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女作家作品中食物隐喻研究
2013-04-29王婧
摘 要: 食物意象是文学作品中的常见意象,女性作为食物的供应者对各种食物所影射的人生态度、人生状态有深刻的感受,所以在创作中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食物意象来传达人物的思想动态。 本文重点讨论了20世纪以来重要女作家在创作中运用食物意象的技巧, 并选择英美等国家代表女作家的作品来分析食物意象的运用,依此剖析食物隐喻的运用对于解读文本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 隐喻 食物隐喻 生活态度
评论家一直以来都关注20世纪的文学创作,特别注重对阿特伍德、阿尼塔·布鲁克那、安吉拉·卡特、凯特·肖邦、克来特、伊萨克·迪内森、玛格丽特·德拉伯、玛格丽特·多拉丝、诺拉·爱福论、玛格丽特·劳伦司、多丽丝·莱莘、凯瑟林·曼斯费尔德、托尼·莫里森、乔易斯·卡罗尔·欧茨、伊迪斯·华顿、费吉尼亚·伍尔夫等女作家小说中食物指称和隐喻的研究。通常评论围绕特定作家的特定作品展开,有时也针对一位作家的所有作品来展开研究,或者选择某位作家的某些作品进行研究。迄今为止,没有人针对女性作家作品中食物意象的运用技巧做全面的综合研究。本文将把文本放置在特定的创作时代背景和特定语境中,探讨20世纪女性作家如何通过对食物直白或借用修辞手段的描写来强化食物的五味杂陈,从而影射女性在社会、家庭中的困惑、不安和挣扎。范例浩如烟海,本文只能提及少数。
当然,男性作家也运用食物,原始文本及评论仅限于探讨女性作家的成就,且局限于英语文本。值得一提的是,男性作家在评论文学作品中的食物隐喻时经常对女性作家的作品一笔带过,往往只追溯荷马作品中或柏拉图“象征主义”中或当代男性作家作品中的食物隐喻。但女性作家十分赞赏费吉尼亚·伍尔夫在《自己的房间》中所说的:“倘使我们是女性,我们就会像我们的母亲一样思考”,而且在作品中不会描述伟大的男性,只描写女性。费罗伊德认为男性性欲来自于食物对饥饿的满足,对安吉拉这样的女作家来说食物和吃饭是“完全融合的性欲和力量”。表面上看,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把食物和性欲联系起来,女作家则往往把食物和女性角色及社会地位联系起来。
女作家运用食物意象有很多目的:讨论个人行为、社会行为、心理障碍、艺术、性、性别政治、贫穷、民族主义、谋杀迷案,或者更具体化的家长里短。当北美作家苏珊·司多特描写来自南卡罗来那的穷村子的贫穷黑人妇女的生活变迁时,她给自己的小说定名为《在悲哀的厨房里,我向外眺望田野》。女作家为什么要运用这么丰富的食物意象?更具体一点,为什么加勒比海诗人劳娜·格德丝在诗歌《我要变成我妈妈了》中总是想到“沾着洋葱味的手指”是她秉承传统的象征?心理学家吉姆·切尔尼在《饥饿的自己:女性饮食及认同感》中提到食物是表达女性生活中存在问题的主要途径:“女人通过母亲展示食物学习女人的价值观,对于食物的依恋或讨厌体现了女性脱离母亲掌控或者被压制,形成自我认同过程中的无助感。”
事实上, 在文学读本中有很多罹患饮食障碍症的角色。北美作家克里斯蒂娜·卡西亚在《古巴之梦》中刻画了面包师罗尔德这个人物,他和母亲、女儿同时保持危险关系,并且厌恶食物,因为讨厌黄油面包的褶皱,几乎把自己饿死。在切利安·玛茨拉·斯拉诺的作品《安迪格和过去的生活》中,乔斯菲娜在变换菜单中困惑,一天到晚“只有土豆,没别的”。切尔尼认为食物是女性自我认同中最令人欣喜的因素,“通过长期接触母亲,女性更关注吃饭者,女性书写则展现了更宽广丰富的范围。通过对食物丰富的多层面的联想,我们得以学习到认识女性自身的重要东西”。做饭是女性语境下的必然场景,这足以说明女性钟爱食品意象是写作中非常重要的动机。同样,北美作家奥德·罗德在诗歌《从耶曼亚的房子》中讲述她“有着两张面孔的妈妈,在煎锅里把女儿们变成女孩”。玻尔多里·坎罗萨里·奥菲黑把自传体散文叫作《作家的厨房》,并且提道:“我经常混淆写作和做饭,我发现这两者存在着令人惊异的平衡。写作的奥秘就像烹饪的奥秘一样,跟性别完全没有关系。它跟我们在火上混合不同调味品的技巧有关系。” 日本作家Ihigaki Rin 在诗歌《我面前的锅,罐,火》中歌颂了女人做饭时的满足感。北美诗人马科西恩·库闽在诗歌《你不在时做果酱》中描写了和女儿往昔一起做果酱的情景,希望女儿的婚姻生活也可以有同样的亲密。这种蕴含在食物中的对子女幸福的祝愿充分体现了女性作为哺育者的温柔社会角色。
