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帽子

[日]阿万纪美子

“这是柠檬的味道吧？”坐在车上的乘客是从护城河边上来的一个绅士，他问道。

“不是，是夏橘。”

前方是红色信号灯。

出租车司机松井踩住了刹车，笑呵呵地回答乘客。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一个火辣辣的日子。夏天好像突然就到了。松井和乘客都把雪白的衬衫的袖子挽起来，卷到了胳膊上。

“呵，夏橘的味道好浓啊。”乘客感叹道。

“是刚刚摘下来的新鲜果子。昨天，乡下的母亲用‘特快专递给我寄过来的。我猜，是想把夏橘的气味一起送给我吧。”松井微笑着解释说。

“哦，哦。”

“一时兴起，我就挑了一只最大的，放在了车里。”

信号灯变成了绿色，无数辆车子一齐开动了。松井的车子下了大路，驶进了一条窄窄的小道。绅士抱着脱掉的上衣，下了车。

正要踩油门，松井吃了一惊。呀！那儿有一顶小小的帽子。

离车道那么近，风再稍微大一点，帽子就会被车轮压扁的——浓绿的柳树下，一顶白色的小帽子端端正正地躺在那儿。

松井下了车。就在他掀开帽子的一瞬间，从里面冷不防地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是只白粉蝶！

他慌忙用帽子去捕，但白粉蝶却在松井眼前越飞越高，飞过一排高高的绿树，不见了。

“啊呀，原来帽子是谁特意扣在这里的呀。”松井恍然大悟。

帽子里用红线绣着小小的字：竹山幼儿园 竹野武夫。松井捏着小帽子，没了主意，只能唉声叹气。

旁边，一个胖乎乎的警察直勾勾地看着他，走过去说：“好不容易抓到的猎物却没了，那孩子会多么失望啊！”

就在这时，松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钻回车里。

他从驾驶员座位上掏出来的，正是那只夏橘。它好像染上了一层暖暖的阳光，好看极了。一股酸酸的香味儿飘了起来。

松井把夏橘放在白色的小帽子下，怕帽子被风吹跑了，又在帽檐上压了一块石头。

回到车里，只见后座上独自坐着一个可爱的短发小女孩。

“迷路啦！走啊走，都是四方块的房子。”好疲惫的声音。

“请问，去什么地方？”

“嗯？嗯……是不是有个地方叫菜花胡同？”

“是菜花桥吧。”

松井发动车子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小男孩响亮的声音。

“就在帽子下面。真的，妈妈，真是一只白粉蝶哟！”

小男孩匆匆跑过来，一手握着透明的蓝色捕虫网，一手拉着系着围裙的妈妈的手。

“我来掀帽子，妈妈，你用网子捉。咦，帽子怎么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时，后座的那个女孩害怕地说：“叔叔，请快点开车。”

松井急忙发动了车子。两边的柳树向后退去。

“妈妈拿着网子，那个小男孩轻轻地掀开帽子的时候——”松井边转动方向盘边想，“小家伙的眼睛不知会瞪得多大呢！嘴巴一定张成了‘O形！他肯定吃了一惊，以为那是一只有魔法的夏橘吧？白粉蝶悄悄地变成了一个橘子呀！”

“哈哈哈。”松井想着，不禁一个人笑出了声。

“哎？”从后视镜一看，后座上的小女孩不见了。松井一下子慌了神儿。

“怪事！”松井停了车，心里奇怪着发生了什么事，探头朝窗外看去。

这是小小的住宅区前的一片草地。

一群白粉蝶在飞舞，大略一数，二十只、三十只，不，还要多，多得多呢。一片绿绿的三叶草中，有蒲公英顶着绒毛球，开着紫花，点缀在中间。

白粉蝶就在它们上面翩翩起舞。

正看得出神，松井耳边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

“太好啦！太好啦！”

“谢谢！谢谢！”

那声音很小很轻，就像肥皂泡破裂时的声音一样。松井抬头一看，只见一只白粉蝶扇动着翅膀，正在他头顶盘旋。

天蓝色的出租车里，还留着一点夏橘的香味。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