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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病,叫“粗鄙”

2013-04-29关山远

青年作家 2013年7期
关键词:秽语文化

关山远

日本女优苍井空的一幅“书法作品”高价拍出的新闻,让国人又开始反思“苍井空热”。

有网友评价苍井空“书画作品”一事时,有“愚蠢的人类”之说,不过“愚蠢”二字或许尚不能概括此中意味——人类自古以来就有偏居主流之外的低俗或隐秘文化,无可厚非,倘若这些也登堂入室、以耻为荣时,我们就不得不感慨这个社会确实是病了,病名“粗鄙”。

狎玩之心与嗜痴之癖

谁是高价购买苍井空“书法作品”的豪客,并不重要。在资本的傲慢背后,有一个数量庞大的狎玩者群体。

“食色性也”,中国一度视“性”为洪水猛兽,至今主流还是对之遮掩甚严;抑制的结果只会让情况走向另一极端,深藏内心隐秘处或此前属于非主流、亚文化的狎玩心态,一时泛滥开来。

无论是苍井空,还是干露露,或者以各种冠以“体育”或“娱乐”之名、实则为了尽可能暴露女性身体的电视节目,都能引起狂热的追捧。尤其是传统价值判断中的“丑”“无耻”,却摇身一变成为人气的标签,例如以裸露和脏话著称的某对母女,一方面屡遭唾骂,另一方面却偏偏获邀约不断,以至于一些车展主办方必须事先禁止有关生产商邀请其参加。

以丑为美,以出位博上位,早已不是新闻,这是一些人的成名捷径,同时也是一些企业赚取眼球从而赚取真金白银的捷径。一些有意为之或病态已久的“出名狂”,随时可以找到“盛宴”,来满足这个社会的病态需求。每个社会都免不了有病态需求,但需求如此直接、需求量如此之大、需求欲望如此不知遮掩,确实罕见。

人们常用“嗜痴之癖”来形容怪癖的嗜好。“嗜痴之癖”所讲的故事大意为:南朝刘邕性喜食痂,感其味似食鳆鱼(鲍鱼)。有一日,刘邕拜望正患疮疾之友孟灵休,见床上颇多落痂,就捡起来吃掉。孟灵休先是吓坏了,不过他随后将其身上未剥落之疮痂,尽数剥下给刘邕吃,弄得自己疮口又流血了。后来刘邕命所属南康郡之二百多名官吏,不论有无罪愆,每人须轮番挨鞭,致伤以成痂,供其食用……

这真是一个恶心的故事。后人考证,刘邕是刘宋王朝开国大功臣刘穆之的孙子,袭爵南康郡公,虽无德无能,地位却甚高。因为“嗜痴”这行为实在恶心,所以后人怀疑这或许是曲笔,以此影射此人对属下及百姓的拷掠敲剥,通过让别人“出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时至今日,“出血”还有出钱的意思。

但观今日乱象,“嗜痴之癖”或许真的存在。任何一个商业社会,都免不了存在对女色的消费。但大多数能为公众所接受的消费,是建立在一定底线之上的;即使在AV合法的日本,也不可能出现大批民众公然对一个AV女优的狂热追捧。对一个健康运转的社会来说,以良俗筑成的底线,是非常必要的;一个健康运转的社会,价值取向可以多元化,但多元化绝不是低俗化。

与“嗜痴之癖”相对应的掌故是“逐臭之夫”,其大意为:有个人身上发臭味,以致他的亲戚、兄弟、妻妾、相识的人,都不愿和他一起生活和交往,他自己苦恼已极,便远离亲友,迁到海滨居住;而海滨却有一个人非常喜欢他身上的臭味,昼夜跟随着他,一步也舍不得离开。

人性中有太多今天尚且无法解开的秘密,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或一些“逐臭之夫”,是难免的,但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表现出“逐臭”的爱好,那就非常可怕了,而且会自然导致一个结果——这个社会也逐渐变臭。

当美丽文字遭遇秽语

有一个叫“屌丝”的词,很是红火,引起过很多争议,也曾一度被主流出版物封杀,但最终找到了这个时代的突破口,一“泻”千里。

毋庸讳言,我们确实处在一个秽语爆炸的时代,粗口和脏话像无孔不入的尖刀刺进民间口语的肌体,比如足球比赛中几万人同声喊“傻×”,又比如女大学生把“我靠”当做口头禅挂在嘴边——他(她)们或许并不十分清楚这些脏词的真正意义,但他们知道这么说,有快感,有个性。

对于古人而言,这种对生殖器与性活动赤裸裸地直言不讳,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人这么说,更是不可理解。古人不知,“知书”与“识礼”二字在其后人中早就不联系在一起了。

《水浒传》是一本市井小说,书中人物,大多是些没读过书的粗豪汉子,他们的口头禅是“鸟”,比如“你个鸟人”,又比如黑旋风那句著名的:“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这个“鸟”不读“NIAO”,应该读“DIAO”。从这个意义上讲,“屌丝”应该写成“鸟丝”。