女性作品中还有更令人怜惜的女人——作为厨子或饮食供给者的女性。澳大利亚诗人古文·哈伍德在《郊区组诗》中把过去想成为钢琴家的抱负和现在的生活比较,将这种妥协比作“酸馊面包里吃出的美味”。有些作家把女人描述为厨师或者在性别政治中克制的供给者。里贝卡·韦斯特在《太阳花》中描写了这种倾向——主人公爱森顿总要情人给他喂食。还有《零点女人》,讲述了一个女人如何在男权社会里沦落为妓女的故事。主人公菲尔多斯第一次得到男人因性爱付给她的钱时,她认识到一向是被男人控制的身体终于被自己控制了,为了庆祝胜利,她一个人选择食物并且一个人安静地享用了食物。唯一例外的是那个友好的男人,“他从不打我,吃饭时也从不看我的盘子”, “后来, 我做鱼时就把鱼全给他,把头或尾巴留给自己。如果作兔肉,我就给他整只兔子,我会饿着肚子离开饭桌”。阿特伍德在小说《可吃的女人》中也描写了这种克制。玛丽安认识到极端的性关系使自己失去人性时,就照自己的样子烤一个蛋糕给男友皮特吃,“作为献给皮特的圣品”, 最后却把皮特吓跑了。这一隐喻表现了女性成为压迫阶级的同谋是因为消极被动和强装纯洁的心态。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劳伦斯的小说《石头天使》也描写了这种被动性。主人公哈格尔认定自己是男人的仆人,她对女性地位的下意识追寻是“延长了的食物奥德赛”。哈格尔最终放弃做适合男人口味的肉食,而烹制女人口味的清淡食物,从而脱离了男性理念中的女性形象。可以看出,这是基于食物隐喻的对于男权社会的反抗,同时对食物的不同口味也是男人或女人价值观的影射。英国女诗人爱玛·米切尔在诗歌《鲁斯基之后的思考》中嘲弄了维多利亚时代脆弱的女权主义,女人总让鲁斯基想到荷花和玫瑰,但她看见的却是用刀叉武装的女人。
一些作家尤其喜欢通过食物展开思考。曼斯菲尔德、伍尔夫及其他北美作家的作品中这种隐喻屡见不鲜。在曼斯菲尔德的小说中, 意象和象征往往是思想状态的映射。在《达洛维夫人》中,伍尔夫运用食物意象传达了达洛维夫人压抑情绪的努力。达洛维夫人的宴会被布兰德肖搞得乱七八糟,而处心积虑的布鲁顿夫人招待赫尔怀特·布赖德的午宴让人们联想到伦敦社会没有免费的午餐。达洛威夫人喝下带有 “多瑞斯·凯曼尔黄色眼睛”的茶是书中最让人惊怵的一顿饭。其实, 伍尔夫和曼斯菲尔德一样,以食物口味代表人的品位和好恶。食物意象表明了凯尔曼令人惊讶的品味,她沮丧勉强地吃饭使她成为强势同性恋者的猎物。 凯尔曼想像吃蛋糕一样独享伊丽莎白的甜美:“她想要那块蛋糕,粉红色的,吃的快乐是最纯粹的快乐了。” 当伊丽莎白离开时,她吞下最后一块巧克力蛋卷,这其实是她满足感的替代品,事实上她是伤心的:“倘若可以抓住她,可以掌握她,可以完完全全使她成为我的,永远,直到死亡。” 在《去灯塔中》中,拉姆森夫人的家中总是散发着煎鸡蛋的香味,充分表现了伍尔夫运用自然细节营造一种别样气氛的技巧,她选择食物来昭示主题:拉姆森夫人揭开锅,“洋葱,橄榄油,果汁的香味立刻从宽大的褐色碟子上冒出来……她瞄了一下碟子,有着光灿灿的边,夹着喷香的肉,卷起来的叶子,还有葡萄酒,还有思绪……这些是要庆祝这一刻的。” 因为蒸锅本身就是多种食材和调料融合的地方,就如生活中性情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作家借一汤锅的火热沸腾渲染那时那刻的融洽再合适不过。酒足饭饱是感觉上的美,同时也是糅合剂和协调者。客人们暂时聚在一起,让虚无缥缈无处蔓延。拉姆森女儿罗斯用普通食物如贝壳、水果等做成的主餐是一种艺术。伍尔夫最常用的“梨”意象在这部小说里被丽丽用来暗指拉姆森夫人的客观主义哲学,一想到拉姆森夫人的工作,就看到放在梨树旁的一张饭桌。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女权主义文本的盛行,很多评论家开始关注女作家如何运用食物隐喻。女权主义从控诉虐待女性,贬低女性价值,逐渐转移到强调女性天生禀赋气质及她们最有力的社会角色,譬如在厨房中的权威地位。本德尔呼吁关注女性角色作为食物供应者的尴尬:“因服务获得尊重,同时又被贪得无厌的世界无节制的需求控制和奴役。”20世纪60年代以来,女权主义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食物隐喻在文学作品中的运用,在倡导刻画真实的可辨识的女性文学形象的同时,激励人们思考并质疑作为食品供给者的传统理念上的女性地位认知。厨房、做饭总是让人联想到女性视角下的世间百态。当澳大利亚作家朱蒂斯· 怀特在“另一个家庭主妇”中呼吁停止生活中的暴力时,她传达的信息不是通过战争,而是通过倡导素食主义。没有一种解释可以涵盖所有20世纪女作家作品中食物意象的运用特色,不管是隐喻的还是直白的,在小说中还是在诗歌中,性别差异总是能够提供语境,在此语境下衍生无数的意象,而食物意象是其中之一。受原认知的驱使,女性的生活体验激发了女性把饮食活动内化且美化为艺术的一部分,所以有必要对她们所创造的食物意象进行深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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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王婧,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外语系讲师,研究方向:英语文学、教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