加生产队劳动的人只有积劳成疾的母亲一个人,招赘养家的重担自然落在她的头上。父亲是在我们乡信用社工作,一个月只有十多块钱工资,除了在乡上和下乡时交一些生活费和生活补助以后,就了了无几。我家离乡政府近,父亲为了节省一些钱,补贴家用,如果他不下乡在乡上,早晚两顿饭他都会回到家里面来吃。有时候由于家里特别需要钱,工资还没有发,他就先借别人的钱,等工资来了还不够还别人的。他唯一的嗜好就是抽烟,在那个年代都没有办法,只能抽土烟。因此,相当于我们一家人就靠母亲一个人挣工分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每年分粮食时,有劳动力的人家分得多,而我家除了扣掉在生产队借的“口粮”,就没有好多粮食了,别人分得到钱,我家每年都欠生产队的账。到第二年春夏就开始断粮了,有口无粮。向生产队借粮食,向亲戚朋友借粮食。发动一家人到山坡上种植洋芋的地块翻地找洋芋,有时候看见路边有几颗包谷、豆子,都会弯腰去捡起来,每一年我们就少不了吃一些野菜来充饥,总是羡慕那些人口多、劳力多的人家户。

于是父亲没有和母亲商量,于1976年悄悄辞退了自己心爱的那份工作,回家修补“地球”,带回几百块钱辞退金,一年就把生产队所欠的钱全部还清。由于他做活路这些都很卖命,生产队每天都给他评的是最高的工分,让人羡慕不已。才回家一年,我们家不仅分得到多的粮食,而且还分到了钱,妈妈脸上露出温馨和甜蜜的笑容说:还是你爸爸回来好,我家从现在起肯定吃饭穿衣应该没有问题了,那天还杀了一只鸡来庆祝,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但回到家里不到几个月,父亲就瘦了一大圈,手掌已经长满了厚厚的一层老茧,现在每当回想起父亲那时候疲惫不堪的样子,我的心象锥刺般受。

由于家庭贫困,没有粮食来喂养一头小过年猪,每年都掰起拇指数着五一劳动节和十一国庆节的到来,因为这两个节日,作为生产队来说是最大的节日,所以生产队每年都早早的作了安排,叫饲养员选择好几个猪和牛来特殊喂养,节日到了,派一些人来宰杀出来,砍成一两左右的砣砣肉,按人口多少分成堆堆肉在生产队的坝子里面,每家每户拿起锅碗瓢盆来端肉,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人口多的人家才骄傲,因为分到的肉多。我们经常淘气地问饲养员五一劳动节杀哪头肥猪?问放牧人宰哪条牛?。那时候,生产队喂养起的四大牲畜,由于没有粮食来喂养,瘦如火柴,在当时那里能想象现在这样膘肥的牲畜。

为了让我们几姊妹在彝族年能够吃得起猪肉,父母想尽办法从亲戚朋友家赊起小猪儿来喂养,由于舍不得拿粮食来喂养,我们姊妹成为家里的饲养员,经常早晚背起一个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背篓打猪草,掰起拇指数好久才过年?手指脚指一起算,由于数不来数,过去了一两个月,还是没有数到要过年而伤心。父母为了让我们高兴,常常给我们说,只有两天了,后天就到了,但是永远都有一个后天。有时候,为了挣工分,我们参加过劳动,生产队一天给你评上2分工分,相当于一个劳动力的三分之一。

经常找过年柴禾一二十捆,有干的,也有潮湿的,一个彝族年来临之前,你的背上必定是长满了血泡和老茧。当然还要帮父母推磨,每到过年前就推好多好多的玉米面和苦荞面,母亲为了不影响第二天劳动,半夜三更就起来推磨,哗哗哗的声音使我从梦乡里醒来,想到母亲劳累,我也起来搭把手,由于我个子不高,用板凳垫起推,有时推猪饲料的时候,干脆站在石磨下面接面粉的大木槽里面,人吃的面粉就推细一些,而喂养牲畜的要粗糙一些,因此巴不得推喂牲畜的粮食,特别是推那些湿的粮食,那石磨重得转不起来,必须用好大的力。

盼星星,盼月亮,无数次的数着过年天日,终于只有三天了,虽然说只有三天了,其实比三个月还要难熬,好像这几天的时间更长似的,特别是宰过年猪的头一天晚上,激动的上蹿下跳,父母没有办法,只好烧一个大柴禾疙瘩,一家人围在三锅庄周围,听父母讲神话故事,给我们催眠。

日子恓惶地让人盼到了彝族年,可以美美地吃一顿肉了,第二天早上天没有亮,父母就把我们喊醒,我们也帮忙打扫卫生,洗碗筷。然后开始煮荞粑粑,杀阉鸡。由于我家人多,一只阉鸡喂了一两年,还不是只有几斤,拨掉鸡毛,肉便少的可怜。平日里只有来特殊,分量重的客人时,家里才能杀一只鸡吃,除了客人吃的,剩下的我们岁数大的只能分到一坨鸡肉,其它的都是弟弟妹妹的,而父母亲连鸡肉汤都舍不得喝,留起第二天给我们吃。我家父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是新衣服先拿给我们大哥哥大姐姐穿,吃的先拿给小弟弟妹妹吃,虽然我们大的穿的还是补丁衣服,但是总比小弟弟的补丁少得多。而我在家中排列老二,所以什么好处我都粘不到边。

