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中歌”正能量

景作人

今年是德国作曲家瓦格纳诞辰200周年，为纪念这位19世纪的艺术巨匠国内外举行了大量相关活动，北京纪念瓦格纳的专题活动也很多。尽管今年早些时候国家大剧院上演了《罗恩格林》和音乐会版《指环》，但纪念活动的重头戏还是落在了年中上演的《女武神》上。7月6、7日，中央歌剧院在国家大剧院歌剧节闭幕式上连演两场《女武神》，这两场演出在京城歌剧界中引起了轰动，人们由此感受到了中央歌剧院释放出的巨大正能量，即魄力、实力、能力的全面体现。

《女武神》（亦称《英雄传唤使》）是瓦格纳四联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第二部，被称作“第一日剧”。它是《指环》中的重中之重，与“第二日剧”《齐格弗里德》一样，有丰富多彩的音乐效果。除了深刻的抒情性和强烈的感官刺激外，它还具有一种强大的、扣人心弦的戏剧力量。全剧分为3幕11场，总长度约3小时40分钟（不含休息）是一部庞大的、恢宏的、震撼的超级“乐剧”。

《女武神》是瓦格纳歌剧创作中的精华，它集中体现了瓦格纳的创作思想和艺术准则，生动地展示出作者头脑中构思的另一种精神世界，即神界、人界、地界间的繁复关系以及道德、伦理、人性间的纷争纠葛。在这部歌剧中，无论是男女主角齐格蒙德和齐格琳德，还是众神之王沃坦和女武神布伦希尔德，都体现出瓦格纳刻意为他们安排的思想逻辑、道德准则和行为追求。剧中，瓦格纳为了达到对神界危机的拯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女性身上。他让沃坦与埃尔达结合，生下了包括布伦希尔德在内的9位女武神，并用她们来搭救战场上的伤者，用以组成瓦尔哈拉城堡的精锐部队，他还让沃坦与人界之女结合，生下了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兄妹，并让他们孕育了下一代的理想英雄——齐格弗里德。他还让英勇、美貌、健壮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充当保护者和牺牲品，进一步体现出利用女性达到统治和拯救目的的构思。可以感觉到，瓦格纳在创作《女武神》时，内心时刻浮现着贝多芬的歌剧《菲岱里奥》的影子，然而他所设计的一切女性拯救者，都与《菲岱里奥》中的莱昂诺拉相去甚远，有些地方甚至在道德和思想上背道而驰，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由于他头脑中顽固的悲观主义以及泛神论、宿命论等思想所决定的。

《女武神》在音乐方面的成功极为显著，它以数十个主导动机为线索，将全剧的人物、事件、场景等统统纳入到音乐的整体框架中，运用整体交响性思维使戏剧性效果和抒情性场面得到很好的体现。《女武神》的配器非常精彩，在这里，瓦格纳发挥了他首创的交响歌剧的特点，将乐队的功效发展到了极至，整个交响乐团的演奏就像一张大网，而声乐的演唱则如同镶嵌在网上的珍珠宝物一样，二者相得益彰，散发出灿烂的、立体化的绚丽光彩。

中央歌剧院此次上演《女武神》，是继2011年首演《汤豪舍》之后的又一辉煌手笔。俞峰院长的魄力实在惊人，他敢于迎难而上，做别人没有做过且不敢做之事，其独特的思想和胆量令人钦佩。通过《女武神》，人们真正看到了中央歌剧院在艺术上的硬实力和软实力，以及中央歌剧院先进而超前的艺术理念。

中央歌剧院此次排演《女武神》，有许多令人钦佩和关注的点。其中最主要的是：排练周期短、排练效果佳：所有角色均为本院演员承担；指挥、导演、舞美设计制作、乐团演奏等，亦全部由本院艺术家及相关技术人员承担。可以说，这版《女武神》是名副其实的“中央歌剧院版”，它的意义不仅局限在演唱、演奏方面，更有着创造上的独立陛和标志性。

作为出品人和指挥，中央歌剧院院长、著名指挥家俞峰在《女武神》的上演中起到了关键的、决定性的作用。剧院全体人员在他的带动下，各个部门通力合作，仅用了20多天就完成了整部歌剧的排演，创造了一个不小的奇迹。现场演出中，俞峰更是表现出了优秀指挥家的素质，面对近4个小时的庞大歌剧，他以极强的自信心和出色的掌控力驾驭全局，无论是宏观方面还是微观方面，都表现得张弛有度、游刃有余。众所周知，在一部歌剧的上演中，指挥是艺术灵魂的直接体现者，而对于瓦格纳的歌剧来说，除了艺术灵魂的体现者外，指挥还应该是一个具有特殊勇气的“英雄”。

