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怀居杂写
2013-04-29罗定金
罗定金
小引
白话文写了百年。
依我之见,白话文写得好的,是那些集教授、学者、作家于一身,学贯中西,打通文史哲的现代文人。
他们的国学功底厚实,对《昭明文选》、《古文观止》、唐宋八大家、明清小品,烂熟于心,几乎化作了自己的血脉;他们大都留过洋,喝过不少洋墨水,可以读外文原著,甚至不止一种,好多还是翻译家,对蒙田随笔、培根随笔、毛姆随笔、英人小品、岛国小品,了若指掌。想不把白话文写好都不可能。
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师。
我辈真的是才疏学浅,虽然写了几十年的白话文,但总觉得不尽如人意。对名家名作,虽不能为,然心向往之。
每一个作家,都有盲点,千万别自视太高,读者亦如是。
人到老年,我的写作很大程度是自娱性质的。已经没有了功利之心,也没有与他人试比高的狂态。
我辈“天未赋予大材”,别痴心妄想名扬天下,驰名全国,文震川内,在一个小地方有点小名声,足矣!
这次的写作,没有一个主题,没有一致的笔法,篇幅长短不论,选材亦杂,因以《虚怀居杂写》名之。
古人的书斋
读古籍,我的心中会涌动着敬惜字纸的情感。是啊,那文字的伟力真是妙不可言。
如果没有文字……真是不堪设想。
读历代笔记小说,读历代笔记史料,我们会读到很多故实,记录文人的书斋,便是这故实之一。
古代的读书人,家里总会有一些线装书的,多者成千上万,书一多就要有一间,甚至数间让书安身立命的居所,这就是书斋。
有钱又有闲的读书人家,是要构建书屋的,那书斋只不过是书屋的一部分而已。当然,这样的读书人家,不会是很多。
“生于明末的山阴张岱(宗子),是一位历史学家,市井诗人,又是一位绝代的散文家,是我平素非常佩服的作者。”(黄裳语)张岱的《(陶庵)梦忆》与《西湖梦寻》,很有名。很有名还有他的《琅嬛父集》。
张岱写过一篇《自为墓志铭》,活画出一个封建社会大少爷的形象及其精神世界:“少为纨袴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桔枯虐,书蟗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
“书蟗诗魔”不假,且张岱当之无愧。
张岱是有书屋的,美其名曰“梅花书屋”。前后有空地,后面种西瓜瓤大牡丹三株,花出墙,岁满三百余朵。另有其他牡丹二树,花时,积三尺香雪。前面插太湖石数峰……书屋中有书斋,名“不二斋”,图书四壁,鼎彝尊罍,罗立几案。他自己则坐卧其间,经年不出,非高流佳客,亦不得辄入。家有如此书屋,家有如此书斋,已是别有洞天,谁还舍得与她分离,终生相伴,乃明智的选择。
清人郑日奎的书斋,又是一别种新天地,斋名“醉书”。于堂左一室为书斋,明窗素壁。设二凡,一陈笔墨,一置看炉茗碗之属。一竹床,可坐,一木榻,可卧。书架书筒各四,插古今书籍。琴磬尘尾诸什物,杂置左右。晨起则随意抽出一卷,踞坐批阅,有时,或歌或叹,或笑或泣,或怒或骂,或闷或绝,或大叫称快,或咄咄诧异,或卧而思,起而狂走……这个郑日奎,真是个性情中人,那陈设,那动态,那静观,都有一种醉态式的美感。“醉书斋”,佳斋号也。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隐士陶渊明,其书屋为草屋八九间,窗明几净,户庭无尘杂。壁挂无弦琴,案置文典,手把壶觞,自饮自酌,兴起,则抚琴长啸。欧阳修,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常置酒一壶……吾一翁,老于超级五物之间,为六一。这就是他“六一居士”的来历。
陶渊明与欧阳修的书斋,比起张岱与郑日奎的书斋,是不是寒素了些,不过说做学问的话,这前者并不比后者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很够后人的我们称许的了。
大诗人白居易与“诗中有画”的王维,比起前面的四位,这二位的书斋就更加清寒了。白居易的书斋叫“庐山草堂”: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王维的书斋,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器、经案、绳床而已。
古代文人的书斋,有豪华与我是很欣赏朴素之别,但文人之间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要能在书斋中读书作文、精研学问、享受人生就好。我是很欣赏古代文人书斋意境的,这里就有古代文人书斋一隅,颇堪玩味,遗憾的是这斋主的姓氏却被我忘记了,真是罪过。好在那对书斋的描述我记得:进得屋里,扑面而来的是朴素的洁净,含蓄的清雅。朦胧中感觉得出靠墙一侧是一张素琴,两方旧几,几轴字画,另一侧是满壁藏书。当窗是一书案,案上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本小书。窗外老梅盘虬,明月高挂;窗内案明几净,墨香四溢。
书斋中的陈设,或谓器物,或谓文玩,或谓清供,从以上古人的书斋中,我们已经领略了一些。文房四宝的纸、笔、墨、砚,是书斋必须的物件,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器物的创造发明,文人的情趣,趋于丰富多彩的需求,书斋的陈设也越来越繁富。