吃了鸡肉,生锈了很久的肠子有了油擦,解解馋。由于那个时候油吃得很少,要不要吃一顿肉便是天大的好事。然后就开始宰猪,而且必须要早,不然你只要宰了过年猪,必须交一半给乡供销社,所以大家都来不及吃过年肉,先把猪肉背到乡上去卖,然后才回来吃饭。因为过年我们等到家里猪肉煮熟了,也不会先吃,还是要等到卖猪肉的父母回来以后才吃团圆饭,所以短短只有几个小时,是我们小孩子每年过的最漫长的时间,等父母一回来便嗷嗷大叫。一旦开始吃,由于好久没有吃肉了,狼吞虎咽,要不要吃多了,半夜三更大吐一场,但父母没有骂我们,反而说娃儿过年吐了,来年粮食要获得丰收,财源滚滚。因此我们营盘的人还是“狡猾”,每年过年别的地方上午10点左右才宰杀过年猪,我们村庄早上8点左右就把猪杀了。

母亲说年好过,日子难过,你们如果不好好读书,要不然就吃一辈子的苦。三天的年过完了,生活便又回到了平日的粗茶淡饭中。

自改革开放以来,三十多年的沧桑巨变,使农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今天吃肉已不是问题,基本上天天都在“过年”,过年的氛围也不是那么浓了,每听见城里人说大鱼大肉不想吃了,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生活,它一直留在我记忆的深处,让人难以忘怀,那段生活我这一生无法抹去。

如今的家乡,看不见一个低矮的草房,他们被鳞次栉比的砖瓦房取而代之,油路修到了家门口,电视机、洗衣机家用电器和家具应有尽有。大多数的父辈们已经和祖先们在一起了,当年的小孩子们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唯一不变的是这一年一次的彝族年。

风光旖旎百草坡

百草坡自然保护区位于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金阳县境内,地处云贵高原向青藏高原过渡地带,最高海拔4076.5米。

我们从金阳县城驱车向百草坡自然保护区进发,汽车在云雾中缓缓而行,清冷的山风拂面,感觉离天很近,触手可及。公路两边古树苍然,像尽忠职守的士兵,屹立不动,守卫着这片神秘的大地。空气湿湿粘粘,混合着花香草香,才入鼻腔就仿佛直接沁人心脾。奔流而下的溪水的汩汩声,与树枝上小鸟叽叽喳喳的歌声,相互交织着,形成一首大自然的交响曲。不时会看见小动物在林间出没,那一瞬间,让我产生了与大自然对话的奇妙错觉。司机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驾驶着,生怕一不留神,车就掉下悬崖。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我们最向往的地方了。”同事大声地在车里说着。穿过这片森林。眼前豁然开朗,天空像被浆洗过一样纯净高远,使人一仰头就感到自己太渺小了,我们深深地呼吸着大地的气息,舒展着疲惫的身心。草原上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古树挺立在眼前,合抱粗的高大乔木随处可见,有红豆杉、连香树、小青树等珍稀树种。

一层层,一片片,顺着山势蜿蜒覆盖的草原,构成一道道摄人魂魄的风景。苍茫浩淼的草原上这里一团蓝、一团黄,那儿一团红,百花竞放,姹紫嫣红,婀娜多姿,艳丽如画。认识的与不认识的花花草草把坦荡辽阔的草原妆点成了花的世界。

在软绵绵棉絮般的草原上,绿绿的小草伸着懒腰,脸上还有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我们高兴极了,有的干脆倒在草原上翻滚着,有的大声呼喊着:“我到百草坡啦……我爱你百草坡……”在草原上走了一会儿,我们的皮鞋被擦得油光可鉴,一尘不染。

极目远望,草原像一张巨大的绿色绒毯。暮色渐合,四周静如黎明,牧场上的几间房子顶上,袅袅炊烟徐徐升向天空。喝着溪中的天然“矿泉水”,啃着自带的干粮,听着这平静而优雅的天籁之音,心中荡起无比的快乐和愉悦。草原绮丽的风光像一盅美酒,不知不觉中把我灌得如痴如醉。

百草坡不仅风光旖旎,这里还有动物326种,其中国家Ⅰ级保护动物林麝、金雕、扭角羚、豹4种,国家Ⅱ级保护动物30种,有植物145科422属877种,其中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的有红豆杉、连香树、小青树等16种,有天麻等各种中草药120余科800余种。州委宣传部原副部长孙子拉约曾在《美丽富饶的百草坡》一文中这样写道:百草坡因百里草原、百草滋生、百木葱葱、百花争艳、百兽出没、百鸟飞鸣、百溪成河而得名。这样形容百草坡,的确一点也不夸张。

百草坡的气候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万里晴空,乍又云雾笼罩,倾盆大雨。我们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现在一个个都耷拉着头,就像泄气的皮球。据说,这里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神地,在百草坡生火就要打雷下雨,大声呼喊马上就会肚子疼。百草坡的这些神秘之处,使它更加美艳动人。

离开百草坡,一种激情不禁油然而生。真想这辈子就居住在百草坡,享受大自然的那份宁静、恬静、纯洁和美丽!

