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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性视野背后的情感溢出

2013-04-29乔瑢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3年6期
关键词:暗示感情符号

乔瑢

摘 要: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的约定让我们可以暗自揣摩符号背后的思想、感情。因为在每个人的情感统摄下,符号都是被片面化了的,符号的编码深深地打上了个人的烙印。而文学文本又是个集中了众多符号的有机体,借助于文本中的众多符号,我们可以感悟到其背后情感的悄然流动。

关键词:符号 暗示 感情

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地下写作,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同样是“地下诗人”,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与穆旦的《智慧之歌》,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除了从两人经历、派别、性格的不同来理解诗歌外,我们还可以从文字、修辞甚至标点等符号学的视角来赏析这两首诗歌。因为所有的意义都是借助符号来表达的,符号背后定会有情感的溢出,让我们感动良久。

一、树,在象征背后。两首诗都不约而同地用到了树这一意象,而且,树都是有着深层意味的“树”。

两棵树都成了作者抒发感情的一种象征。在这里,我们看到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树”这一意义的产生,是伴随着语境生成的,能指与所指之间的约定,构成了“树”这一形象的意义所在。牛汉笔下的“枫树”成了当时“七月派”的中心诗人胡风的象征,而穆旦笔下的树,被它命名为智慧之树,是思想积淀之后的产物。

G. 里在奇曾将语言的意义现象分为七种类型,其中第一种类型即通常所说的词的直接指示意义或本义,这是人的知识信息内容的基本单元。最后一种类型他称之为为主题的意义,既由信息内容被组织的特殊方式所增附的意义,即引申意义。在赋予“树”引申意义时,我们看到,牛汉在写题目时,就利用谐音,点出他想要表达的,是对胡风(枫、风谐音)的怀念。而穆旦,则不慌不忙地,在最后才点出:“智慧之树不凋。”

于是我们想到,在诗歌一开始就急忙约定意向能指与所指关系的牛汉,用近乎直白的笔法告诉我们象征含义的牛汉,定是有着急切的感情,要与我等诉诸,要直抒胸臆,畅谈心中所想;而不慌不忙的穆旦,定是要在我们心头缓缓铺叙,然后道出“树”的象征内涵,引我们深思遐想,他的感情,必定是深缓而含蓄的。透过相同的象征手法的運用,对相同意象的引入,我们看到两位诗人,一位义愤填膺,情感激烈;一位踽踽独行,深思凝虑。

二、句式,在情感背后。写演讲稿要多用短句,写散文要多用长句、排比句。这是我们习以为常的做法,直到后来接触了符号学,才明白其中些许道理:短句简洁明快、活泼有力,语音停顿较多,容易造成急促的气势,经常用来表达激烈的情绪、强烈的感情;而长句表意精确周详,常用来细致地描写景物,抒发细腻的情感。

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一诗,多使用短句,叙述急切而仓促,很多句子都只能放在诗的大语境才能被理解。我试图将其抽离出来做语法分析,结果当然是不行。每个句子都是依附于整个文本而存在的。而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全文都是字数相当的长句,叙述娓娓道来,精致而含蓄,几乎每个句子都可以分析出精确的主谓宾。

一个使用短句与散句,一个使用长句与整句。句式选择的不同,让我们可以暗自揣摩诗人的心情。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吧。语言学习、社会经历的经验让我们不禁联想:选择短句的那个人,定是有着强烈的情感要与我们抒发,定是如同演讲者一样希望得到强烈的认同;而选择长句的那个,定是有细致的感情缓缓道来,精致的整句之中,定然包含着同样精致的感情,弥足珍贵。

三、标点,在共鸣背后。标点这个符号,从来都是语言中不可避免的符号。两首诗的标点符号运用迥然不同。

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一诗中,标点符号的运用极为简略(只有几个而已)。第一个标点符号出现在第三行“被伐倒了”四字之后,是个省略号。叙述了枫树被伐倒这个事实之后,作者用了省略号,这带领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想象那一场景。在想象之后,作者才为我们将事实具体化。想象之后的事件具体化,尤其是当我们的想象与作者之后悲痛的叙述不相符时,所形成的强烈反差才会给我们的情感造成更大的冲击,才让我们对作者的情感有了更深层次的认同。而这正是作者想要的。第二个标点符号出现在写花、鸟、蜂为枫树的伐倒而颤颤地哆嗦,作者反问到“是由于悲哀?”时,反问的语气加强了作者的感情,也加重了读者内心的悲痛。

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共有六个小节,每节四行,其中前三行为逗号,最后一节为句号(只有一行为问号,也是很坦然地很“闲话体”地问)。整齐划一的符号让人感叹作者的细心以及细心背后这些句子的反复锤炼。一个简练的运用标点符号,通过此举来引导读者的感情,使读者更深刻地认同自己的感情,以期达成共识,引发强烈的共鸣;一个在反复锤炼的句子之后,标点符号理所当然地整齐划一,而这整齐划一的符号所承载的深刻细微的情感,同样将引发强烈的共鸣。