如南宋末赵希鹄在《洞天清禄集》中,就例举了10项:1古琴,2古砚,3古钟鼎斧器,4怪石,5砚屏,6笔格(笔架),7水滴,8古翰墨笔迹,9古今石刻(拓本),10古画。
如明代初期,曹昭在《松古要论》中,将文房清供分为以下13类:1古琴,2古墨迹,3古碑法帖,4金石遗文,5古画,6珍宝,7古铜,8古砚,9异石,10古窑器,11古漆器,12古锦,13异木竹。
如明末的屠隆在《考槃余事》一书中,第15项涉及文房器具笺,多达45种:1笔格,2砚山,3笔床,4笔屏,5笔筒,6笔船,7笔洗,8笔觇,9水中丞,10水注,11砚匣,12墨匣,13印章,14图书匣,15印色池,16糊斗,17蜡斗,18镇纸,19压尺,20秘阁(臂阁、腕枕),21剪刀,22贝光,23叆叇,24裁刀,25途利,26书灯,27香橼盘,28布泉,29钩,30箫(笛),31引尘,32如意,33诗筒与葵笺,34韵牌(写有诗韵的卡片),35五岳图,36花尊(花瓶),37钟,38磬,39神灯,40数珠,41钵,42番经(西域经典),43镜,44轩辕镜(如毯子一样,用于除魔驱邪的镜),45剑。
据(日)宇野雪村著《文房古玩鉴赏指南》之介绍,此外还有涉及文人细节生活所使用的书笺、帖笺、画笺、纸笺、墨笺、笔笺、砚笺、琴笺、香笺、花笺、盆玩笺、鱼鹤笺、山斋笺、起居起服笺、游具笺。
罗列了这么多古代文人书斋的清供,并不是要我们复古,其实我们也复不起。一是从哪里去收集或采购这些清供的器物,二是即使我们收集或采购到,也没有它们的安身之处。之所以如此罗列,无非是感知古代读书人所追求的优雅生活状态,回归一种文人的审美取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在我们的书諯中多一点清供,总是好的,难道不是吗?
古琴的魅力
现代社会有没有才子才女?我看还是有的。不过,这才子才女的标准是什么?我就不明白;因此,我不会把才子才女许人,更不会许己。的确,才子才女的份量很重,是不能轻易使用的。
古代社会就不同了,称人才子才女是有标准可循的。除诗文俱佳之外,那就是将琴棋书画集于一身,并且在行;读者诸君,请注意这里的“在行”二字。
琴棋书画,素有“文人四艺”之称,既高雅又为普通老百姓所喜闻乐见,它与诗词歌赋、笔墨纸砚、金石碑刻、梅兰竹菊、香茶药酒、剑骑猎钓、山水泉石这一类文化内涵相同,纯属中国“风雅文化”的范畴。我们不是常把“中国传统文化”挂在嘴边吗,而它们正是地道的“中国传统文化”。实在说来,这些传统文化离我们是越来越远了,除了遗憾,我并没有多余的话好说。
琴棋书画“琴”居首,应该是有道理可讲的。古代的文人是离不开琴的,他们的书斋总会有一张琴,或挂着,或摆着,或弹着,似乎没有一张琴,就不配做文人,就不叫书斋,或者是不完整的书斋。当然,我们在这里所说的琴,是古琴。
琴棋书画连称最早见于唐代张彦远的《法书要录》,该书卷三引唐人何延之《兰亭记》曰,“辩才博学工文,琴棋书画皆得其妙”。但实际上,古琴的诞生在秦汉之后不久。古代文人士大夫与琴棋书画结下了不解之缘,琴首当其中。
古琴,又称七弦琴。是我国古老的民族乐器,是我国古代八类常见乐器(即“八音”)中的一类。它与琴、筑、筝、琵琶、箜篌等同属“丝”类的弹弦乐器。
同其他古物的诞生一样,古琴的诞生也是有传说演绎的,而且不止一种。汉代关于古琴的传说,今举其二:一是认为古琴是神农所创造的。神农是神农氏,是传说中的人物。传说在公元前500年就有了神农氏这个人。那时候,远古的人民过着采集渔猎的生活。他用木制耒、耜等农具,教人们搞农业生产。二是认为古琴是伏羲制造的。伏羲是中国神话中的人类的始祖。传说他生活在公元前15000年,人类就是由他和女娲相婚而产生的(引自李春林著《琴·古琴的创造与濮水上的琴声》)。在我的阅读视野中,似乎古物的诞生都与神农氏和伏羲有关,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还没有想清楚。古琴的诞生,另有一说,《太平御览》引《通神纂》记载,尧统治天下时,让手下的无勾制作了五弦琴(笔者按:后发展为七弦,乃古琴之定式)。东汉的马融在《笛赋》中将琴的发明制造权归属于宓羲。宋人朱长文著我国第一部《琴史》,即采用此一说。说去说来,我们不应该把这一发明权归于一人,实际上它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不过,上述记载告诉人们,最初的琴是作为一种抗旱工具而产生的,成为乐器以后,统治者将其作为教化天下的政治工具(引自刘玉平、周晓琳著《艺术的幽思》)。
古琴一旦面世,就受到古人士大夫的追捧,言语多含美意,如今读来,心向往之。如高濂所说:“琴为书室之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居谈古,若无古琴新琴亦须璧悬一床,无论能操。纵不善操,亦当有琴,渊明云:但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吾辈业琴不在记博,惟知情趣,更得其真。”如何?古琴之魅力凸显无遗。古琴之妙有二:一是美观,二是音色,当以音色为最。我们在这两者之间,往往会陷入两难境地。
