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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匠(外一篇)

2013-04-29黄飞松

安徽文学 2013年8期
关键词:姨夫火塘木匠

黄飞松

小时候,我不知道姨夫是砖匠。那时我们家还住在老宅子里,厨房就在位于房间门口的厢房里。家境好一些的时候,我们家在房子的旁边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准备新建一间厨房。开工那天,姨夫带着工具来了,我们家也请来了几个帮工协助姨夫。干活时,姨夫一改平时那轻声细语的和蔼模样,声音很大地一会儿喊人上砖,一会儿喊人上灰,整个一天好像只听到他一个人在叫。就是在姨夫的喊叫声中,一间二十多平方的房子,两天就全部干完了。第三天,在姨夫的吆五喝六中,一堂两口锅的大灶和一个烧水炒菜的小灶也完成了。第四天,我们全家就在新厨房里用新锅灶烧饭、炒菜了。

从那一天起,我知道了姨夫是个砖匠。

没过几年,我们家将老房子拆了,换一个地方盖了三间大瓦房。也是在姨夫的吆五喝六中,与木匠一起完成了土木工程。在完成里外粉刷后,姨夫还拿着毛笔,在新房四面八只上角上画起了八仙图。当时,我才上小学五年级,根本看不懂画的是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画的是暗八仙。暗八仙实际上是八位神仙使用的武器。

这倒不是姨夫多才多艺,而是旧时的砖匠必须具备的素质。这些素质不仅包含画画,而且还要在替人家建房讨头彩,也就是在开工和上梁时讲一些吉利话。除此之外,就是砖匠的旧习俗了。凡是主家没看重这些匠人,在言语或伙食招待上稍有怠慢的地方,砖匠定然会想一些办法整治主家。比如在建房时,将一副碗筷放进大门顶上,主家便从此交上了厄运,据说很灵验。另一种做法是给人家砌灶时,做一个手脚,主家从此只能吃夹生饭。等等。其中的做法在我们当地称为“弄鬼”。被弄了鬼的主家当时是不知道的,在验证了以后,会寻求一些迷信的治法。一般来说,砖匠在熟地方是不会这么做的,只有在生人生地方才会这么做。所以,一般人家动土请砖匠,必然会请熟人,防止出现“弄鬼”现象,即便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会为自己心里添堵。

当下,城市在不断扩大,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其中就少不了砖匠的作用。然而,大多数砖匠都不一定知道传统砖匠是需要掌握多少技艺才能成为一个准师傅。据我所了解,砖匠首先要会建房子。多高的房子什么样的土层,要下多深的墙脚,深了费工费时也费财,浅了墙基不牢,轻者墙开裂,重者易倒塌。确定好墙基的深度后,在码墙脚时,还要会一些石匠功夫,如何将奇形怪状的石头弄得服服帖帖,个顶个地起作用,而且其中不用一点带黏性的物质,完全凭手艺。墙脚下好后,开始在上面用一样厚薄的砖镶上两层边,在边上开始砌装斗墙,装斗墙与现在砌墙完全不一样。现在的砌墙只要将线走齐了,一块一块地和上混凝土对上垛就行,墙的厚度只是一块砖的长度;旧时的斗方墙砌起来要麻烦得多,用的是泥浆和上石灰做成的灰浆为黏合剂,这种黏合剂被称之为“灰”。在砌墙时,每一块砖都要站立着,内墙与外墙站立的角度不一样,内外墙站立的砖正好对半,每两块砖的接头还需站立一块直角砖,这样砌出来的墙中间是空的,中空部分呈不完整的正方交叉形,中间正好装土,干土装上后,还需洒水,这样的墙既省砖又增加了墙的厚度,时长日久,中间的土自然结成块,这样的墙既能节约用砖,又能增强防盗和隔音效果。

传统的砖匠比较见功夫的还是盖瓦,过去的瓦都是那种约半尺见方的弧形小瓦,薄薄的,稍微挤压就会破碎。砖匠在盖这种瓦时,由屋檐一直盖到屋脊,结顶后全身而退,不伤片瓦。房子做好了,还要粉墙。粉墙的材料依然是石灰,辅以碎白草来增加其强度,一手托着石灰,一手用粉刀,一刀一刀往墙上粉,粉上一块后,再用木刀往墙上打磨,既保持了平整度又增加了石灰附着的强度,一面墙粉完后,还需用石灰水刷上一遍才算完工。

