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一杯春酒 赏三美境界

邵叶青

琦君的散文，多写童年记忆，母女之情，友伴之谊。在她50多本文学作品中童年、故乡、亲人、师友，占据了创作题材的绝大部分，营造了一个只属于她的艺术世界。《春酒》一文，便是其中的代表作品。

一、生生不息的民风之美

“新年迎神拜佛，有诸多禁忌。”三个“不许”，一个“小心”。这种传统思想的传承实在有些约法三章的味道，令人顿生拘束之意。元宵节后，换下的贡品堆得“满满一大缸”，孩子们撒开儿的分食贡品，大人们家家户户轮流邀饮春酒，个别人家为了酬谢起个会，请吃会酒。在这种生活习俗中，孩子们的兴奋、快乐，家长们的紧张、繁忙，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中国传统风俗的画卷。作家笔下的两类人物形象是那样的清晰、质朴、自然，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围绕着“吉利”二字各干各的一份事去。文中几乎没有色彩斑斓、富贵奢华的形容词作点缀，更多的则是用平易、质朴的动词作修饰。我想这也许更能展现乡下农人喜庆节日里淳朴、自然、勤劳、俭朴的特质吧！尽管已是春节，理应放松一下紧绷了一年的神经，享受一番节日的欢愉。但是与闲适的城里人有所不同的是忙惯了的乡下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场景，总还是抹不去、丢不掉、忘不了那份勤俭持家的传统与习俗吧！单有大人们的忙碌还不能称之为春节，要想营造热闹喜庆的节日氛围，天真活泼的孩子是不可缺少的必要元素。文中的“我”不是分食贡品，就是偷喝春酒，还要眼巴巴地盼着大花厅里的那桌“十二碟”酒席。当然作为女孩子躺在大人怀里舔一点酒、撒一会儿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正好也应证了那句“大人盼种田，小孩儿盼过年”的乡间俚语吧！由此可见，乡野小村的风俗美在勤劳、朴实、厚道的大人们，他们循规蹈矩深受传统思想的束缚，整日忙碌、奔波劳苦。还有一群乖巧的孩子们，他们贪吃爱闹、活泼灵动，承载着希望，是这幅传统风俗画卷中跳动的音符。大人们的沉稳质朴与孩子们的乖巧灵动，汇聚成一条生生不息的生命的长河，虽不绚烂多姿，但却绵延不绝，共同奏响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命的华章！

二、纯粹厚重的人情之美

“元宵节后，年景尚未完全落幕。”家家邀饮春酒的节目再度将节日氛围引向高潮，大有“家家扶得醉人归”之景象。会首起会办会酒，母亲虽是从不上会，但总是乐意把花厅“供人请客”。酒席不用乡下所谓的八盘五、八盘八，而是从城里叫来的最讲究的“十二碟”。花匠阿标叔也勤快地把煤气灯擦得亮晶晶，呼呼地点燃了，照的大厅灯火通明，人人兴高采烈。母亲便捧出八宝酒为人助兴。面对称赞，滴酒未沾唇的她高兴得“两颊红红”。席散时，会首给每个人一条印花的手帕，母亲与“我”各得一条。农村的生活自然是艰苦的，那我们不禁要问：会首为什么要用城里的最高标准“十二碟”表示酬谢呢？我想会首更看重的是远比金钱还可贵的那份乡邻间扶危济困、患难与共的厚重情意。作为局外人的母亲和阿标叔也乐呵呵地为吃会酒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使得这种美好的人情显得格外纯粹、自然。喝春酒，吃会酒时“我”的一“靠”一“坐”，无形中拉近了乡邻间情感的距离。慢慢地拉长了新年的时间，篇首那句“农村的新年，是非常长的”便不难理解了。回想作品创作背景，当时的封建社会里，在一方土地上，勤劳的人们播种希望，用汗水收获着对美好明天的憧憬。作为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他们的物质生活也许是匮乏的，但他们的精神生活理应是富足的。平凡的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邀饮春酒，请吃会酒的特别方式，累积亲情、乡情、友情，用无言的实际行动，筑牢乡邻间这条情感的纽带，用节日的喜庆氛围，宣泄深埋心底已久的情愫。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朴实的人们，用汗水，用诚心，用智慧，用生命酝酿出自然、纯粹、厚重的人情美。有了它，人们风雨同舟，为了它，人们薪火相传，靠着它，人们一往无前……

三、和谐统一的人性之美

文章开篇，一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儿首先出场。邀饮春酒时，她“不请自到”“肚子鼓鼓”“还捧一大包回家”。她“不知舔了多少个指甲缝的”母亲泡的八宝酒。母亲请邻居喝春酒时，“我呢，就在每个人怀里靠一下，舔一下酒才过瘾。”请吃会酒时得了“两条”印花手帕，于是“我开心的要命。”这里奇特的设喻，生动传神的细节描写，清晰而准确地凸显出小女孩无遮无掩的童真、童趣。她爱吃、爱喝、爱玩、爱闹，极尽自然的流露出人物发自心灵深处的“真”。

母亲形象是琦君最重要的创作泉源。文中的母亲自酿八宝酒，到了喝春酒时就开了请大家尝尝，还告诫“我只能舔一指甲缝”“多喝会流鼻血，太补了”。母亲从不上会，但总乐意把花厅给大家请客。面对会首的盛情款待，母亲捧上一瓶八宝酒为其助兴。三言两语就把勤劳俭朴、慈爱温柔、善良大度、任劳任怨的母亲形象立起来了。母亲形象中折射出最耀眼的光芒便是“善”。

篇末，身处异国他乡的作者，时隔多年后为儿子如法炮制八宝酒，并更名为“分岁酒”。不想竟惹儿子挑剔，原来是失去了家乡味啊！琦君采用今昔对比的手法，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我们不禁浮想联翩：是家乡的酒吗？还是家乡的人呢？亦或是终生难忘的情啊？我想总该是兼而有之吧！人说“宁念家乡一捻土，莫恋他国万两金”。纵观琦君的人生经历，过早的失去亲生父母、兄长，时世的变换，生活的辗转波折，使她敏感而细腻的心灵涌动着一股永不磨灭的对美的向往与追求。源自人性中的美，促使她难忘“中国味道”，萦绕她难舍“故土情结”，引领她难离“心灵的理想国”。

由此观之，孩子自然天成、无遮无掩的“真”，母亲任劳任怨、朴实无华的“善”，令作者魂牵梦萦、永不磨灭的“美”，已经使文章具有一种超凡脱俗的人性的光辉。

纵观全文，琦君选取可乐的童年故事片段，运用清新的文字，素雅的笔调。采取叙事与抒情并用的方式，在娓娓道来中，让自己的感情自然流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弥漫着喜庆祥和节日气息的中国传统风俗画卷，使人顿生身临其境之感。其次，作者深情的笔触又将读者引向一杯甘醇的春酒，纯粹、厚重的人情之美，如酒般炽烈，使人徜徉其中回味良久。最后，通过今昔对比手法，追忆人生历程，深刻而清晰地折射出人性中的“真、善、美”。并将其统一在一个不大的题材里，使其达到和谐统一的人生境界。这三种境界，由点到面、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生生不息的传统风俗，纯粹厚重的人情氛围，和谐统一的人性光辉，使她的文章毋宁说是一种对人性的讴歌与向往，尤其在纷繁复杂的现实生活映衬之下，此文此境，更几乎是人生永难企及的精神乐园。使人向往，令人怅惘！

（作者单位：安徽省合肥市长丰县罗塘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