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去航海

[英]麦克·莫波格

你或许会问，我们三个人日以继夜、周以继月待在船上，不会很无聊吗？你要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白天绝不会有沉闷的时刻，我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扬帆、收帆，有一大堆做不完的事。轮到我驾驶时更让我兴奋得不得了。而且当爸爸在做他那没完没了的修补工作，比方像钻洞、搥打、钉螺丝或锯木头时，也需要我帮忙。此外，我总是不停地东擦西抹的，泡茶、洗东西、晒东西等等。如果说我真的很喜欢做这些事，那是骗人的，老实说，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不过，在船上的确没有沉闷的时刻。

在船员之中，史特拉是唯一可以游手好闲的，而且老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因为在宽广的大海上，它找不到任何可以追逐的对象。在风浪颠簸的日子里，它会缩在我的舱房；风平浪静时则待在船头，以警觉的目光注视着海面。海上出现除海水以外的任何东西时，它总能一眼就看出，或许是一群正在浪峰中玩耍的海豚，也可能是在左舷边游泳的海豚家族。海豚喜欢靠着船缘游泳。它们靠得很近时，让我不由自主想伸手摸摸它们。

在这次航行中，我们还看到了鲸、鲨鱼，甚至还有海龟呢！每当鱼群出现时，妈妈不是拿着相机照个不停，就是拍摄录像带；我和爸爸经常为了抢望远镜而争吵；史特拉则充分发挥牧羊犬的本能，好像在赶羊群般对着大海里的生物高声吠叫，让它们从海底深处成群结队地冒出来。

史特拉最讨厌了，老把身上的咸湿臭味沾得到处都是。尽管如此，我们从不后悔带它来，它不仅是我们的开心果，也是我们的最佳安慰者。每当滔天巨浪冲击着我们，晕得一塌糊涂的妈妈面无血色地坐在船舱里，总会紧紧地抱着史特拉。每当我被狂风骇浪吓到时，也总是紧紧抱着它，蜷缩在床板上，把头埋进它毛绒绒的肩膀。虽然这样的时刻并不多，却令我印象深刻。在那样的时刻，我的身旁也一定会放着艾迪的足球。

那只足球早已成为我的护身符、我的吉祥物。而且它好像真的能为我带来好运，因为不管遭遇到多么大的狂风巨浪，我们总能安然无恙地继续在海上漂浮。

我一直希望爸妈会忘了学校的作业这件事，刚开始他们好像也真的忘了。不过在我们经历过一些风暴安定下来，顺利驶向预定的航程时，他们向我宣布了“必须开始做作业”这个不受欢迎的新闻。不管我喜不喜欢，我都得做，因为妈妈非常坚持。

我试着向爸爸讨救兵，爸爸却耸耸肩，嘟哝着说：“我帮不了你，因为妈妈是船长。”爸爸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在家里我可以和妈妈耍赖，在船上，我却必须百分之百服从船长的命令。

关于我的作业，爸妈早已做了详细的规划，还达成一份协议：我必须研读一些数学教科书，遇到不懂的地方，爸爸会帮我。地理和历史科的部分就得靠我自己去找答案了。每当经过一个国家时，我必须竭尽所能找出和那个国家相关的地理和历史数据，并记录下来。环境研究和艺术课程并在一起，我得写下或画下看到的所有鸟类、动物和植物。

妈妈还特地为我多加了一门航海课，她说：“大胡子教会我的，我也将教会你。我知道这不在你的课程中，但有什么关系呢？多学点，总会派上用场的。”她教我使用六分仪，使用指南针辨别方向，在航海图中标出航行的方位。此外，我还得在航海日志中标出经纬度，早晚各一次，绝不能出差池。

我以前从未好好地看过星星。上了船后，每当轮到我值夜，船被设定为自动航行，其他船员又都在休息时，星星便成了我唯一的朋友。透过驾驶舱的玻璃望着满天繁星，我总觉得我们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的幸存者。整个宇宙中仿佛只剩下我们、环绕着我们的黑色大海，以及天上难以计数的星星。

在值夜期间，我会以自己的观点来写航海日志，那也算是我的一项作业——英文写作。这项作业不需要给爸妈看，他们却很鼓励我，要我每隔几周就写一篇，还说那将成为我的私人航海日志。

在学校里，我并不擅长写作，不是找不到写作灵感，就是不知从何下笔。但在这里，我发现只要打开航海日志便能源源不断地写下去。我发现到处都有写不完的题材，其实不是用写的，而用说的。说得更精确一点，我是把想说的事情经由脑子流入手臂，再透过手指和铅笔跃然呈现于纸上。这就是为什么经过许多年之后，当我读着那些航海日志时，也仿佛在听当年的我说话一样。

节选自中国城市出版社《孤岛上的红毛猩猩》

发稿/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