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文骂”

摘 要： “文骂”是骂詈语中的一个类型，它的特点是饱含骂意，却用语文雅，《红楼梦》中“文骂”交际双方的关系处于非对立的状态，内容一般由言外之意构成。构成“文骂”的言外之意是借助一语双关、比喻、反语等辞格实现的，受话人的转移也是构成“文骂”的重要方式之一。探讨“文骂”的用例有助于弱化人际冲突，建立和谐的语言交际环境。

关键词： “文骂” 言外之意 辞格 受话转移 冲突弱化

“文骂”是骂詈语中的一个类型，但又和通常意义上的骂詈语有所不同。骂詈语充满了怨恨诅咒，用语粗鄙。“文骂”虽是骂人的话，却说的文绉绉的，一点不粗俗，也不带一个脏字，是一种有智慧的语言。“文骂”者也不仇恨对方，常以讽刺戏谑为主，主要起到警醒，警示的作用，不会加剧人际冲突，反而会弱化对立情绪。我们通过以下几个方面来浅谈《红楼梦》中的“文骂”，并学会“文骂”方式，解决人际冲突时意欲发作却不好发作时的尴尬。

一、“文骂”双方的关系——非对立面

非对立面意味着“文骂”双方的关系可能是朋友关系，比如宝黛钗三人之间的关系。或是不好定位的关系，比如赵姨娘在众人眼里的身份和地位。

1.红楼梦是一部封建家族小说，很多时候，交谈双方关系很近，但又偶尔会被对方冒犯，发话人很难贸然发火，就用“文骂”来提醒规劝。如：

林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房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①（28回）

黛玉看到宝云傻傻地凝视宝钗，满心不愿意，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就用“呆雁”来称呼宝玉，呆，本身是个贬义词，含有又傻又笨的意思，修饰限制雁，构成了偏正式的短语“呆雁”。雁这种动物，自古以来给人留的印象都是好的。因此在古诗文中雁不仅可以当信使，如鸿雁传书等。而且人们还用雁来比拟男女忠贞和相思之情。古代婚娶时就用雁做聘礼。诗经《邶风·匏有苦叶》曰“■鸣雁，旭日始旦”，郑玄笺云：“雁者阴随阳而处，似妇人从夫，故昏礼用焉。”孔颖达疏：“生执之以行礼，故言雁事，六礼唯采纳征用币，余皆用雁。”人们认为雁有夫唱妇随的婚姻和谐性的特质，因此以雁隐喻忠贞不渝的男女之情。历代以此为意象写雁钟情的诗文很多，元好问写下的传世名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就是因为受大雁情深的感动而写出来的。他在小序中写道“太和五年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日获一雁杀之亦，其一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余因买得之，葬于汾水之上，累石为识，号曰雁丘，并做《雁丘词》。

以雁来喻宝玉，可见宝玉在黛玉心中的情感分量，但又用呆来限制“雁”，甲戌本在“呆雁”处侧批：忘情，非呆也。说明黛玉对宝玉这一行为的恼火，呆雁包含着黛玉“既嗔又怨”的情感心理。

2.有时候，受着等级制度的限制，在非正经的主子面前（比如赵姨娘），想骂却又有所顾忌，只好用“文骂”。比如：

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便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要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唱去。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咧！”（60回）

粉头是赵姨娘骂芳官的话，芳官用仿词的手法生造了“面头”这个词，降低了粉头的侮辱性，减轻了赵姨娘谩骂的攻击力。又忍不住气，回嘴骂赵姨娘，想到赵姨娘的身份，她使用了俗语，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呢！赵姨娘的身份十分尴尬，说是主子吧，从上至下，无人承认，比如上层中的代表王熙凤对她一贯呵斥责骂，毫不留情。

王熙凤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刻薄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自己，也配使两三个丫头！”（36回）。

这是当着众仆妇的面，在赵姨娘的背后斥骂。王熙凤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贾府中，除了赵姨娘，谁能使着两三个丫头，却又能遭王熙凤这样斥骂？即便是当面，王熙凤也是肆无忌惮指责赵姨娘，不给赵姨娘半点面子。比如20回，王熙凤随耳听到赵姨娘在教训儿子贾环，便隔窗说道：“大正月又怎么了？环兄弟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些淡话作什么！凭他怎么去，还有太太老爷管他呢，就大口啐他！他现是主子，不好了，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顽去”。这些话缠缠绕绕了一堆，其中关键的是“他现是主子”，言外之意影射赵姨娘“不是主子”。