光影童年

前些天的一个傍晚,我散步到金阳的索玛广场,广场上居然放着坝坝电影,在网络时代这已经很少见了,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童年看电影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小时候调皮,经常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又哭又闹,妈妈每次为了把我哄高兴,就说要带我到县城去看电影。她说墙壁上挂起一张大白布,机器一开里面就出现了好多人,特别是那些打日本鬼子的,轰轰隆隆的好像把她也带进战场去了。其实不仅我的妈妈这样说,许多左邻右舍的大人第一次看见电影的时候也是觉得匪夷所思,人怎么可以在布上说话,做事,不会是妖魔鬼怪吧!

八岁时我终于在家乡第一次看了电影,现在回忆起来都难免兴奋,我们看的乡村电影都是在露天坝放的的,那时候虽然有仓库,但都装满了装生产队的粮食。其他农户由于贫困,住的都是低矮破烂不堪的木板房和草房。因此,无论刮风下雨,我们都是在露天坝看的电影。

那个时候的农村根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旦是要放电影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就像过节一样高兴,特别是我们这些小孩子,如果得知有电影在本村放,那么那一天的课基本上听不下去了,下课铃一打便飞奔到露天坝抢占有利位置,父母早就晓得我们的德行。拿着煮好的洋芋和荞粑粑送过来我们。于是就有这样一个场景,一帮小孩子啃着洋芋围着放映人员,看扯幕、牵电线。如果运气好能帮忙搭把手,那就是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了。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抱一个平一点的大石头坐,不停地招呼催促家人和伙伴们快点来。眼睛不停地看着放映员,心里面在祈祷着快点放了吧!快点放了!!电影即将开始的时候,打出的光柱落在银幕上,我们就喜欢把手和头伸到光柱里,在幕布上做鬼脸,开心得忘乎所以。

最爱的就是《南征北战》、《地道战》、《渡江侦察记》等这些战争片,每次看得手舞足蹈,恨不得自己也钻进影幕里去,成为一名神出鬼没于敌后的的解放军战士,特别是看见最后拼刺刀的时候,看见某个解放军要打不赢了,手脚会都会不自觉的打出去。有时候也会学着电影里面的解放军叔叔,整理一下我那补了许多丁军帽,想象长大以后去当解放军,英勇杀敌,保卫国家。平时天一黑就和鸡一样睡觉的我,这个时候可以一动不动地看几个小时,看到12点了电影结束了,也是亢奋得不行。如果看见《智取威虎山》和科教片,那就巴不得马上放完,每次看《智取威虎山》唱过去,唱过来,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大人倒是很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特别是对科教片里教他们如何劳作,如何养鸡养猪的这种是最有兴趣的。

那时候,只要听说哪里要放电影,我们总是预约几个要好的伙伴想方设法地赶去看,哪怕是十里八外,哪怕要涉水跋山,哪怕寒风刺骨,什么都抵挡不住我们看电影的热情。有时去晚了,挤不进去人群之中,就蹲在银幕的反面看,看的也是异常高兴。现在想起当时对电影的如此痴迷是正常的,那个年代一年最多能看一两场电影,平时伙伴们去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都爱讲我看过什么什么电影?还要把里面的故事情节摆出来给大家听。如果好多人都没有看过的,大家听着听着要么迟到,要么很晚才到回家,直到把这个电影故事讲完。

这些乡村电影在当时给生活在穷村僻壤的我们打开了面向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户,电影里面的大城市、英雄人物、漂亮的景色、美好的生活,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农村孩子奋发向上,冲破贫困的枷锁。

在童年的记忆里,最崇拜的就是电影放映员,但是有时候正在看着电影的时候,片子由于老化经常断掉,这个时候又会责怪放映员,特别是发电机突然停了,就害怕发电机坏了,也害怕看着看着下大雨就看不起电影而心急如焚。

那时候生产队看电影都是不给钱的,每年县上统一安排电影队下乡,一个一个村庄的放一两晚上,只要要放电影了,生产队派几个个粗壮小伙把放映设备和发电机从其它生产队抬起来,然后好好的招待一下放映员,关系整好了本来只放两部片子的,可以多放两部,因此大家都不敢得罪放映员。放映员受到村民们英雄般的欢迎。多想能够拥有一个洋溢着欢声笑语的电影院,然后一直不停的看电影。

我无法描述当时更多情景,但是,我依然存着小时候最真的回忆,依然把他们放在心底……孩童时经历的许多事,随着岁月的流逝已渐渐从记忆中淡去。可是,看电影的情景,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现在的电视,电影,在家里、网络上,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乡村民坝坝电影已成为历史,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农村的许多方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都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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