说一个人“儒雅”,是很受用的,因为儒雅“是一种风度,是一种气质,是温文尔雅是雍容不凡是卓然不群的代名词“。儒雅”是儒家文化浸泡出来的自然流露,装腔作势,一看就假,那种超凡脱俗的风骨,一举手,一抬足,就令人肃然起敬。谈经作文,吟诗绘画,当然是儒雅之举,但还不够。还得独坐案前,抚琴弄弦,从先秦到明清,文人操琴,世代相传,不乏其人,是为传统。儒者风范,名士风流、文人雅趣,尽在其中。
文人好琴,既为修身养德,又为经世济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一种人文精神,而这种精神,也正是古琴之魂。琴音引出的佳话,世代频出。而晋名士张翰,“放涎不拘,任性而为”是出了名的。据《世说新语·任涎篇》记载,一天张翰正坐在家乡吴县(今江苏省苏州市)城西一个名叫“金阊亭”的驿站之中,看见江中驶来一条船,听见船上传出琴声。本来,张翰与船上弹琴人素不相识,因为琴声悦耳动听,便下到船上交谈,谈兴更欢,并一路去了洛阳,连家人也不知其去向,这如何是好?张翰哪管得了这么多,因琴声交友,是他的个性,这正应了“清狂洒脱”乃名士风度的话。
唐开元二十年进士元德秀,是一个酒我所欲也,琴我所欲也之人。据《旧唐书·文苑传》记载,某年天灾,粮食歉收,元德秀的家日子当然也不好过,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可他才不管呢,照旧“弹琴读书,怡然自得”。在元德秀的心目中,大有“饿死事小”、“弹琴读书”至高无上的气势。
吟诗作文,是文人的本事。借诗文言情,借诗文言志,更是文人的当行本色。文人既然那么钟情于古琴,当然会用诗文歌之赞之论之,在这里,文我就不说它了,单说这诗,仅我所知,就有苏东坡、薛能、张梁、曹丕、白居易、独狐、顾逢、允禧、陈允平、宋先生、何孟舒、孟浩然、李白、薛易简、释彪、欧阳修、元稹、雍裕之、卢纶、韦庄、岑参、韩愈等众多诗人,为古琴献词。
苏东坡是大文豪,文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诗词歌赋,无所不能。他有一首著名的吟琴诗。诗曰:
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仍不鸣?
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诗人以设问的句式,其所表达的旨意在于,琴声既不出自琴的本身,也不出自弹琴的手指,那么这琴声出自何处呢?这是一个非常有趣,而且非常深刻的问题。其实,诗人的言外之意是——琴声动人的旋律不过是弹琴者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的物质外化而已。“弹琴虽然用指头但是琴声却源于意,所以听琴不是用身体器官而是用心”(欧阳修语)。由此,我们认为欧文豪之语,是对苏诗最好最准确的诠释。
弹琴,听琴,是白居易一生的钟爱。在这一弹一听中,琴诗萌动心中,落于纸上,据统计在《白居易诗集》中,琴诗多达20余首。其中《船夜援琴》写道:“鸟栖鱼不动,月照夜江深。身外都无声,舟中只有琴。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心静即声谈,其问无古今。”白居易的诗,以明白晓畅,通俗易懂著称于世,这首诗亦然。诗中描绘了一幅多么美妙的江中月夜图啊,夜静无声,一切都平息了,只有诗人坐在一条小船上,弹起他那心爱的琴,悠扬在天地间回响。这世间的人与事与物,仿佛都不复存在,惟有自身和琴身还活着,这是诗人此刻此地的切身感受,亲切而真实,感动而悦人。
白居易咏弹琴,而清代文人允禧这首是吟听琴的,题曰《月夜台上听友人弹琴》:“高台夜色深,月下闻清琴。能使座中客,俱生尘外心。”夜之有月,情景美好,此情此景,弹琴听琴,乃文人的赏心乐事也。这大概就是文人最在月夜弹琴听琴的缘故吧。允禧的这首诗,所揭示的是月夜的琴声,可以令人超凡脱俗,“俱生尘外心”的特殊心理。
现代文人离古琴是越来越远了,更不说去弹去听了;至于对其他琴,恐怕也能作如是观。那么,现代文人于古琴的意义何在?那就是收藏。收藏?谈何容易!因为价昂,一般文人是收藏不起的,那就只好作纸上观了。
著名古琴收藏陶艺先生曾做过不完全统计,目前我国存世的包括民国在内的古琴数量在2000把以内。古琴价格大起,与其数量稀少密不可分。具有收藏价值的古琴,是清代以前的。据《中国商报·收藏拍卖导报》报道,近两三年来,古琴屡屡在拍场生出高价。2009年中国嘉德秋拍中,明“月露知音琴”,以2184万元成交,创造了当时古琴拍卖的新高;随后,北京匡时秋拍古琴专场中,吴景略教授收藏的唐“太吉遗音”琴、宋“龙升两降”琴和元“朱致远修百衲”琴,分别以2072万元、1232万元和582万元成交;2010年秋拍,北京保利推出的北宋宋徽宗御制清翰隆铭“松石间意”琴,拍出了1.3664亿元的天价,令人惊叹。2011年春拍,王世裹旧藏唐“伏羲式琴”现身中国嘉德拍场,最终以1.15亿元拍出。
在收藏界,有“清朝无好琴”的说法,因此收藏价相对低得多。目前,市场上清琴的价格以5万元至20万元不等,明琴在20万—200万元之间,宋琴在100—300万元之间,也有500万元左右的。即使如此,我辈也是收藏不起的。
古琴,于我们只是一种怀想。在怀想中,去领略陶渊明诗句“但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之境界。