王熙凤虽然根本不当赵姨娘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但从封建等级制度的视角来说她又算是主子。比如邢夫人想要鸳鸯做姨娘，就对鸳鸯说道：

“难道你不愿意不成？若果然不愿意，可真是个傻丫头了。放着主子奶奶不作，倒愿意作丫头！三年二年，不过配上个小子，还是奴才。你跟了我们去，你知道我的性子又好，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爷待你们又好。过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家里人你要使唤谁，谁还不动？现成主子不做去，错过这个机会，后悔就迟了。”（46回）

总之对于这样的人物，贵族们视之为奴才，且并不待见；丫鬟仆妇们又得当作主子的女人，芳官敢骂，当然又不能骂的露骨，粗俗。以免加剧冲突，引发“以下犯上”的麻烦。只好用揭短的方式，指出“姨娘”身份的本质。暗示赵姨娘你和我的身份是一样的，你不应该以主子的身份骂我、教训我。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芳官用歇后语，前半部分语义隐含，指向并不明确。后半部分直接揭示前面所表示的意义，委婉却又有力地回骂了赵姨娘。

二、“文骂”的表现形式

从表现形式来说，“文骂”主要通过言外之意来彰示它骂人的意义与力量。一般从字面上看不到骂人的迹象，而是通过对语境以及语言深层意义的解读，才能探索出语言背后潜藏的骂味来。如：

宝钗笑道：“原来这叫作‘负荆请罪！你们通今博古，才知道‘负荆请罪，我不知道什么是‘负荆请罪！”一句话未了，宝玉黛玉二人心里有病，听了这话早把脸羞红了。（30回）

宝钗骂宝玉和黛玉是通过“负荆请罪”来影射的。负荆请罪形成于《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后凝固成成语，这个成语几乎家喻户晓。和林黛玉同有 “咏絮才”之称的宝钗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薛宝钗有意违反了格莱斯提出的人际交往合作原则中的质真准则，质真准则要求说话人“所说的话必须是真实的”②。宝钗故意说自己不知道，并且连着重复两次，做了强调，形成了会话含义，因此，负荆请罪就不是原来的意义了，负荆请罪的主人公在宝钗的话语中变成了宝玉和黛玉，此话隐含着宝钗对宝玉和黛玉关系的讽刺，宝黛二人常常好，时时闹，而且闹后永远是宝玉道歉，两人再和好，再闹，这种情况众人皆知。结合下文语境，“听了这话早把脸羞红了”可以看出，宝钗的“文骂”功效非常好。书中对宝钗的评价是“藏愚守拙，随分从时”，这是对她不多是非的总结，倘有人惹恼了她，或是碰上不得不说的场景，她的表现犹如“利剑出鞘”。《红楼梦》中有多处这样的情景。上例就是表现之一。

“文骂”通过言外之意表现出的外在形式有各种修辞手法，《红楼梦》中的 “文骂”主要由比喻、借代、拟人、一语双关，反语等修辞格构成。“文骂”的交际双方一般都具有较好的知识背景。借助学识修养能即时即景的创造出“文骂”来。

1.一语双关形成的“文骂”

黛玉道：“你的那些姑娘们，也该教训教训，只是我论理不该说。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倘或明儿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28回）

这段话的语境是黛玉去访宝玉，竟无意被宝玉的丫鬟拒之门外，且偏偏听到宝钗在宝玉院内谈笑风生，因此十分生气，不搭理宝玉，待宝玉解释后，对宝玉说了这段话。黛玉把常见的词“宝贝”拆分后，用宝姑娘和贝姑娘并列表示姑娘的地位尊贵，仿佛只是无意识的对词语的拆分应用，但宝姑娘又指宝钗，这是显而易见的，《红楼梦》中，宝姑娘是宝钗的一个常用的称谓语。“宝姑娘”形成了一语双关，语义明显指向宝钗。庚辰侧批：也还一句，的是心坎上人。谁是谁的心坎上人？庚辰侧批，没有主语，也无定语修饰限制“心坎上人”。笔者以为，此处的主语是宝钗，定语是黛玉，宝钗“的是黛玉心坎上人”。不管是容貌、才学、家世还是处理人际，宝钗都是黛玉的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更何况还有“金玉良缘”横亘在黛玉心中。这段“文骂”充分显示了黛玉的聪敏，她赞赏前文宝玉说的话，“倒把外四路儿的‘宝姐姐‘凤姐姐放在心上”。因此用这句“文骂”强化宝玉的意思，她和宝玉之间的关系应该是超越众人之上的，其他人都是外四路的。她爱使小性儿，经常“辖制”，自己心仪，也心仪自己的宝玉也正是这个缘由。所以下文中写道“宝玉只是咬牙笑”。