像《水浒传》这样的小说,好汉破口大骂时,作者都没有直接使用“屌”,而是使用了“鸟”,可见古人对该词语是何等的忌讳。从传统来讲,凡是提到生殖器,只有很粗俗的人才会直接讲出来;稍微有点修养的,口语中都尽可能不提,也不会直接用,书面而会有些代用的字词。

中国语言文字之美,曾令人心醉。那是唐诗宋词中的中国,清风明月、丝路花雨,含蓄优雅中,美丽动人。遗憾的是,一个“DIAO”字,像双粗鄙不堪的大脚,踩进了一片柔弱的鲜花丛。

有人称,秽语流行,脏词泛滥,因为有这样一些复杂的心理背景:1.帮助言说者确立文化挑衅和道德反叛的姿态;2.增加言说者的暴力指数,击打对方的羞耻神经,令其彻底崩溃;3.最简洁的意识形态表态,以粗鄙的方式划清自己跟其他优雅群体的身份界限;4.“秽语疗法”还能成为精神压抑者的痰盂,抑或成为话语大麻,用以获取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快感。

现在很多人自称“屌丝”;古人却不会这样,古人对己对人,有多种称呼,例如“鄙人”“在下”“不才”,原则是“贬己尊人”,但绝不会用生殖器来贬称自己。自称“鄙人”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个称呼,把自己降格为“DIAO丝”——后者的心里是:反正这样了,一切都无所谓了,管他什么体面不体面、丢脸不丢脸,管他什么规则秩序、道德良心、希望梦想。

这个时代,压力重重,需要自嘲,但这并非自我矮化的理由——并非在自我矮化中粗鄙、绝望、麻木的理由。

为什么选择粗鄙?

2013年春天,《中国周刊》有一期引起社会极大关注,主题词鲜明:“粗鄙时代”。其实,早在十多年前,学者邵燕祥即著文指出:粗鄙化现象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病。

跟若干年前相比,中国变化巨大,社会财富的极大积累,国民视野的开拓,高等教育从精英化到平民化……这些都为建立一个文明程度更高、精神世界更丰盈的社会,提供了必要的基础。令人叹息的是,物质的富裕与学识的累积,并没有解决粗鄙化的问题,反而加深了沦陷的程度:

有的教授将国骂挂在嘴边;一些知识分子在网上争论一个问题,没有耐心说大道理,开口就以辱骂来压倒对方以证明自己的正确;有钱能够去欧洲旅行的中国富人,却在万米高空的机舱内大打出手。

冯骥才先生不久前著文《文化的粗鄙化》,痛心疾首:“我们一向自诩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但那是古代。我们今天的文化正在走向粗鄙化!媒体和广告上的话语,已经完全不遵循任何文字规范了——没关系,只要能抓住看客或买主就行!看一看荧屏上的人物,从乾隆皇帝到唐伯虎,全都挎刀背剑蹿房越脊了——没关系,只要有收视率就好!再听一听全国各处旅游景点的解说员所讲述的故事,都是胡编乱造——没关系,只要收到了门票费就OK!从这无所不在的例子中,可以看出当代中国文化所面临的问题——我们的公众已然生活在这种日益粗俗不堪的环境中了……”“一个民族不管有多么博大精深的文化,关键是你现在手里还剩下多少,你对自己的文化知道多少,还有你心怀多少文化的自尊与自豪。否则,你辉煌的过去与现在的你关系并不大。”

没有人拒绝体面、尊严、斯文的生活,但为什么很多人却选择了粗鄙的生活与思维方式?或许这是对以往灌输式道德教育的逆反?又或许这是社会转型期价值多元化后的必然反弹?再或许,这是压力、不满之下人们的自我放纵?

任何时代,粗鄙都有其生存的土壤。简单的感官享受,是人性之中难以抗拒的脆弱之处。在商业社会,有众多这种提供简单的感官享受的“文化”产品,让人沉迷其中却对人类文明进步无丝毫助益。现在,很多人拒绝深奥、高雅、细腻,选择粗线条、重口味的生活,理由是他们太累,要“活得轻松”。

按摩、足浴,自然比读书轻松。按摩、足浴,与读书,有高下之分,但并不矛盾;“按摩”“足浴”,并非粗鄙的代名词,或许读书人业余时间也好泡个脚什么的。但如果人人都选择按摩、足浴,然后还嘲笑读书的是傻屄,那么这个社会,确实病了。

冯骥才说:一个民族文化的粗鄙所带来的问题,不仅是对自身文化的损害,更影响着民族素质的下降,同时致使人们丧失文化的自尊与自信;而失去这种文化的自尊和自信才是最危险的。

粗鄙的社会病,何时能够治愈?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举个例子,那么中国的孩子们苦学艺术,还只是为了高考加分的话,粗鄙难去,优雅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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