艾芜50年间“南行三记”
艾芜是以小说出现于文坛,著名文坛的。他在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创作方面,都有着娇人的成就。短篇小说如《南行记》、《南国之夜》、《夜景》;中篇小说如《春天》、《江上行》、《丰饶的原野》;长篇小说如《百炼成钢》。而且,还有《艾芜短篇小说集》、《艾芜中篇小说集》和《艾芜选集》传世。
艾芜(1940—1992),现代著名作家,原名汤道耕,曾用杜泉、魏良、荷裳、刘明、乔成、岳萌、昊岩、汤爱吾等笔名发表作品,他是四川省新繁县人。1925年秋,艾芜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即去了云南昆明,在红十字会作过一年半的杂役。
后来,他又在云南西部的群山中,流浪过一个时期。1927年春天,他到缅甸,在缅甸克钦中的马店里作了五、六个月扫马粪的工作;继后,他又到了仰光,因病被旅店主人赶到街头,被一个名慧万法师的中国和尚救了。后又作过小学教师、报纸校对、报纸副刊编辑等工作;与此同时,艾芜开始了文学创作。1930年,他因失业又流浪到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不久后返回缅甸。1931年夏天,他到了上海,加入左翼作家联盟,并开始在左联的《文学月报》等刊物发表作品,并参加各种文学活动。新中国成立后,任重庆市人民政府委员兼文化局局长及文联副主席,长期生活工作在四川成都,从事专业文学创作。艾芜的创作力一直很旺盛,因此著作等身,影响深远。
50年间,艾芜云南之行三次,先后出版了短篇小说集《南行记》、《南行记续篇》和《南行新记》,被文坛称为“南行三记”。
《南行记》,是艾芜的处女作、成名作和代表作,编定于1933年底,因故延误到1995年12月,才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初版。这个版本,只收入8个短篇,即《人生哲学的一课》、《山峡中》、《松岭上》、《在茅草地》、《洋官与鸡》、《我诅咒你那么一笑》、《我们的友人》、《我的爱人》。它被文学界视为中国文坛最具特色的“流浪汉文学”和艾芜的“自传体文学”,或“流浪汉小说”;“它是作家用生命浇灌出来的艺术奇葩。”
《南行记》不仅仅展现了一幅幅色彩鲜明的民族风俗画,边疆风物和异国情调,而且刻划了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诸如滑竿夫、马头哥、流浪者、强盗、小偷、商贾、私贩等。郭沫若曾说:“边疆的风土人情,正是绝好的文学资料,希望所有人以静观的态度,以有诗意的笔调写出,艾芜的《南行记》便以此而成功者也。”“在他整个《南行记》的篇章里,这对照不绝的展露,而且是老不和谐的一种矛盾。这矛盾表现了在时代苦难地带中,漂泊流浪的作者的心情,他热情地怀着希望,希望着光明,却不能不经历着,目击到‘灰色和暗淡的人生的凄苦。“(周立波:《读<南行记>》)
关于《南行记》的版本,可堪一记。自1935年12月初版后,上海文艺出版社于1946年又出版了改版增订本,增加了《山中送客记》、《海岛上》、《偷马贼》、《森林中》等4篇,共计12篇;作家出版社据上海文化版,并把以前放在其他集子里与南行有关的作品集中起来,于1963年11月出版。这个新版共有25篇(短篇24,中篇1);1964年11月,作家出版社又重印了一次;1980年4月人民文学出版社据作家出版社版重印,增加了一篇从新加坡找到的《山官》,共25篇。这一版,书前有《<南行记>重印题记》,《原<南行记>序》。这一版为大32开本,24万字,印70000册,定价1.10元,称得上印制精美,内有著名画家杨之光、柳成荫、袁运甫的7幅漂亮插图,封面设计很是可人。1981年,四川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作家自选文集,艾芜之《南行记》编入第一卷,收入31篇,据《艾芜评传》作者称,这是一个最完整、最权威的版本。
艾芜《南行记》的版本,并未到此为止。江苏文学出版社2010年6月1日1版1印《南行记》,收文21篇,此系该社“现代文库”之一种,大32开本,无插图,无印数。《南行记》从1935年的初版,到2010年的新版,历时75年,其间的版本可谓多也,笔者之记,肯定不全。由此,我们可以感知的是这部作品的艺术魅力,正因为这样她才经久不衰,传世永远。
《南行记》之外,作家出版社1964年9月还出版了《南行记续篇》;1980年3月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封面装帧和版式设计,沿袭《南行记》的风格,配有吴冠中、蒋正鸿、徐启维、姚有多、袁运甫、柳成荫等著名画家的多幅精美彩色插图。《续篇》本,除《序言》外,收入《野牛寨》、《澜沧江边》、《边寨人家的历史》、《野樱桃》、《群山中》、《玛米》等12篇以第一人称创作的短篇小说。
