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财神：我要攒起足够的表达欲望

李乔

以为宁财神是个表达欲望强烈或生性欢脱的搞笑分子，结果却恰恰相反。他不喜欢主动讲故事，反而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充裕的问题，来一点点往外掏。

最初看着一个明显缺乏热情的采访对象，心里难免疑惑，这像是来宣传《龙门镖局》的吗？依他的才气和怪咖脾气，如果不是他亲自监制的戏，想必他不领这份差。因此提问与回答，从一开始就铿铿锵锵地交了锋。

他大部分时间没有一丝笑容，谈话间，双眉紧锁，露出川字纹。话题走着走着，走到他收藏的玩具，又好像他说明年想要个小孩，改变生命状态时，他撩起衣襟擦了擦眼镜儿，咧嘴笑了。果然像极史玉柱，有种天然的喜感，早先弥漫在脸上“好烦”的阴云这才鸣金收兵。

这并不是一次过程特别愉快的采访，但整理录音后才发现，他很诚实，他的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没有废料，让你突然有种赚到的感觉。

《龙门镖局》的命运我一个人担了！'

七年前，《武林外传》的成功是笼在宁财神身上最眩目的光环。然而，他没有趁热打铁，在电视荧屏上继续操持引人捧腹的营生，反而转战话剧和电影。有一次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后来不做电视剧了。市场越来越细分，而且受众多是中老年观众，写给年轻观众的戏，成功概率非常小，将来年轻人回去看电视剧的可能性也很小。”

正如他所言，收视率的基本面多年来没有变化，而年轻人获取娱乐的方式却越来越多。但是，他却弄出了40集《龙门镖局》。如果不是自食其言，那就是他打算迎合市场。

既然《龙门镖局》避不开与《武林外传》的渊源，自然会让人联想它的命运，是延续轰动效应，还是堕入续集魔咒？

宁财神说：“从时间上来说是二十多年后的故事，比较像《射雕》和《神雕》的关系，故事上有传承呼应，但表现主题上有很大的差异。”

最显著的变化是，《龙门镖局》不像《武林外传》那样执迷追逐搞笑段子、经典台词，因为他认为如今网络上的俏皮话铺天盖地。而《龙门镖局》虽然宣传口号是“微博时代的古装职场喜剧”，貌似一直在强调与微博的关系，但宁财神表示，他的最初的创作动机在《武林外传》之后。当时他去了几十所大学与大学生们做见面会，讨论沟通后，把他们关注的情感、职场问题记录了下来。后来，他成为微博上的活跃人物，在获取资讯的同时也与不同人的价值观产生碰撞，进而反观自己。因此，这是一次对自己的全盘梳理和思考，希望在《龙门镖局》中得到回答。而在表现手法上，他选择回归戏剧本身，使《龙门镖局》不独为年轻人喜欢。

“那你的观众在哪里？”我问。

“电视观众的基数永远是最大的，微博的观众影响不了收视率。我自己原来担心中老年观众不喜欢，后来给我妈那个年龄段的观众看了，都还挺喜欢的，而且是追看。跟《武林外传》相比，会更加剧情化，在台词上会有收敛，原来为了逗乐会让情节突然停下来，现在基本上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他坦言，此前已经办了十几场看片会，观众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所涉及，五六十岁的长者，中年、青年，甚至“蛋蛋后（00后）”，整体反响不错。他说，“我不知道收视率好不好，但至少口碑应该是OK吧”。

此外，这次他多了一个身份——总监制。为了保证演员投入创作的心情和表演精力，宁财神避开了8月最热的横店，去丽江花2000万盖了一个镖局，再加上昂贵的交通住宿成本，这部剧虽然投资颇巨，但在他看来都很值得。他始终认为电视剧是编剧的艺术，因此这也是他以编剧为创作主体全身心投入项目运营的一次尝试。个中辛苦，宁财神鲜少提及，只说《龙门镖局2》即将上马，显然他在监制这件事上吃的苦头不算什么。他甚至诚实的说，这部戏赚了钱，所以要赶拍第二部。

不少观众见证了《武林外传》从最初的沉寂到爆红的命运，因此也格外关注着《龙门镖局》的命运。7月30日，《龙门镖局》将在四大卫视播出，这时候宁财神很豪爽地说：“如果《龙门镖局》有什么负面，我一个人担了！”

一切只是碰巧了'

“你的很多作品都与武侠有关？”

“只是碰巧了。”

“你很喜欢说‘碰巧了，或者‘运气到那儿了之类的话。”

“那否则呢？”

当问题就在这样一个个淡淡简简的“碰巧”中戛然而止时，一个几秒钟的停顿，却像是生命中的一段意味深长。

宁财神学金融，上学时倒卖过牛仔裤，很早便投身期货，在19岁时就赚进百万家产，后又倾盆赔掉才转投文学。他取笔名“财神”，看上去隐含深意，但他仍轻巧地一句带过，“就是随便起了个网名”。

人的经历很奇怪。年少你会战战兢兢、找不到安身立命的方向；青春昂扬时会斗志满满，坚信努力之后会通向一条心中的坦途。可是走着走着，会经历很的意料之外，让人怀疑最初出发的方向和动机。