宝玉听了，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22回）

“文骂”的着眼点主要在词语“妆疯”上，“妆疯”本是戏曲的名称，黛玉借曲名讽刺宝玉对宝钗“喜的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的言行。据庚辰本双行夹批可知，黛玉这里的文骂乃是“一段醋意可知”。

2.比喻形成“文骂”

凤姐听了，骂平儿说：“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69回）

以猫来比喻平儿，用耗子来比喻背离自己的人，鸡自然是向着自己这一方的人。平儿是王熙凤的亲近，且对王熙凤忠心赤胆，王熙凤对此是明白和相信的，因此她不会使用太恶毒太直接的骂语对平儿，就连撞上贾琏和鲍二家丑事的那一次，也没有使用脏俗语言。她只是用这样的比喻手法，用温和的方式警告平儿，你是我的奴才，你要弄清自己的身份，别跟我作对。

在《红楼梦》中还出现以物喻人的“文骂”。比如宝玉和宝钗借蟹来喻人的诗，表面上写蟹，借助了蟹的各种生活习性以及特点，实际上在骂人。那些“横行霸道之人，无心肠狠毒之人，无方向感之人，无才之辈”皆可归于笔下。骂意虽狠，但语言和形式上都颇为雅致，用“横行公子却无肠”“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做比，以七言诗的方式写了出来。

持螯更喜桂阴凉，泼醋擂姜兴欲狂。

饕餮王孙应有酒，横行公子却无肠。

脐间积冷馋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

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38回）

梁实秋曾在《骂人的艺术》中说， “再者骂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加人以种种难堪的名词，称呼起来总要客气，即使他是极卑鄙的小人，你也不妨称他先生，越客气，越骂得有力量。骂得时节最好引用他自己的词句，这不但可以使他难堪，还可以减轻他对你骂的力量。俗话少用，因为俗话一览无遗，不若典雅古文曲折含蓄”③。

两首诗采用比喻来骂人，言在此而意在彼，确实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因此下文才写到“众人看毕，都说这是食蟹绝唱，这些小题目，原要寓大意思才算是大才，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

宝玉听说，由不得脸上没意思，只得又搭讪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贵妃，原也体丰怯热”。宝钗听说，不由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回思了一回，脸红起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贵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30回）

此话语非比较而是比喻，虽然是同类相比，但并无高下优劣的含义。体丰是宝玉把宝钗比作杨妃的相似点。对杨贵妃的体丰历史上多有记载，《旧唐书·杨贵妃传》称杨贵妃“姿质丰艳”；《资治通鉴·唐纪三一》说“太真肌态丰艳”等等，民间也是人人皆知。

《红楼梦》中多处提到宝钗的丰盈体态，如28回有一个细节描写，从胳膊上抹麝串，写得更具体“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

宝玉随口从外形上简单的相比，却忘了历史上对杨妃的批判态度，杨妃，传统的解读一般认为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甚至被称为“妖姬”。如刘禹锡《马嵬行》就有“军家诛佞幸，天子舍妖姬”的诗句。宝玉说话失当，宝钗很生气却又不便发作，也不能发作，只好借杨国忠来“文骂”宝玉说话失误，警告宝玉。

另外，就礼学而言，闺中女儿被男子评头论足，是很羞辱的一件事。因而惹恼了宝钗，毫不客气借杨国忠来回击。

3.反语形成的“文骂”

宝钗冷笑道：“好个千金小姐！好个不出闺门的女孩儿！满嘴说的是什么？你只实说便罢。”（42回）

“好个”的句式，其实就是个反诘句，用表层展示的肯定的形式表达内含的否定的意义，隐含着你其实不是千金小姐，不是不出闺门的女孩儿的意义。语气里面的延伸意义还有“虽然你的身份是千金小姐，你也不曾踏出闺门，但你这一切都是装模作样的，我们看穿了你，我们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这样曲折的表达骂语，语气强烈，对对方的鞭挞更加有力量。所以下文写道，黛玉虽一再否认，却满心疑惑。

