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是夏天的女儿

周建道

我一直以为，冬瓜是夏天的女儿。

“将门出虎女”，从茎蔓、枝叶，到果实、根秧，冬瓜那么肥厚，那么硕大，那么霸道，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夏天的火辣，一种虎虎生风的肆意。

冬瓜适应环境的能力让人啧啧称奇、叹为观止。田间地头、沟沟坎坎，不管是光照丰沛、营养充足的肥田沃土，还是缺水少阳、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冬瓜总能随遇而安、四海为家。“种豆得豆”有时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种冬瓜得瓜”却总是万无一失。喏，农人们春天时把浸泡好的种子往地里一种，有时间管自然好，没有时间管问题也不大。冬瓜就像知恩图报、不用扬鞭自奋蹄的黄牛一样，悄悄地从地下钻出芽儿，露出柔软、翠绿的脑袋，不动声色、无声无息地铺满了一方土地。

初夏的阳光升温了，冬瓜仿佛接到了跃马扬鞭、冲锋陷阵的集结号，奔放、恣肆地伸展着、蔓延着柔韧、坚强的腰肢，并迫不及待地开出了一朵朵黄色的花朵。花儿不一定吸引来行人的目光，却总能引来辛勤的蜜蜂。几天后，一个个绿茸茸、嫩生生、青亮亮的瓜儿从叶片下露出了脑袋，它们吮吸着大地母亲的乳汁，一个个伸着懒腰，惬意地打着呵欠，看得儿时的我眼红不已：矮小、瘦弱的我要是也能像它们一天一个样，那该多好啊！

冬瓜成长的速度和结果往往都会超过人的预期。冬瓜可以架养的，几十斤的瓜肥肥地悬在半空，连那搭架用的木棍儿都仿佛感到了骄傲，合力抬着瓜儿四处炫耀。更多的是随地而生长，它们一点也不自卑，更不抱怨主人的偏心和偷懒，瓜身总要绿油油地长得高出叶子许多。小时候在地里趴着捉蛐蛐，偶一抬头，见一只壮硕的冬瓜从绿叶间如巨舰般“破浪”而来，几乎要撞在脑门上，不免会大吃一惊。

冬瓜外表披霜，打开，内部更是灿白如冰雪。尤其是“大青皮”冬瓜，肉质细嫩，水分多，味清软滑，品质最好。冬瓜的吃法，以水煮做汤、焖炖清烧为主，如冬瓜焖火腿、冬瓜老鸭汤等，是大众化的家常瓜菜。不过，冬瓜也有矜贵的时候，最闻名的菜式是冬瓜盅，据说起源于清朝御厨，是把冬瓜心掏空了，填以羊肉末、甲鱼肉、仔鸡块，或三菇六耳、发菜、素鸡、笋、腐竹、竹荪等。熟后，瓜白如玉，呈半透明状，瓜内物料隐约可见，汤汁清澈，味鲜而不腻，被人称为“白玉藏珍”。

冬瓜全身都是宝，肉、皮、籽、瓤皆可入药，有化痰、解渴、利尿、清热之功效，还能治水肿、胀满、痰喘、痈疽等症。不但有药用，还是养颜、减肥的佳品，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用冬瓜瓤煎汤洗脸、洗澡，可使人皮肤白皙有光泽。唐代医药学家孟诜说得更明白：“欲得体瘦轻健者，则可长食之。”没想到胖乎乎的冬瓜，却是让世人变瘦的法宝。怪不得古人也乐于为它写赞美诗，如宋代郑安晓的《咏冬瓜》：“剪剪黄花秋复春，霜皮露叶护长身。生来笼统君莫笑，腹里能容数百人。”

现在，我明白了：夏天之所以对冬瓜情有独钟、宠爱有加，也许是因为冬瓜的诸多优点，也许是因为冬瓜与夏天气味相投。也许，冬瓜女儿是夏天用尽细致心思、严密规划的教育成果。

其实，和夏天一样，天下的父母亲哪一个对孩子不是这样——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着了。爱少了，怕孩子自卑、孤独和不自信；爱多了，则怕孩子胡乱生长、胆大妄为……这一点，得向夏天学习，爱归爱，宠归宠，该严厉时则严厉，该放手时则放手！

发稿/庄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