宁财神不是初出茅庐，也没有历尽劫波的老成持重，到了现在，他就是这么认为的，人生的转折和遭际，有时候就是“碰巧了”。

成名之后，本身的工作还是那样，创作不会因功成名就而轻松，他仍旧辛苦。他坦言，“写作很疲劳，能不写就不想写，进入写作要看运气，运气好的时候很快，运气不好的时候就一直拖一直拖”。

从第一代网络写手到《武林外传》的一鸣惊人，从《大笑江湖》的热卖到话剧作品近两亿的票房，宁财神手头各种本子邀约不断。但他认为那样写没有意义，硬生生去写写不出来，表达欲望不够强烈也写不动。如果自己的表达契合了大众的需求和趣味，那是好的，皆大欢喜的，如果没有他也无所谓。

“我就是能不干活尽量不干活，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我本身也没什么物欲，赚的钱够花了就行。我的戏甚至不预售，全部拍完才拿给电视台看，喜欢就买，不喜欢就算了。”

抽完一支烟，他双手交叉，撑在面前，语气里全是淡定、自信和顺其自然。就像他从不为自己定位什么，不去刻意的规划，作品也只是人生走到某个阶段，心境到了特定状态时的一种表达。

网龄超过十年的人都知道宁财神，论坛最火那阵子，他在“天涯社区”红得很。后来，他转战微博，成为有着五百多万粉丝的意见领袖。无疑他的成名、立言都与他穿行多年的网络世界有关。但是现在，他说跟粉丝对掐的时候越来越少，在每个人都能成为表达主体的自媒体时代，面对多元化的网络碎片，他更倾向于梳理。

“原本大家以为微博能改变一些事情，前两三年大密度的公共话题，从爆发、愤怒、抗争，直至无效，使所有人都变得冷感，它大量透支了社会的愤怒，也加剧了某些事情的发展。但是当愤怒越来越无效的时候，对国家对个人都不是好事。”宁财神说。

因为置身其中浸淫日久的缘故，宁财神对网络世界的迭变和风向是敏感的，他自身也经历了很大的变化。如今微博的扁平和无力，微博使用者的整体素质的下降，使得原本公共事件中参与、愤怒的人也转向了自己的社区和圈子。

“原来有观点冲突的时候我试图说服、改变别人，现在可能不会那么激烈了，尽可能理解，或者换位思考，实在是有点反人类了，我才会愤怒”。

“是不是越成熟，愤怒的表达就会越少？”

“对，所以我以后会也越说越少。”

乍听上去，这个喜剧编剧的内心十分冷静，而靠思想来支撑的写作者，笔下的世界，通常是对社会的洞察和他整个世界观的集合。

“当你不能取悦全世界的时候，就想办法先取悦自己。”他淡淡地说。

谁会与悠悠众口为敌？就像他早已远离天涯，未来也会淡出微博。

我是个烂嘉宾，但它会帮我变成一个好编剧'

在7月14日的微博中，宁财神调侃说：“今晚是我首次在《非诚勿扰》亮相，请锁定东方卫视，收看《中国梦之声》。不小心看了本期《非诚勿扰》的观众请移步到我另一个ID吐槽：@曾子航 有啥说啥，千万甭客气?”

采访时他告诉记者：“14号之后我就不看微博了，会被骂翻的。就不能看，被人骂，一看肯定难受，会让人怀疑自己，会想那个人说的是不是对。我干嘛要怀疑自己呢？如果每天都怀疑自己也没意义，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有些缺点改不掉，干嘛还别别扭扭的，我就不受这个苦了。”

最初为了搜集一部相亲电影的剧本素材，宁财神打算去《非诚勿扰》采访，可被导演顺水推舟请来做了点评嘉宾。自乐嘉离开后，于正、曾子航的代班都不被观众待见，挑战孟非、黄菡、乐嘉这组铁三角的原配，本来就是一个不讨好的活儿。宁财神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对自己的表现，他毫不讳言自己是个烂嘉宾。

在《非诚勿扰》上，宁财神不键谈，又要观察分析人的性格，常常浑然忘记说话。但是他却喜欢上了录制《非诚勿扰》。对他来说，这是大密度集体验各种戏剧人格的好机会，坐在台上的他要点评，要分析，还不能分神，这是对大脑思维的强化训练。

虽然在《非诚勿扰》录制节目的期数还不确定，但他表示自己正乐在其中，不仅忙着体验戏剧人格的真实状态，自己也越来越适应节目的节奏，话也比以前多多了。

“不管干任何事，预设结果可能往往失望。不预设结果，尽可能享受过程，每个环节做到少遗憾，最后的结果就交给命运吧。”

Q：《影视圈》杂志社

A：宁财神

Q：平时你是个幽默搞笑的人吗？

A：对熟人还可以，因为大多数正常人也不会莫名其妙就开玩笑，就是跟熟人之间才会开玩笑。像周星驰看起来是不苟言笑的，他跟熟人在一块儿也还挺好玩的，他只是不愿意把这面给你看而已。

Q：除了写作之外喜欢什么？

A：我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收藏点玩具，是电影类的或者游戏类的，有一个大的收藏玩具的房子，有几千个玩具。现在的电影玩具很精致了，像钢铁侠之类的，很值得收藏。

Q：你“玩兴”大吗？

A：玩可能需要能力吧，如果有钱有闲，一般人可能都会玩，现在有的人不玩只是他没钱或没时间。我觉得追求舒适是人的本能，为了吃好开始用火来烤食物，都是基于享乐，人类文明的发展史也是一个享乐史。

（实习生杨宇静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