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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明的衰落和重建

2013-04-29卿爱君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3年7期

摘 要:《上边》和《桃园春醒》都是以当前农村生活为题材的意蕴深刻的作品,表达了对留守老人和农村待业青年等社会问题的深切关注。作家在批判乡土文明衰落的同时也寻找着重建乡土文明的希望。

关键词:《上边》 《桃园春醒》 乡土文明

王祥夫和阎连科都是社会责任感很强的作家,他们力图用文学创作来表达对社会现实问题的关注,思考和探寻应对当前社会问题的方法。《上边》(王祥夫)和《桃园春醒》(阎连科)即延续了作家的这种关注和思考。随着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城乡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现象越来越突出,一系列新的社会问题也接踵而至。《上边》和《桃园春醒》集中关注的首先是当前农村的“留守”现象和待业青年无所事事的新问题,同时,作品中也强化了有关乡土文明衰落的书写,并力图在这种书写中唤起人们对重建乡土文明的关注。

上边,在外人眼里,真是个好地方,青山绿水,远离城市喧嚣;上边,是刘子瑞两位老人的生活,情感和精神的家园,他们固执地留守在这里守望着孩子的回归;上边,也是作者为乡土文明所构建的精神桃花源。但是,市场经济如火如荼的发展,农村城镇化步伐的加快,越来越多的人搬去下边居住了。起初他们还时不时的回家捡漏,后来因为下边的活计也忙,人们就很少上来了,因此,上边变得破败和荒凉。“人们对上边渐变渐冷的态度,昭示着他们对乡土文明的主动抛弃。”[1]

“村子破败了,味道却出来了。”[2]这是寂寞的味道。“饭做好的时候,刘子瑞女人便会出去一回回地看,看一回,再看一回,站在院子的门口朝东边看。”[3]稍显啰嗦和直白的语言却很好地表达出女人百无聊赖的生活以及对儿子归来的期盼,她尽可能地回忆孩子小时候的趣事来打发内心的寂寞和苦楚。儿子突然回家让女人惊喜和无措,在儿子忙着修缮家里房子的时候女人总是忍不住和儿子说话,上下打量着儿子,生怕一眨眼他又不在身边。作品多次提到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巴,那是一次次母爱的释放和孤寂心灵渴求交流的体现。儿子总是很忙的,他的再次离开给两位老人带来了又一轮无尽的思念和牵挂。儿子走后,女人用脸盆扣住了儿子撒过尿的湿土。盆边垂泪的女人,折射出我们现在留守老人孤独的身影,也是乡土文明中亲情缺失的遗憾。在一个逐步工业化、城市化的新旧交替时代,留守老人的寂寞是凄婉的、哀伤的。

城乡经济发展的不平衡,迫使越来越多的农村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村里往往只能看到孩子和老人。尽管他们物质上有了富余,但是在感情上却越来越生疏。

刘栓柱应该算得上是农村青年人中的佼佼者,他走出农村,在城市定居。虽然他怀恋家乡,惦记双亲,但他的内心早已被城市的种种事情所羁绊,母爱的深沉也阻止不了他匆忙离开的脚步。他只是一味的忙乱,不再理会母亲的家长里短,忽略了母亲那些因为他归来而异常的举动,甚至不愿意自然地表露出自己对父母的思念和愧疚。城乡不同的生存环境,不仅决定了人的社会地位,也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思想观念和心理差异。作为母亲,看着从城里回来的儿子少言寡语,她有了一种无法驱除的忧虑和担心,她害怕因为城乡的距离使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生疏。因此,她格外珍惜孩子回来的短暂时光,她不停地念叨,总是强调“你不喝水上火了咋办”。她闻遍了儿子衣服和袜子、鞋子的味道,儿子的味道让她有说不出的难过。正如张霞在《家园守望者的爱与隐忧——试析<上边>的表现技巧与多重意蕴》中评论:“《上边》在平凡琐细的农村日常生活的描写中,既为读者提炼出一片感人至深的情感天地,又为读者营造了一种质朴淳厚的乡土氛围。但是,以乡土小说的风貌和平凡琐细的描写来抒写母爱、亲情,抒唱人类情感的和谐隽永,只是这篇小说的表层意蕴。而表现乡村母爱在面对想象中代表现代文明的城市时,所掺杂着的那种淡淡的难以言说又确实存在的隐忧,并借以反思城乡差距中有着亲情关系的城乡现代人的生存状态,才是王祥夫真正的目的所在。”[4]