四、修辞,在风格背后。每一个文本中的修辞,都在自觉不自觉地追求得体性。两首诗都有各自贯穿全文的一个修辞,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一诗中,是拟人,而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是比喻。

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一诗中,枫树一直是拟人化的:“枫树直挺挺的/躺在草丛和荆棘上/那么庞大,那么青翠/看上去比他站立的时候/还要雄伟和美丽”。其中不仅写到她的泪珠,还有其他的意象,也都是拟人化的,于是乎感受到悲哀。拟人的手法拉近了读者与诗中意象间的距离,使他们几乎毫无阻碍地感情流通。

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比喻手法是一直采用的。作者写各种欢喜:用天边灿烂的流星明喻青春的爱情;用茂盛的花明喻喧腾的友谊;将痛苦比喻为日常生活。还有一些暗喻,如:“社会的格局代替了血的沸腾/生活的冷风把热血铸为实际”。贴切地运用比喻,让我们的感受更加细微,也使作者的感情更加明朗。

拟人是物的人化,具有思想的跳跃性,能使读者展开想象的翅膀,捕捉它的意境,体味它的深意。透过拟人,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强烈的感情;比喻使得事物细微而深刻,更能激发我们的联想,引人深思。而无论拟人带给我们的强烈感受,还是比喻带给我们的深思,修辞这一符号,都构成了诗的语言风格,借此我们猜测诗人的感情。

五、逻辑,在叙述背后。透过两首诗歌,我们似乎能够看到两种不同的逻辑思维: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是跳跃性思维;而穆旦的《智慧之歌》则有着严密的逻辑。

牛汉的《悼念一棵枫树》一诗中,我们找不到严格的时空顺序或是空间顺序,引导读者的,是诗人的思维,是激烈的感情;他的叙述凌乱而絮叨,甚至有着好几处的重复,比如:“但他的生命内部/却储蓄了那么多芬芳/芬芳/使人悲伤”。“芬芳”一词的重复一方面强调了这个词的意指,另一方面也暗暗地告诉我们:诗人不是在理性的逻辑叙述,而是没有控制自己的感情,任他自由挥洒游弋。

而在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先综述说明,然后分条罗列,接着点出特例,最后总结发言。让读者不禁感慨:真是一首智慧之诗啊,是一位心思缜密的智者的智语。

不同逻辑下的不同话语,完全给了我们一个遐想的空间。基本上所有的人都会想到:不讲逻辑、叙述凌乱的诗人,肯定有一股感情在他心中激昂,不吐不快,故而才会一气呵成,稍显凌乱;而严密逻辑下的叙述,则需要我们认真聆听,深深思考诗人睿智的语言背后那些穿越时间和空间的、人性中永恒的积淀。

七、韵律,在停顿背后。诗歌当中有较为明显韵、格律,有严格的音节或字数限制,在朗读时能产生音乐上的形式美感。这是诗歌的特征。韵和顿的使用可以帮助形成诗歌的节奏和音律感。

牛汉的诗歌《悼念一棵枫树》中,是几乎没有韵律的。作为诗歌的一个显著特点,它竟然被牛汉忽略了,这使我们看到诗中的语言更类似于一种散文语言,一种对话似的诉说,没有多少的音乐美感的行文使得读者的感情同作者一起凌乱;而穆旦的《智慧之歌》一诗中,有着严格的押韵,每小节中都是第二行与第四行末字押韵,这使得诗歌读起来朗朗上口,具有了音乐美感,使读者同作者一起,在优美深沉的旋律中感受积淀的美好。

事实要想存在,必须引入意义。靠什么对事实引入意义?当然是符号,是叙述。符号能指与所指之间的约定让我们可以暗自揣摩符号背后的思想感情。符号如何编码,即意义植入符号意义重建的规则,深深地打上个人的烙印。借此,感情如同暗流般缓缓溢出,在符号背后,我们似乎能听到作者的低吟,触摸得到他们的灵魂。

20世六七十年代的地下写作,曾经广为传抄,鼓励、感动了无数人。时隔久远,抛开特定的社会历史语境,从符号学的角度对文本进行细读,我们仍能感受到两位诗人或激烈或深沉的感情。于是,感动铺天盖地而来,令我们神往深思。

参考文献:

[1] 赵毅衡.文学符号学[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0.

[2] 穆旦.穆旦诗全集[M].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6.

[3] 牛汉.牛汉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

[4] 阎嘉主编.文学理论基础[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

[5] 杨文全主编.现代汉语[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

作 者:乔,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0级中国语言文学基地班一班本科生;研究方向:文艺学。

编 辑:赵红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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