三、受话对象的转移是形成“文骂”的另一个策略

言外之意形成的“文骂”，有时候受话人并不是对话人，而是在现场的第三者。

黛玉磕着瓜子儿，只管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走来与黛玉送小手炉，黛玉因含笑问他：“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了我！”雪雁道：“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黛玉一面接了，抱在怀中，笑道：“也亏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些！”宝玉听这话，知是黛玉借此奚落他，也无回复之词，只嘻嘻的笑一阵罢了。（第8回）

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宝钗指他道：“你要仔细！我和谁顽过，你来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他们去。”说的个靛儿跑了。宝玉自知又把话说造次了。（30回）

这第一个例子，黛玉虽是对着雪雁说的，真正的受话人是宝玉。黛玉责备宝玉听宝钗的话，却不听自己的话。这段“文骂”是黛玉吃醋了，但吃醋的方式运用得十分巧妙，不明说（不好说也不能说），借着说旁人，奚落宝玉，表达感情。甲戌双行夹批：“要知尤物方如此，莫作世俗中一味酸妒狮吼辈看去。”是对黛玉这一“文骂”言辞的赞赏。

第二例，宝钗是对着小丫头靛儿说的，但真正的受话人是宝玉。谴责宝玉说话造次。都是不好明明白白的指责，只好借助于指桑骂槐这种手法，用间接的言语行为来表达。

另外，“文骂”的交际双方一般是具有较高文化水平的人，可以自创“骂”辞。只有使用俗语的骂人者可以例外。俗语精炼，意义隐含却到位，历经时间的沉淀，确有言内意外的效果。俗语对他们来说只是借用，并非自创。

柳氏啐道：“……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61回）

用歇后语，重点强调前面指出的话。并用这句歇后语指出他索取的无理性，俗语流传广，形象生动且掷地有声令对方既马上理解意思又不好反驳。因此下文“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

他三人如此一理，更觉比凤姐儿当差时倒更谨慎了些。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刚刚的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越性连夜里偷着吃酒顽的工夫都没了。”（55回）

下人们把凤姐比喻成巡海夜叉，探春、宝钗、李纨比喻成镇山太岁。用了借喻，本体没有出现。是零代词的情况，“零代词可以避免突出所指对象，使用语委婉”④。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奴才们不敢直接在背后指斥主子，抱怨时用借喻，不出现本体，淡化所指对象，表现敬畏之心。夜叉是音译词，汉语大词典释义为：佛教指恶鬼，后用来比喻相貌丑恶凶狠的人。太岁，汉语大词典释义喻凶恶强暴之人⑤。这两个词语常被民间用来指斥凶恶之人，流传极广，这二者的喻意都含有贬义，是里外下人对管理太严的不满。

四、结语

汉语是高语境的语言，言外之意是高语境语言的最重要的表达手段之一，研究“文骂”可以拓展言内意外的研究视野。而且“文骂”“有詈意而无詈词”⑥，不会像其他的詈语一样造成恶劣的环境氛围，甚至形成仇雠，只是点到为止，提醒或警醒说话人收敛，不要有意冒犯。对于维护人际交往的良好环境是非常有益的。骂詈语在生活中是长存的，即便是家里人口舌之争也是难免的。《红楼梦》中的“文骂”让我们了解到，面对那些至亲之人，或是碍于身份面子不好责骂之人，或是因了场合不好斥骂之人，“文骂”可以帮助起到不得罪他人，又维护自己尊严的作用，更何况，语言是反应社会生活的一面镜子，“文骂”象征着人的素养学识的境界，是社会文明的标志。

① 曹雪芹：《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所引例子均出自此版本，不再一一另注。

② 伍铁平：《普通语言学概要》，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80页。

③ 梁实秋：《梁实秋散文集》，太白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164页。

④ 胡欣裕：《礼貌策略冲突性言语行为中的零代词》，《红楼梦学刊》2012年第4期，第175页。

⑤ 罗竹风：《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8年版，2卷365页，2卷1461页

⑥ 周文：《谈〈红楼梦〉詈骂的语言艺术》，《咸宁师专学报》 2002年第4期，第55页。

作 者：毕小红，文学硕士，甘肃天水师范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汉语词汇学，汉语语用学。

编 辑：康慧 E？鄄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