还有一种能体现砖匠功夫的是搭灶。我们村传统的灶只有烟囱、火塘,火塘下方没有煤灰出口,而且烟囱的位置在火塘门口。每天使用时,先将火塘里残余的柴灰掏干净,再添新柴烧。这样的灶据说不仅省柴火,而且能保持火塘里的温度。由于没了煤灰出口,自然对砖匠的要求更高了。假如灶起得不好,柴火进去后难烧,要么火头不旺,要么烟不走烟囱而弥漫整个厨房,要么半边火旺半边火小。这些都是要考验砖匠的真功夫的。据砖匠们介绍,这些技术往往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需要学习者个人感悟才能达到技术要求。

那一年,我们家做房子,我放学后跟家人学着削砖,也就是将从旧房子上拆下的并沾染泥灰的砖用刀子削去上面的泥灰。耳闻目睹了砖匠做事的全过程,自然也想找一个尝试的机会。这机会很快就到了,我们家的鸭棚是随便用几根竹子围起来的。为了给鸭子改善居住环境,我捡了一些残砖模仿砖匠,砌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小房子,上面也盖了瓦。这是我第一次小试身手。

没几年,我们家准备盖小房子。在一个家中没人的白天,我放下手上的作业,开始当起了砖匠,将厕所的一面墙变成了水泥墙,这些水泥是父亲要用做他用的,我得到了父亲的一顿胖打。

木 匠

年少时,几乎没有玩具可买的,即便有,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闲钱。我的玩具只有自己做了。我制作玩具先从破坏开始。小时候,家里唯一现代一些的东西就是闹钟了。我就先从这只闹钟拆卸开始,后果不言而喻,自然是挨了一顿打。接下来又将奶奶唯一用来锁门的老式铜锁堵上了一根细棍子,还是挨了一顿打。后来,看见人家踩着高跷去上学,既玩了又能在下雨天当胶鞋穿,羡慕得不得了,便自己想办法做。开始做的时候,自然还是背着父母偷偷来。家中没有长棍子,就到竹园里砍竹子,没想到竹子很不牢,没过多久就开了裂,就将家里的锄头拆下来,用刀子将锄头柄削细了做高跷。还是挨了一顿打。

锄头柄被我弄成细细的,自然没什么用了。挨打过后,还是央求堂兄,他家里有凿子,将我的木棍打了一个小眼,再横插一个短木棍,便成了高跷。没想到,我煞费苦心做成的宝贝,成为了我和弟弟争夺的对象,常常为多踩一下,争得摔起跤来。最终结果,还得由父母判定,自然我多处于劣势。

因为高跷,我对木匠崇拜起来。村里谁家请了木匠,我就盯着看。看他将一根根圆圆的木料变成方的,看他手中的刨子推向木料,一卷卷刨花魔术般地吐出来。当时我想我要是能做到这些就好了,看时间长了,就对木匠师傅提出我也要刨一下的想法,没想到木匠痛快地答应了,更没想到的是,我拿起刨子一推居然没推动。

让我见识木匠技艺的是那年我家盖房子。木匠先是将木料配好,而后开始画线,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刨、锯、凿,数日后,将所有加工后的木料配在一起,一个房屋的结构就搭了起来。所有木结构的地方都是用榫头连接好,不带一根钉子。三间房共有20根柱子,35根梁,其中一根中梁最粗。选了一个吉祥的日子,由木匠和砖匠一人一头扛着爬上10米高的最高处,将中梁套在中柱上。这样,木匠的事就做成了。

房子建好后,木匠会继续显示他的的功夫:用木板将一个个房间隔开、装楼板、地板、板壁,进出的木门,如衣橱、碗橱、箱子、桌子、板凳等。两个木匠在我们家做了三个月,新房才能搬进去住人。

木匠的功夫远不止这些,还要担当农具的打制和修理工作,比如耕田的犁,耙田的耙,平整田的手耖、脚耖,脱稻谷的打稻机或摔桶,清理稻谷与稻穗的风扇等。这些手艺活既要考验木匠的吃苦耐劳精神,又要检验他们的心灵手巧的程度。一旦哪个环节达不到要求,就会让工具不好用,影响效率。还有一点就是,传统的耙上所有的齿都是用木头做的,这些都得由木匠完成。因此,木匠当中又有细木匠和粗木匠之分。细木匠属于什么活都能做,粗木匠只能给细木匠打打下手出出力。还有一些木匠还能做更细的活,比如刳桶、盆等。我们当地将专做这些活的木匠称之为桶匠,这些匠人能将所有的木头通过合理搭配,做成能盛水的盆、桶、瓢,这些用具在农耕时代是农家无可替代的生产、生活用具。

责任编辑 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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