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写的人字,他写得如此漂亮
2013-04-29柳萌
柳萌
王朝柱,1941年生人,河北吴桥人。历任总政歌舞团、总政歌剧团作曲,总政话剧团编剧。代表作:《长征》、《解放》、《辛亥革命》、《寻路》。
最近,海军政治部把王朝柱创作的9部电视剧,制作成一套精美光盘《中国革命史系列电视剧》发给部队,得知这一消息他比获奖还高兴。他在电话里跟我说:“我总算给部队战士做了件事。”
王朝柱脱下军装已多年,可是一提起部队来,他总是那么来神。起初我还不大理解。后来静下心来一想,柱子跟部队的感情,是不能按常理衡量的,部队对他,他对部队,有着无法解脱的缘分,而这恰好跟他的命运有关。
军旅情怀
柱子是个穷苦人家孩子,解放军解放了他家乡河北沧州,他家跟许多穷苦人家一样,分了田,翻了身,从小就喜欢书的他,土改时还分得了图书,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呀。尽管他那时还不懂得知识会改变人的命运,如今真的拥有了那么多的书,柱子怎么能不感激解放军呢?没有解放军解放他的家乡,恐怕他还得跟哑巴哥哥沿街流浪乞讨维生呢——这成了王朝柱热爱部队的最大理由。
当年,喜欢文艺的穷苦孩子有的是,终成大器的却屈指可数。现在的孩子考艺术院校,又是请人辅导,又是上培训斑。当年的柱子可没这福气,他凭一只笛子和简单的音乐常识,走进了音乐殿堂。柱子先是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读书,毕业后又考上音乐学院作曲系。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王朝柱常说:“没有部队解放家乡,像我这样的穷苦孩子,哪能到音乐学院读书啊。”这个有情有义的燕赵汉子,总是忘不掉军队的恩情。
许多不熟悉王朝柱的人,以为他从农村走出来以后,这些年一帆风顺,成了影视圈儿的“腕儿”,影视作品一部接一部播出,影视界所有奖项几乎拿了个遍,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呀。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他也有过倒霉的时候!那是在“文革”时,他在私下说了句“江青有野心”,被人打了“小报告”,于是这个自称“从周口店就是贫农”的孩子,一夜之间成了“现行反革命”,被送到天津的农场劳改6年。
他人生最宝贵年华,因祸从口出而蹉跎。好在他天生就是个读书人,客观环境不允许他搞专业,他就读中国历史书籍,正史野史他都不放过,劳改生活成就了他的历史研究,给他后来创作革命历史影视剧,奠定了扎实的根底。他的电视剧《辛亥革命》播出后,有的近代史专家感慨地说:“我研究了一辈子近代史,知道的事情都没有柱子多。”有位著名作家说:“我们不妨想想,这个文坛假如没有王朝柱,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王朝柱现象
结束了6年劳改生活,总政文工团收留下他,从此,柱子穿上军装当了文艺兵。这次的命运转折又是部队成全。开始是在总政歌剧团,后来调到总政话剧团,无论在哪个团他都有作品。让他成名的却是电影与电视——从《长征》、《延安颂》、《解放》到《解放大西南》、《开国领袖毛泽东》、《周恩来在重庆》,再到最近热播的《寻路》,他把中共党史搬上荧屏。多位影视评论家都说,他是用形象普及党史第一人,而且是一个人干成这件大事,这种“王朝柱现象”很值得研究。
当别人议论王朝柱只擅长写中共题材的影视作品时,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之际,他却出人意料地拿出电视剧《辛亥革命》,以此纪念那些革命先躯者。这部电视剧史料翔实、人物生动,受到史学家和作家的称赞,从此人们对王朝柱不得不刮目相看。
有位作家朋友跟我说:“柱子真神了,他又没打过仗,更没经过战争年代,写战争场面,怎么那么得心应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解放前的老兵呢!”我想这主要还是个感情问题。他对部队有深厚的感情,就会投入地找相关资料,就会细心地体察战士感情,久而久之就融进自己热爱的事业里,哪能有写不好写不像的道理呢。
大写的人
我跟王朝柱相识二十多年了,他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个铮铮铁汉。
“人一阔脸就变”是许多人容易犯的毛病。有人一事成名,有人一夜暴富,于是就晕头转向:凡人不理,家庭裂变,对谁都摆副臭架子,好像人间的大荣大耀,在他身上永远这么定格。柱子现在创作势头正劲,也算是变“阔”的人了,但他多年来一直甘于寂寞潜心写作,平和待人。
一碗素面果腹,一杯清茶醒脑,是柱子的日常生活;找朋友聊天,在院中散步,是他写作闲暇时的爱好。始终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忘老朋友,毫无“多才情太浅”的酸涩劲儿。这就是王朝柱。
在王朝柱从事文学创作40周年研讨会上,我曾说:汉字中的人字易认好写,而真正做个像样的人难。把人字的一撇比喻为人品,把人字的一捺比喻为事业,柱子这两方面都是成功的,所以他这个人字才会堂堂正正地立着。从做人上来说,柱子有颗感恩之心——他对待朋友的真诚,我比别人感受更深,他知道我年老有病,几乎每天电话中问候。最难得的是他成名之后,依然保持平常之心,熟人陌生人在他眼里,没有尊贱之分,只有长幼之别,只要是私人聚会,他总是把主座位让给年长者,从不以名人自居自傲。在以官为高以富为尊的社会,他依然是不卑不亢,像他这样的名人并不是很多。所以柱子交了各色朋友。这正是他做人的成功所在。
至于柱子事业上的成就,更是可圈可点。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留校工作没几年就是“文革”,折腾掉几年大好时光,真正让他展示艺术才华,并在文坛艺界崭露头角,正是他在部队工作时。用他自己的话说:“总政创作室、歌剧团、话剧团,我都待过,就是未到八一电影制片厂。”换句话说,正是部队的文艺单位,给了他艺术实践机会,挖掘出他多方面艺术潜能,最后找到更适合他的形式,用以表达心中珍藏的话语。不然,他一个学作曲专业的人,哪能最后定格在作家职业上,而且做出如此惊人的业绩,让行家里手们啧啧称道。
这个难写的人字,柱子竟然写得如此漂亮。
(作者为:中外文化出版公司原总经理,小说选刊杂志社原社长。著有散文随笔集《生活,这样告诉我》、《心灵的星光》、《寻找失落的梦》等) (责编:萧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