这是1961年中国作家协会组织艾芜、沙汀、林斤澜、刘真等作家去云南采风、参观访问的结晶。艾芜在《序言》中说:“解放前和解放后的对比,非常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使我异常激动,深刻感到新的中国怎不叫人热爱!”本书“内容说明”称,这些作品不仅展现了一幅幅风俗画,塑造了一个个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而且在相互映照之下,极其深刻地反映了边疆各族人民今昔生活的两个世界,和他们在这两个世界中的精神风貌。作者在《序言》的最后还说:“我们的国家进步太快了,变化太大了,新人新事,又不断涌到眼前,作家不能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因此就不能不把以前的材料暂时放了下来,迎接新的东西。以前的材料的整理和写作,这就得再找机会了。”
如此说来,艾芜已为“南行三记”的写作与出版,埋下了伏笔。
1981年初,艾芜应云南人民出版社之请,作第三次南行。他在复出版社的信中说:“我希望到滇西去,再去看看我第一次和第二次走过的那些地方,看看那些地方有什么新变化。”其实,艾芜在1979年就写过一篇题为《云南在我心地上播下了美好的种子》的散文。文中说:“云南的自然风景和劳动人民,总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云南确实也在我年轻的心地上,播下了无穷无尽地可堪回忆的种子。”
1981年2月,艾芜和高缨同行,开始了他的第三次南行。与云南作家在昆明参观访问之后,他们就结伴去了楚雄、大理、丽江、保山、腾冲、梁河、瑞丽、弄岛、畹町、德宏、芒市等地。此次南行,历时50天,行程万里。这次采风,获得了不少新时代的新材料,加上过去积累的旧材料,艾芜有了写出“南行三记”的把握。
艾芜当年4月份回到成都后,就立即投入到最后定名为《南行新记》系列小说的创作,他希望承载着他第三次南行新思考的作品尽快与读者见面。先期写出的《边城》,发表在当年的《人民日报》副刊上,继后很快创作出《两姊妹》、《大山下的目闹·纵戈》等多篇小说,交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反响同样强烈。
综上所述,被笔者称之为艾芜短篇小说创作的“南行系列”,亦即艾芜的“南行三记”,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它们已经或将载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册。
米谷漫画说略
“漫画”这个词,是从日本移译过来的。在我国,则称作“讽刺画”,古已有之,现在把这两个词并用,谓之曰:“讽刺漫画”。当然,漫画成为绘画家庭中的一个成员,还是在近代有了报纸、期刊和日益发达的印刷条件之后的事。
漫画也是现实生活的反映,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漫画家利用漫画对现实表明自己的态度,或歌颂,或打击。比如在我国的抗战时期,不少漫画家就用漫画这个武器,鼓动人民,反对侵略,他们渐渐成为革命的漫画家。米谷,就是他们中的一位。
米谷(1918—1986),又名朱吾石,浙江海宁人。他擅长漫画,1934年在杭州国立艺专学习,后入上海美专西洋画系;1939年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学习。曾在延安鲁艺漫画研究班、美术工厂创作和工作,解放战争期间,曾为上海、香港进步报刊画漫画。他历任上海《解放日报》艺术组组长、编委,《漫画》月刊主编,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上席,中国美术馆研究部主任。他出版有《米谷漫画选》3册,还有漫画集《在天翻地覆的年代里》和《走马看英法》出版,还有连环画《少年毛泽东》和《小二黑结婚》,以及《米谷画辑》面世。
《米谷漫画选》,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1月版,系“中国漫画丛书”之一。出版者在《出版说明》中说:“中国现代漫画是以反帝反封建的锋芒,伴随着新文化运动而出现的。几十年来产生了许多优秀的漫画家和他们的作品,漫画运动也有了很大的发展。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漫画拥有更广泛的群众性,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面貌。为了反映和促进我国的漫画创作,我们得到漫画界的支持,将陆续编辑从二十年代以来有的漫画家选集。”《米谷漫画选》,选入米谷不同时期的具有代表性的漫画作品86幅,其中国际题材的29幅。
关于米谷和他的漫画,漫画家张文远在他的回忆录《漫画征程——忆港九》中是这样记叙的:“当时(在香港)创作最旺盛、影响最大的要推现在瘫痪在北京寓所的米谷。当时我的离沪来港,还是由他通过友人给予联系安排的,……当年他在(香)港、九(龙)期间,充满着创作精力与突出的艺术才华。他除了为《文汇报》主编漫画双周刊外,还每天发表国际和国内时事漫画,并发表了社会讽刺连续漫画《香港小姐》,……他的作品近于写实与夸张,既概括而又简练,内容尖锐泼辣,对黑暗的鞭鞑都能一针见血。善于用钢笔刻画形象的,以‘MK的签名发表于港、九各报刊。”至于米谷漫画鲜明的艺术特色,《美术辞林·漫画艺术卷》是这样概括的:一、构思巧妙,寓意深刻;二、人物造型具体而生动,写实的基础上求夸张,具有形神兼备的特点;三、早期的形象刻画细致,重视画面的黑白明暗处理。“米谷以火一样感情去从事漫画创作,……他又是以一位聪明灵巧的艺术家才能,去从事漫画创作的”(黄茵子语)
