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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歌自苦

2013-04-29张丽琴

青年文学家 2013年8期
关键词:价值取向

摘 要:作为中国诗歌史上的两大诗人——杜甫与李白,他们的交谊亦是中国文学史上极珍贵的一页。后人多据李杜二公传世之怀赠诗论其情深谊浅,此篇本着“沿波讨源”的原则分别探究杜甫与李白在价值取向与气格上的迥异。

关键词:李杜之谊;价值取向;气格

作者简介:张丽琴,安徽安庆人,现就读于安徽大学,为10级文学院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3)-8-0-02

“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这是杜甫在其《北征》中所发之喟叹,强烈的渴求之音缠绕在字里行间,回荡在数不清的历史岁月里。世人都叹知音难求,都渴求有那么一个了解自己的知音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并与之相得相知。然“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呼。”这曲知音好似一把天使遗落人间的金钗,期期许许地辗转凡尘,只肯为那千年一回的真心人儿放满光彩。“李白和杜甫是像兄弟一样的好朋友。他们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就像天上的双子星座一样,永远并列着发出不灭的光辉。”郭沫若曾在《诗歌史上的双子星座》中如是说。

关于天宝三载(744年)李白与杜甫的交游相会,闻一多先生作了这样经典而令人感动的描述:“我们该当品三通画角,发三通擂鼓,然后提出笔来蘸饱了金墨,大书而特书。因为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子(假如他们是见过面的)没有比这两个人的会面更重大,更神圣,更可纪念的。”诚如闻一多先生所说,李杜二人的会面何其重大,何其神圣,太值得纪念了。倘若就因如此,就因二人诗名远盛且处同时又及时相遇相交而非捣鼓出一段戏外情,那就偏离了与李杜二公这场真诚的必然会面。传世的关于二人的怀赠之作,其数量比之差固然算不得充分的说明但不失为一个可寻的例证,然极能表达情感的诗歌所流淌下的真真切切的心绪好比一面明镜,将李杜二公照个通透,也照得你我明明白白。杜甫之于李白,是敬仰崇拜也好理解追随也罢,有其时代原因;李白之于杜甫,是情真意切也好淡而疏旷也罢,亦是情有可原。在此,不追果只究因。

一、价值取向之异

儒道两家作为中国文化史上最为重要的两种思想代表了中国文人两种不同的价值取向,千百年来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文人,李杜二公皆囿于此中。然谈到价值观时,又不得不说到教育的力量。李杜二公虽出身迥异,但都是自小接受文化的熏陶。孔孟用“仁义礼智信”的道德规范、人伦关系及种种做人原则为文人走向圣人之路铺好砖石,力求走向追求的最终理想——“修治齐平”。老庄则以剖析宇宙间自然万物的深层奥义为始,为文人走向成道之路筑好云梯,追求的是“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探寻的是“与道合一”、“无为而治”的理想境界。历来研究者皆从儒、道的殊途出发来探究李杜二人的殊途,然有后来者认为唐代又是中国道教文化史上的兴盛期,逢时其中的杜甫又怎能抵挡得住这有意无意地熏染呢。虽然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存在着诸多差异,但在唐代“三教合流”的文化背景下,二者相互影响、交织在一起的现象乃至在整个历史进程中也是平常之事。但无论杜甫身骨里是否处处嵌着儒家的锁抑或无论李白身体里是否处处流淌着道家的血液,从千世之人皆认可的坚定的称谓——“诗圣”与“诗仙”上已然说明了无需多言的一切。价值取向上的殊途固然是其两者只可成断弦的知音不可为一双知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世人皆闻伯牙操琴遇子期之事,并叹这一双知音之难得。有关知音故事最早见于《列子·汤问》:“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知音者,彼与己摒弃一切凡欲,志趣相投、心灵相通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因之,在《吕氏春秋》中就有“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一段完整的“伯牙操琴遇子期”的知音故事就此谢幕却还未结束,缭绕前世万代的余音还在上空盘旋,而伯牙与子期也是举世公认的一双知音。何也?决非仅在于一个善鼓一个善听,只在于心灵心想之契合。不论是俞伯牙奏得高山流水曲,还是钟子期听得高山流水音,一方面印证了二人的两心相合,另一方面也从侧面告诉了我们:道家的崇尚自然之情怀及对闲适自得的人生之追求才是俞钟二人结为知己的最深层原因。这点在发展到明代的知音故事《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中则有了明显而淋漓尽致地描绘,其中添加的有这样一段情节:伯牙请钟子期上船详谈,适逢船家前来催促行船,伯牙吩咐:“且慢些!”并且直接、鲜明地表白:“惟恐你不知琴理。若讲得有理,就不做官,亦非大事,何况行路之迟速乎!”二人彻夜长谈、相见恨晚,伯牙执意与子期结为金兰,以“不负知音契友”。而子期心存顾虑,“大人乃上国名公,钟徽乃穷乡贱子,怎敢仰扳,有辱俯就”。面对子期的疑虑,伯牙诚恳地回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下官碌碌风尘,得与高贤结契,实乃生平之万幸。若以富贵贫贱为嫌,觑俞瑞为何等人乎!”写如此一长段文字既见二人之机缘巧合更在说明二者在对于超越世俗等级的人生观念上的追求上的相契合,同时也从某种程度上至少向我们透露着这样一个讯息:对于价值取向、人生观念之契合在成就知音之道上的举足轻重的作用上,世人皆如此之重视及认可。

