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之味
2013-04-29宫凤华
宫凤华
摘桑葚
我家门前澛汀河边长着几棵粗壮的桑树。初夏的阳光下,我们来到桑树下张望。桑葚紫中透红,蝴蝶般翩跹在绿意沸腾的桑叶间。我们爬到树丫间,品尝着紫紫的、酸甜的桑葚果,吃得嘴角满是紫色,像涂了碘酒一般。
我们有时爬到队里的大船上,摘斜伸到水面上的桑葚。手触处,有熟透的桑葚“扑通”掉进清澄的河水里,击起圈圈波纹,逗得水里的小虾米、小鲫鱼们争相啄食。
我抓来半块砖头猛地一扔,咚——鱼们哧啦啦四散逃窜,英子她们哈哈一阵脆笑,银铃般的笑声贴着水皮,滑到远岸青青绿绿的稻田里,惊得河坎上啃嫩草的老水牛,支棱着耳朵,傻乎乎地瞧着我们,凝立不动。
夕阳如一颗红枣缀在河那边的乌桕林梢,一群花喜鹊洒下一串串清亮的鸣叫。我们在河边捡不知哪朝哪代的铜板。我们有时连洗也不洗,就把摘来的桑葚塞进嘴里,半青半紫的桑葚嚼起来酸溜溜的,熟透的桑葚则汁液四溢,肉质嫩软。
有时也把桑葚装进口袋里,带回家第二天吃,然后到打谷场上你连长他班长、你冲我退地一阵“鏖战”,回到家,口袋里滴水,一看,哇!袋里的桑葚早被压了个稀巴烂。妈妈数落着,但从来舍不得打一下孩子。
采水菱
澛汀河里结得最多的是四角菱,俗称麻雀菱,也有大个儿的两角凤菱,还有老瘦尖角的野菱。
我们赤着脚,捋起袖,裤管卷到膝盖处,露一截粉白小腿和白藕般戴着银镯的胳膊。撑起一条柳叶小船,在前舱上方横搁一块木板,以便撑船采菱。
轻轻地提起一簇菱叶,水灵灵的菱角附在暗红色或者青绿色的叶下,弯弯的角,带着湿润水汽。咬开,红壳白肉溢满清凉的脆甜,嚼得嘎吱嘎吱的。我们不停地摘,清脆地笑。舱中的菱角渐增,舱满了,菱角多了,人也开心了。
这时,秀珠唱起了动听的歌儿:“我们俩划着船儿,采红菱呀采红菱。得呀得郎有情,得呀得妹有心……”随后,英子和菊花也脆刮刮地哼唱起来,我们瓮声瓮气地瞎起哄,惹得桂花婶子一阵嗔怪。
于是,人们熟悉的民歌民谣随风飘荡,充盈在菱塘上空,让人心里如水洗过一样澄亮。几条小船鸭子一样散落在菱塘里,大片菱盘衬映着少女们的花衣。那风情,那韵致,令人仿佛走进古老的诗经,走进婉约的宋词小令。
掰玉米
妈妈总在初夏的早晨或黄昏用小锹在田埂上、沟坎里盛入黄霜霜的玉米种子。戽上几瓢水之后,种子便在不经意间蓬蓬勃勃地发芽、长叶了。
和高粱、向日葵一起,玉米们吮吸甘露,沐浴晨光,比肩而立,似一排排天然的绿篱笆,把一畦畦青菜、黄豆和水稻巧妙地隔开。
玉米秆和我们一齐高了。青青的玉米林,碧绿如海,放眼望不到边儿。在雨后清凉的阳光折射下,扯出一缕缕金灿灿的丝线,轻盈地跳跃在绿色的林海里。
我们一有闲儿,便窜到田里掰几根玉米棒子,回家叫母亲放进粥锅里,晚上便可解解馋儿。
年轻的玉米长在地里,一阵风吹过,青衫曼舞,如俊俏的乡间少女。那时极少见着水果和糖果,便不放过玉米秆。玉米秆的最尾一截含有较多糖分,嚼着有淡淡的甜味。于是,我们便把一根根玉米秆的最尾一截玉米梃子掰下来,当甘蔗吃。有时也吃高粱秆最粉的一段儿。
撕嚼着玉米秆儿,有时会把嘴里的皮划破,有殷红的血流出来,不怕,继续咬着,嚼着,甜着哩。
过几日,再去地里掰,可地里的玉米秆已被晒干了水分,如柴禾一般了……
发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