《女武神》中没有群众演员，只有14个角色演员（6个主要角色，8个女武神），这样的“阵容”在舞台上呈现是不易获得集中感的，在造型上也很难“出彩”。导演王湖泉为此下了很大功夫，他利用角色间细腻的动作对比，反衬出音乐上的直接交流，表现出人物的内在感情和思想动机。《女武神》的场面中经常是两个人物在台上不断地对唱，其长度往往有二三十分钟。这么长的时间里，角色间的动作若是机械呆板的话，势必会给人们带来站在台上干唱的感觉。王湖泉在调度上很注意这一点，他尽量使角色利用舞台的宽度与厚度，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强调了立体化的效果。而当叙事性的演唱较强时，他又能使演员像“交心”一般地投入，使之在唱、演上均取得了逼真的效果。

瓦格纳的歌剧往往是气魄宏大的哲理性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更是如此。《女武神》作为《指环》中的核心部分，其听觉感受和视觉氛围一定要有相对统一的效果，这就要求舞美设计能够以大胆的想象力投入创作，设计出既有神秘感又有大气风格的布景道具。中央歌剧院舞美设计马连庆，在很短的时间里设计出了《女武神》的舞美方案，他以一贯的写实风格配以适当的写意色彩，将歌剧的三幕布景道具设计得浑然一体、栩栩如生。人们在看《女武神》时，都会被第一幕中别有情趣的山中木屋以及齐格蒙德与齐格琳德私奔时所顿现的立体旷野所吸引，更会被第二幕、第三幕中气势磅礴的立体化群山峻岭效果所震慑。这些舞美设计，既有人间的温馨，又有神界的威严，与歌剧中人物关系的交流以及情节展示的发展等方面，有着十分贴切而自然的结合。

瓦格纳的歌剧对歌唱演员要求极高，演员不仅要具备戏剧性的歌唱能九还要拥有坚强的耐力和丰富的经验。一般来说，演唱瓦格纳歌剧的歌唱家，一个人站在台上唱上四五十分钟是常有的事，没有这样的本领，不要说唱不好演不像，就是做到基本完成都不太可能。中央歌剧院的歌唱家们在这次演出中显示出了强大的能力，14个角色（17个演员）都唱、演得令人信服。饰演齐格蒙德的李爽、刘怡然，饰演齐格琳德的阮余群，均以出色的演唱赢得了观众，两个角色在第一幕中的大段对唱，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饰演沃坦的王海涛、於敬人非常不易，他们的表现，证明了中央歌剧院在男中音领域中的超强力量。沃坦的唱段分量很重，二人的演唱都有着雄厚的实力。饰演布伦希尔德的王威，“本钱”超好，演唱能力颇强，她的音色贯穿大厅，坚韧、结实、飘逸。布伦希尔德这位“女武神之首”，被她的声音塑造得威武而又挺拔。饰演洪丁的田浩及饰演弗丽卡的刘珊、王红，亦以纯熟的演唱功力完成了角色的音乐，而他们出色的表演，则使观众为之深深地钦佩。李晶晶、郭澄澄、夏羽、张燕、李岚、徐春雨、黄文卿、孙雪曼饰演的8位女武神同样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这些人并不完全具备演唱瓦格纳作品的先天条件，但她们经过刻苦的努九终于顺利地完成了作品，且表演颇为成功。

瓦格纳的歌剧是交响歌剧，在他的作品中，乐队的作用是极为重要的，有些地方甚至是全剧的中心与灵魂，《女武神》更是最显著、最突出的例子。中央歌剧院此次上演《女武神》，交响乐团发挥出了超强的能力，近4个小时的演奏中，乐团在俞峰精准而富有激情的指挥下，将瓦格纳艰难的音乐演奏得精湛而鲜活。值得特别强调的是，整个乐团体现出了有机的效果，即与演唱融为一体、互维互补、游离穿插。而在大部分的交响性演奏中，乐团则表现出了技术上的成熟和音乐上的完美。我在现场感觉到，乐团整体上音响均衡，中低音弦乐器的效果尤佳，整个铜管声部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全剧音乐中大量的铜管演奏段落都完成得很精彩，而第三幕开始时的“女武神之骑”，则更是铜管声部全体“发挥”的时刻。一曲下来，现场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

中央歌剧院此次成功上演《女武神》，用事实证明了这个剧院强大而雄厚的艺术实力。当下流行的一个词叫做正能量。《女武神》在舞台上的完美呈现，就是中央歌剧院全部正能量的激情释放。待《尼伯龙根的指环》全剧被中央歌剧院搬上歌剧舞台时，人们便会愈发对这个具有60多年优秀传统的伟大剧院刮目相看，它必定会发挥和释放出更多、更积极的艺术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