米谷是具有多副笔墨的漫画家。如《胃口越来越大——肯尼迪:再来一个古巴甘蔗刀》,就将西洋画的色彩、明暗与中国画的传统技法结合起来,形成他“这一个”的独特风格。诸如此类的漫画,既是打击敌人的武器,同时也是可供鉴赏的艺术品。他那幅1951年发表在《解放日报》上的《新社会老现象》(所谓“表现象”,即指“开会迟到”),据说是建国后早早出现在报刊上并引起很大反响的内部讽刺漫画。
《伪金圆券:这难道是我昨晚脱下的鞋子吗?》画的是金圆券贬值,一夜之间,面目全非。这里需要加注的是:伪金圆券,是指国民党反动政府为挽救经济崩溃,在国统区发行的一种新货币。画面构图简洁明朗,并以拟人的手法出之,上三分之一为黑底,左侧坐瘦弱一小人,即伪金圆券,下方为一双大鞋,鞋之“大”与人之“小”,形成鲜明对比,一夜之间,人变小了,鞋却变大了,人(伪金圆券)已无用,鞋已无法穿。这种抽象的题材,被画家画得形象而生动,给观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篇《蒋小二过年,过了今年没明年》,作于1948年,题旨借用了民间歇后语“王小二过年——过了今年没明年”,改造后的“蒋小二”,当然指的是蒋介石。四处漏风的棚,棚内独坐身着破衣的蒋介石,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两枝蜡烛,一枝火熄,一枝将灭,……这就是当年蒋介石的“年关”,预示着蒋家王朝的覆灭,果不其然,1949年是他的末日来临,真是“过了今年没明年”。
在米谷的漫画中,国际题材占了相当的比重,而且都是解放以后的作品,它反映了世界人民反侵略高涨的浪潮,每幅作品都蕴含着画家反帝反霸的激情。《苏伊士运河的覆舟》,以画家的想象力命笔成画:反侵略的埃及人民掀起怒潮,侵略者乘坐的则是写着“殖民主义”的海盗破船,人民的怒潮,将“殖民主义”被船抛向了空中。占近三分之二画面是人民用拳头掀起的怒潮,充满着势不可挡的力量,远景的海盗破船显得极其渺小,并且很快就会被怒潮淹没。画家反帝的立场,凸显在他匠心独运的艺术画面上,具有宏伟壮阔的气象。
舒展及其《辣味集》
舒展(1931——2012),原名舒学煾,湖北武汉市人。18岁入地下党的老革命,26岁遭错划为“右派”,48岁获改正,他好文学,偶描画小说,同时亦写杂文,两栖于报刊与文学之间。1956年在《中国青年报》主办“辣椒副刊”,1957年错划后,被流放东北,1979年初回归《中国青年报·辣椒副刊》,他自况与《辣椒》50年代一同遭难,80年代又一同出土,命运相依,甘苦与共。1982年初到1983年夏,上级让他主持《中国青年报·星期刊》编务。1983年秋调入《人民日报》,当过文艺部副主任,“大地”副刊主编多年。他是文坛老将,文朋诗友颇多,1982年经刘宾雁、邵燕祥介绍,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舒展一生主要从事报刊编务工作,因此作品不算多,不过仅此《辣味集》一册,已是风光无限了。
《辣味集》(舒展杂文选)重庆出版社1984年12月版。选入杂文87篇,著名漫画家丁聪、方成插图10幅;刘宾雁的《笑与刺——为舒展的<辣味集>作序》,与黄裳的《读<辣味集>》置于书前。封面上一个手书的大而且火红的“辣”字,彰显着该书的本色,书名“辣味集”,出自著名教授侯宝林之手。老先生题好书名之后,特附书信一通曰:“奉命题了舒展同志书名——《辣味集》。(我)既非书家,也非法家。友人命题,实在无法。大胆题之,确属瞎画。可用即用,不用抛它,如果不写,辜负人家。”
舒展遭难回归后,由于他“一心想反憋了多年的笑声以小说的形式记录下来”,因此最先写的是小说,如《复婚》、《宴会在尴尬的气氛中进行》、《分房子》、《升迁》、《戒烟的喜剧》、《新春幻想曲》等。这源自于他的一个误解,“总觉得写小说是养了又白又胖的大小子,而杂文呢,小闺女而已”。是1979年5月,由于偶然兴起,写了3篇一组的《教子篇》,才改变了他关于小说关于杂文的看法。
《教子篇》,一组3篇《忽悠想到之一——甄平与王小平》、《忽然想到之二——干部子弟坐小汽车》、《忽然想到之三——扫除世袭思想》。《教子篇》是舒展的第一组杂文,文中首次出现“关系学”一词。舒展在“后记”中说,这一组3篇文章写好后,交给他所在单位的领导《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钟沛璋,他看了认为可以,但觉得此文不是教育儿子而是教育老子的,遂转给《人民日报》。《人民日报》当时的副总编李庄同志审阅后,立即拍板,当夜就交总编室编排。次日见报后,电台广播,新华社发通稿,各省市报纸转载。舒展感慨系之曰:“百折不回,‘私生女,社会并不歧视呀。”
好戏还在后头。当月,《人民日报》还发表了有关《教子篇》的读者来信综述,其中一段是“一些干部成了子孙的牛马,千方百计为高考数学1/2+1/2=2/4的儿子找门路上大学;13岁的姑娘走后门进部队,晚上值班还哭鼻子,儿媳未过门就安排工作;新宿舍才盖好,首先就为女婿争一个单元……”读者叹曰:“他们为子女呕心沥血,只有坟墓没有做,其他都安排停当了。”“杂文(作者)与读者产生共鸣,充分显示了杂文威力,这无疑是对杂文作者的极大鼓舞,于是舒展的杂文一发不可收。
