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其毁弃，不予家奴？

杨健

爵爷挂冠归隐，莫耶斯一签6年，英超时代最成功俱乐部最重大的人事交接以48小时闪电战结束，颇令人始料未及，以弗格森执掌曼联26年半计，门下桃李可堪接班者大有人在，上至以罗布森、布鲁斯为首的50年代末生人，中有92黄金一代，至不济匆匆过客如布兰克、亨宁·博格等也早已自立门户登堂入室。然而最终敲定仅与自己在业余足球年代稍有交集的苏格兰老乡接班，出人意表的决定彰显的不但是铁心揾钱的格雷泽家族量入为出的经营思维，更有意无意昭示着全英正在无限拔高的弗爵，与弟子们的关系绝非舰队街所描摹般地亲密无间。

若论铁血精神，正忙于在解说员和专栏作家间往复切换的加里·内维尔或许最得弗格森真传，哪怕一双膝盖早已无法承受往复奔跑，场下赋闲的加里依旧敢向混不吝的特维斯比中指，然而尚未退役就已考出了欧足联A级教练证书的前红魔2号，却始终对任教一事虚与委蛇，哪怕弗格森一再承诺愿给予其见习副帅身份，加里报到的地点依旧是克拉科夫的三狮军团欧洲杯大本营——不是恩师的邀约不够坦诚，而是老好人霍奇森能给予初出茅庐的加里更宽松的环境。颇令见者哭笑不得的是，一道随莫耶斯执掌卡灵顿基地的，竟有加里胞弟、红魔故人菲尔·内维尔——听听当年弗格森把菲尔丢去古迪逊公园时，是怎么说的吧：“他要是有哥哥一半勤奋，早就是动不得的主力了！”可如今两人身份迥异，“二把手”菲尔能对“太上皇”弗格森言听计从如当年么？

斯科尔斯和吉格斯挂靴只是时间问题，但弗格森却断绝了二老如当年切尔西的古力特和维亚利般、“踢而优则教”的往事。两人虽是业务标兵，私生活在前者爆出与伊莫金·托马斯床战绯闻前也算检点，但论性格两人不及大内维尔般气质绝伦，论业务更少了触类旁通，倘若二人不退役，则角色定位昭然若揭——弗格森安插在更衣室里的监军，一俟莫耶斯思路与俱乐部传统相悖，更衣室兵谏乃至政变绝非危言耸听。其实两人与曼联帅位的距离，仅参照更早从教的索尔斯克亚便可知一二：挪威射手宁肯在冰天雪地的发迹母队莫尔德苦守，也甘愿放弃曼联预备队主帅身份以求转正，不为其他，只因首次问鼎挪超的莫尔德给“娃娃脸”铺就的，是直通国家队的康庄大道，而卡灵顿基地那条看似开阔的阳关道，实则是四下埋伏、刀光剑影的荆棘之路。

罗伊·基恩在曼联三冠王时代主力阵容中最早执掌顶级联赛球队，但越混越往下的爱尔兰人近年来只能在英冠耍威风，赋闲一年有余的他至今对当年被撵出老特拉福德耿耿于怀，事事与弗格森唱反调，早被列入了黑名单；而原本与爵爷琴瑟和谐的布鲁斯，因执掌伯明翰、桑德兰时的红魔送分童子身份而备受讥讽，怒而撇清“绝不帮忙”，非但断了从曼联廉价用人的可能性，也断了老特拉福德的回归之路，眼下屈就英冠赫尔城，可谓咎由自取，这二位业务水准有限、与老上司多有不睦，哪怕此番逆袭帅位成功，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下下之选。至于马克·休斯和保罗·因斯，两位老臣的情形有过之无不及，离开曼联后居然有过曼城和利物浦背景，还想回东家讨生活？

尽管红魔更衣室薪继火传之势，已不逊当年利物浦香克利、佩斯利、费根一脉相承的“靴室”，但弗格森却并无将副手转正之意，也难怪外界猜测现任助手费兰将登堂入室时，后者率先否认了这种可能性。怪只怪布莱恩·基德当年担任爵爷副手，将苏格兰老人伤得太深——后者先是因批评弗格森针对自己的访谈失实而吵得不可开交，随后干脆投奔曼城辅佐曼奇尼，至今仍是爵爷对头之一；而奎罗斯任上为钱与名高攀皇马，也着实令弗格森心寒，费兰虽然口碑颇佳，无奈老特拉福德委实不盛产比拉诺瓦。

奸雄如弗格森者，纵使不在其位，也注定垂帘听政，而不肯放权的直接结果，便是一众弟子本是良才美质，却个个反复权衡、逡巡不前，视帅位为烫手山芋，最终被全无瓜葛的外来户抢了先。眼下莫耶斯挟天时地利入主曼联，“弗格森的孩子们”已然落了后手，再想奋起直追，难上加难。须知莫耶斯是英超现役执教同一球队时间仅次于温格的“不倒翁”，一俟其帅位坐稳，久坐便是意料之中。

宁其毁弃，不予家奴，大凡王者大限将至，身后事总不免计较再三，而弗格森所遗留的，并非破烂熊市，而是支进可扩军称霸、退可据守英超的均衡之师，但把基业交予外人而非亲故，弗格森对往事的介意可见一斑，虽说成败皆系于莫耶斯之手，红魔情结浓郁的球迷，倒也少了为故人感同身受之苦，但桃李遍天下的弗格森归隐之时，竟无一位弟子敢于挑头接班，门庭之冷落，也颇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