对于无论是唐代还是整个诗歌史来说,杜甫能与李白相会,已是幸哉!但对于人生来说,相识难知心,是感伤亦是平常之事。杜甫之于李白的情感有如溪流般抚起滴滴墨揉进那一方方纸,川流不息;李白之于杜甫的情感恰似这汶水般卷起绵绵情碎在那晚后的岁月里,浩荡而去。

二、气格之异

个人的价值观一旦确立,便具有相对稳定性。价值观能够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适度地调整及修饰一个人的风格,使他或似改头换面。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的性格即是他的命运。”一个人的遭遇虽然有许多变数,如时空环境与偶发状况,但是他的“內在性格”往往才是决定因素。

标题中之“气格”,是指气质与性格;气质是天生的,性格受后天的影响。气质是人的个性心理特征之一,是由人的生理素质或身体特点反映出的人格特征,是人格形成的原始材料之一。气质决非“人格”,区别就在于,人格的形成除以气质、体质等先天禀赋为基础外,社会环境的影响起决定作用;而气质是人格中的先天倾向。

价值取向是有限而固定的,气质是独特而显著的,从而建立自己的风格。当然,什么样的气质与性格也从某种程度上影响和决定着一个人的价值取向。如儒家与道家,前者深沉凝重,后者率性恣肆,也就分别造就了“诗圣”杜甫和“诗仙”李白。于是,我们也可逆向推断出李杜二公气质与性格之差异。李白在其《大鹏赋》中以大鹏自比,赋中之大鹏出于庄子寓言,李白选择大鹏这个形象固然与其价值取向有关,但心若无此所想决非系于此道。大概,诚如这《大鹏赋》中所道的那样:这尘世上没有大鹏所期往的天风海波,也没有可以相伴而飞的希有之鸟,尘世所有的也只是这一群无知窃笑的鷃雀。于是,太白自叹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所以,李白是那个用热情的生命来追寻浪漫的狂人和不羁之才。他傲岸不羁,他豪放潇洒,他有“大济苍生”的抱负,他亦有举杯消不断的忧愁。而杜甫是那个用沉郁的血泪书写历史的记录者。他感时忧国,他绪密思深,他沉郁顿挫,他有“胸怀天下”的志向。伟大的诗人之所以伟大,不在于抒一己之忧感悲喜,而在于深系于历史与时代之全生苦乐。因之,有人说:李白为时代所选,杜甫为历史所选。与其说李白为时代所选,杜甫为历史所选,不如说是李白选择了时代,杜甫选择了历史。这与其二公价值取向的殊同不无关联,更重要的是其二者气质与性格所致。李白的潇洒、不拘一格的狂态与其滴落在眼角的丝丝扯不断的忧愁搅和在一起,使其容易忽略到他所认定的“希有鸟”以外的其他鸟儿。而杜甫的深沉、缜密的心思与其“推己及人”的兼济之心糅合在一起,使其能洞察别人未见之事、感常人未觉之愁。所以,传世之杜甫怀赠李白之众作中,叶嘉莹独选取其中最短的一首七绝《赠李白》说起。“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足见杜甫看李白之透之深。

李杜二公皆不愧为时代之歌者,只是二者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成就他们的“道”。比之杜甫,也许浪漫潇洒于尘世的李白更为寂寞,在寂寞中腾跃挣扎,在寂寞中炊酒消愁。而当这两大天才般诗人的两颗寂寞的灵魂碰撞在一起时,除了一份难得的交谊流于尘世外,留下的还只这“寂寞”二字。也正因为如此,李白与杜甫处同时代又皆以诗名扬于历史之流而未掩彼此之锋芒,因为诗人就需要孤独和寂寞来滋养其灵魂。

参考文献:

1、冯梦龙.警世通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2、闻一多.闻一多全集[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3、叶嘉莹..谈李白、杜甫的友谊和天才的寂寞[J].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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