请读一读《辣味集》中这些题目吧:《作官与作戏》、《论拍马》、《论起哄》、《钱与命》、《论土皇帝》、《论爹娘拜物教》、《读征婚启事》等。舒展去世后,朋友王春瑜说:“杂文界又弱了一个,而且是少了一位满腹诗书,疾恶如仇,机敏幽默的好人。”对舒展的杂文,王春瑜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环顾海内文坛,用生命赌杂文明天者,唯吾兄一人耳!”舒展之所以杂文写得好,因他也是早熟的英才。1947年,舒展在武汉读高中一年级时,即已在《武汉时报》上发表了《关于反侮辱》的杂文。1995年外文出版社出版了丁聪一画册《我画你写——文化人肖像集》,在舒展那一页漫画像侧,邵燕祥配诗一首:“人间有味是微醺,何必微醺话始真!避席难逃文字狱,著书犹带辣椒魂。笑谈九与一之比,窃谓花和草不分。句句行行皆苦口,亦狂亦侠亦情深。”
在《辣味集》的《后记》中,舒展有言谓,文短意长,偶发诗兴,胡涂打油,姑且录下,聊博一哂:“逆旅廿年灾祸乎?欢颜强项有顽躯,出土辣椒多糖醋,抓辫豪强少发须。人造‘贱民文可恶,天生‘左派气常淤,且音棍舞翻新样,哑然失笑喝一壶。”诗言志,诗言情,读舒诗,我们能理解他和他的杂文和他的《辣味集》。
丰子恺的儿童漫画
丰子恺,原名丰仁,浙江桐乡人,长期定居上海。他是我国现代著名的漫画家、文学家和美术音乐教育家。1924年在《我们的七月》上发表第一幅“古诗新画”;1925年5月开始以“子恺漫画”之名在《文学周报》(郑振锋主编)上陆续发表作品,并于1926年1月由文学周报社出版他的第一本画集《子恺漫画》。据说,在我国绘画史上,“漫画”作为一个独立的画种出现,正是从《子恺漫画》开始的。因此,丰子恺被视为中国抒情漫画的创始人。解放以后,丰子恺任上海中国画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常务理事及上海分会主席。《子恺漫画》之外,他还出版有《子恺漫画选》、《护生画集》、九卷本《丰子恺漫画全集》等多种。
关于丰子恺的漫画,朱自清说:“我们都爱你的漫画有诗意,一幅幅的漫画,就如一首首的小诗——带核儿的小诗。你将诗的世界东一鳞西一爪地揭露出来,我们这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得味儿。”是啊,丰子恺的漫画充满着幽默和智慧,用笔自然而流畅,人物形象简练而概括,画面赏心悦目。读丰子恺的漫画,让我们对他充满温情和敬意。
在丰子恺的大量漫画中,以儿童生活为题材的,占了相当比重的就是儿童漫画。前些年,海豚出版社曾出版十卷本的《丰子恺儿童漫画选》;近期,又有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的《丰子恺儿童漫画》。有人说,丰子恺的艺术和思想是孩子们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这是的确的。丰子恺全身心地关爱自己的孩子和他人的孩子,甚至将自身生命融入儿童,他的儿童漫画,正是如此交融的艺术结晶。他认为儿童是“天地间最健全的心眼,只有孩子们的所有物,以及世间事物的真相,孩子们能最明显、最完全地见到。还说:”我时时在儿童生活中获得感兴。玩味这种感兴,描写这种感兴,成了当时我的生活的习惯。”他赞美八指头陀诗之“吾爱童子身,莲花不染尘。骂之唯解笑,打亦不生嗔。对镜心常定,逢人语自新。可慨年既长,物欲蔽天真。”甚至,请人把这首诗用细字刻在自用的香烟嘴的边上。领略到丰先生之所爱,也就能感受到他笔下的童心、童真、童趣。
《丰子恺儿童漫画》,入选漫画129幅。封面标明“彩图注音版”,时光荏苒,童心永驻。封底有“经典漫画,彩色演绎、配文说明、注音辅读”的字样。大家知道,丰子恺的漫画多是不着色的,多用简笔,画中的人物的脸往往不画出五官表情,只画出轮廓线,但你读画之后的感觉却是画了五官反而显得多余。这“彩色演绎”,是不是有失原汁原味之嫌呢?不过,后人为普及大师的漫画而为,想必丰先生地下有知,是会首肯的吧。
画出儿童的雅趣,昭示出画家热爱儿童的欢乐之情,同时也是画家对儿童生活中蕴含的真善美的热情肯定,当然也是画家真善美心灵在画中的再现,是画家对真善美的追求与向往。那《教太阳不下去》,那《教山茶马上开花》,那《快乐的劳动者》,那《建筑的起源》,那《冬日的同乐》……无不显现丰先生儿童漫画既亲切感人、诗意盎然,又内涵丰富、回味无穷。画家追求的“小中能见大,还求弦外有余音”,尽在其画中。
丰子恺的儿童漫画,多取材于自家孩子,或他所接触过的众多孩子。这幅《瞻瞻底车(二)脚踏车》,就是以自家的长子丰华瞻为原型的。画面所展示的是一个儿童将两把蒲扇放在一起当“脚踏车”骑,真是绝妙的“创造”,多么天真,多么有趣。儿童模仿大人骑“脚踏车”,大人又从儿童“创造”的骑“脚踏车”,获得了美好的童年回忆。
《阿宝两只脚,凳子四只脚》,画的是阿宝拿双鞋子给凳子穿,例子却有四只脚,怎么办呢?阿宝只好将自己的一双鞋脱下来,让给凳子穿。真是儿童的游戏,阿宝太可爱了。“描摹儿童的生活情状,捕捉自由状态下的儿童生活,抒发内心的喜悦。……率真自然,又妙趣横生,把儿童天性表现得活灵活现(李忠孝语)。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和艺术修养的丰子恺笔下的儿童漫画,有很强的艺术观赏性,同时也就有了经久不衰的魅力。