上边是安静、寂寞的,却还有温情的等待。《桃园春醒》中的村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灼灼桃花,但却上演着一幕幕荒谬痛心的家庭惨剧。张海、牛林、木森、豹子作为家里的青年劳动力,本应该着手为春耕做准备,他们也意识到“春天来了,我们该做些事了”,但是他们商量的大事竟是“今天都回去把老婆揍了,谁不打不揍不是男人,谁不往死里去打去揍,就是兄弟们的孙子、重孙子”。[5]小说情节由此展开,牛林把媳妇的胳膊打折了;豹子把剪子插进了媳妇的肚子,甚至还起了杀害媳妇的念头;张海起初只是对逆来顺受的媳妇拳打脚踢,后来听说兄弟们出手凶狠,他怕有愧于兄弟们的约定,在多次心理挣扎后,依然用滚烫的开水把媳妇的手臂烫得满是燎泡;木森呢,恋着媳妇的旧情,怕打回去孩子的母乳,就没舍得下手,其他三位兄弟愤愤不平,把他骗到妓院,并把他老婆叫来看他的丑闻,最后他们俩只能离婚。他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妻子送进了医院,他们也遭到妻子娘家人的质问:“打老婆,也算能耐?有本事出去打架,出去打工挣钱,都窝在家里武横啥呀?”[6]从他们的言语中我们还是读到了各自的内疚和悔恨,这样的悲剧发生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城市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村劳动力富余在家。由于知识的缺乏,技能的不足,他们在外面得不到工作的肯定,在家里总是被娘家人看低,他们内心的苦闷只能通过喝酒和打老婆来发泄,也只有从老婆那唯唯诺诺的低声乞求中实现自己那卑微的价值。“无事的悲剧”是农村待业青年生存的危机,是乡土文明衰落的表现,也是乡土文明衰落的结果。

如果说《上边》是对亲情和城乡现代人生存现状的担忧,那《桃园春醒》则是乡土悲剧的多次上演。“打老婆事件”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四个兄弟又重聚桃园,彼此看一阵,忖一阵,又在思索着“做些事吧”。他们还是没有改变自己毛躁的本性,还是学不会脚踏实地。张海打算去县里行贿设法承包县上的修路工程;豹子爆料说老婆的堂哥屋里藏着十万块钱,只要偷来用就是;牛林则罗列了村长和支书十八页“罪状”打算诬告他们,“把他们告下来,我们弟兄来当村干部,我们让这桃树别开花,桃树他妈的也不敢开花结桃子。”[7]至此,无事的悲剧已经上升到人性的悲剧,这是乡村物质和精神消费双重贫困的体现。由此可见,“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带动了城乡间人员的流动,人员的流动改变了乡村人们的日常生活,随之而来的社会变革冲击着乡土伦理的基础,乡土文明逐渐被城市文明所侵蚀。”[8]

“当然,文学是灯,总要给人一点前行的希望,哪怕现实真是希望千千万万,路却无一条,作家多半也会施行想象式救赎:赋予小说一种‘团圆或准‘团圆的结局。”[9]《上边》的结尾借儿子朋友黄泉瑞叙述希望:“过几年栓柱要把您接到城里去咯!过几天,也许,栓柱就又要回来了……”[10]那到底什么时候回呢,让老人和读者都有了期待。其实,留守老人要求的并不多,切莫让他们孤独的守望变成一次次深深的失望,切莫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这也是作者对社会的呼吁,对乡土文明重建的憧憬。《桃园春醒》中木森的建议不可思议,也唤起了那些男人们的丝丝良知,碍于情面,他们选择掷桃花来做决定。他们的桃花都落在了脚面前,而木森的桃花却像羽毛飞在黄昏里,闪着透明的亮,“留着微细红的响,飘着飞,飘着飞,滑过头顶的阳光和桃枝,到面前几步远,才散着香味徐徐的落下来。”[11]木森的意愿淡得很:“春天了,都回家给老婆买件衣服穿。”城乡化的进程已经势不可挡,作为农村的青年人,首先要摆正自己的心态,学会宽容和爱人,最好能有一技之长,多丰富自己的知识,才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只有农村青年们提高自身的素质,实现自己的价值,乡土文明的构建才指日可待。

注释:

[1]冯琳:《<上边>:精神桃花源的寓言》,当代文坛,2004年,第3期。

[2][3][10]王祥夫:《上边》,花城,2002年,第4期。

[5][6][7][11]阎连科:《桃园春醒》,合肥:黄山书社,2009年版。

[4]张霞:《家园守望者的爱与隐忧——试析<上边>的表现技巧与多重意蕴》,名作欣赏,2003年,第9期。

[8]崔绍峰:《重建乡土社会变革中的情感伦理——读阎连科中篇小说<桃园春醒>》,文艺评论,2012年,第3期。

[9]刘迎:《“启蒙”理性下的乡土写作——评阎连科中篇小说<桃园春醒>》,名作欣赏,2010年,第10期。

(卿爱君 长沙 湖南师范大学 410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