上海是1949年5月解放的,为迎接上海的解放,丰子恺画了一幅《锣鼓响》。画面表现的是一小儿一手牵着老奶奶,一手向前指,因为他们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锣鼓响声,祖孙俩正去锣鼓响处。这幅画是丰先生赠送给南社诗人姚鹤雏的,画面右上题句:”锣鼓响,鹤雏老先生笑正,丰子恺画。”姚鹤雏收到此画后,写绝句两首相谢。序及诗如次:丰子恺赠画,画作一童子牵老妇行,手前指,题曰《锣鼓响》。戏成二绝:“锣鸣鼓响喧阗处,柳暗花明浩荡春。稚子阿婆无老小,大家来作自由人。”“士写簪裙女翠娥,千篇一律不嫌多。作家自有平民手,只向农村画四婆。”诗人一方面盛赞画家之“平民手”,一方面歌颂时代之“浩荡春”,可谓诗画双美之佳构。
《郭小川诗选》三版本
郭小川(1919-1976),我国当代著名诗人,原名郭恩大。笔名郭苏、伟调、健风、湘云、登云、丁云、晓船等。河北省丰宁县人。1937年8月参加八路军一二○师三五九旅,同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调任中国作协党组副书记、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和《诗刊》编委。
早在抗日战争和在延安学习期间,郭小川就开始发表诗歌作品,1955年写出具有全国影响的政治抒情诗《致青年公民》和《投入火热的斗争》。从1956年到19765年间,郭小川出版的主要诗集有《投入火热的斗争》、《致青年公民》、《雪与山谷》、《鹏程万里》、《月下集》、《两都颂》、《将军三部曲》、《甘蔗林—青纱帐》、《昆仑行》等10部。“文革”后的197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不包括长诗在内的《郭小川诗选》。郭小川的诗,以饱满的政治热情,歌颂了我们伟大的党、伟大的祖国,伟大的军队、伟大的人民,充满着革命的激情。
郭小川的诗,节奏明快,富有韵律,风格豪放、壮美、清新;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提炼生动、简洁、鲜明的诗歌形象;把严谨的古典诗词修养与粗犷的民歌素养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自己独特的诗歌艺术特色。郭小川是我国当代最著名、最有影响力的抒情诗人之一。
郭小川是1976年10月18日突然去世的。这一年的1月,他用血和泪写成《痛悼敬爱的周总理》,逝世前他留下未完成的诗篇《痛悼伟大的领袖和导师》。这两首诗,都收入了《郭小川诗选》。这部诗选,加上续集,有三个版本。
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年12月1版1印本,32开,434页,印30万册,定价0.92元。封面画,系黄永玉作;书名手书,便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书前插页,是作者1971年重访延安时的照片,开篇是冯牧题为《不断革命的战歌》的长篇代序。这个“代序”的附记称:“收集在这本选集中的诗,包括了郭小川同志1940年到1976年间所写的发表和未发表过的一些主要作品。这个选集的题目,是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部,郭小川同志的亲属和几位老战友在经过讨论后共同商定的。选集中没有包括长诗在内。郭小川同志所写的长诗中的优秀作品,如《将军三部曲》,将另行编选出版。”这部选集,入选诗作63首,从1940年5月的《我们歌唱黄河—为绥德二万余人的“黄河大合唱”演出而作》,到1976年未完成的诗篇《痛悼伟大的领袖和导师》。在这首诗的最后,有一编者脚注:这首诗是作者生前的最后一首诗作,还没有写完,作者就不幸逝世了。作者为无产阶级讴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年12月第2版,32开本,印数为9万册,定价1.00元。封面画,以及插图,均是吴冠中所绘,共5幅,彩印,非常精美;书名题字是茅盾。余皆与第1版同。
河北人民出版社1980年7月版《郭小川诗选续集》,大32开本,488页,印数为39400册,定1.40元。书名题字,许涤新;封面设计,宋丕胜。书前插页,是作者照片一幅;之后,是作者诗篇手迹两页。开篇是贺敬之题为《战士的心永远跳动》的代序;书后,分别是编者的《郭小川传略》和《郭小川诗选续集》编后,《编后》称:应河北人民出版社之约,我们编造了这本《郭小川诗选续集》,作为对小川同志逝世三周年的纪念。这个集子中的作品,多数选自他在1966年之前出版的十个诗集,少数是过去未出版或未发表过的,还有少数是从全国解放前的报刊中新查找出来的。《续集》的编者,是作者夫人杜惠和儿子郭小林。《续集》分为三辑,第一、二辑选入短诗61首;第二辑入选的是叙事长诗《一个和八个》。
从贺敬之《续集》代序的副题《<小川诗选>英文本序》得知,《郭小川诗选》还有一个英文版。《郭小川诗选》,那就有四个版本了,但笔者无缘得见这个英文版,因此无从谈起,只好作罢,存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