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父权和社会传统宣战
2013-04-29刘琳刘小刚王笳舟
刘琳 刘小刚 王笳舟
摘 要: 威廉姆·福克纳的《献给艾米丽的玫瑰》和凯特·肖邦的《觉醒》的女主人公都生活在父权社会中,她们都受到男权社会传统的束缚,又都表现出强烈的反叛精神。本文着重分析了两位女主人公受到的压迫和自我意识的觉醒,从不同角度看两位女主人公的不同方式的觉醒。
关键词: 艾米丽 艾德娜 父权社会 自我意识 自我觉醒
一、引言
作为美国文学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威廉·福克纳一生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120多篇短篇小说。《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1930年)是福克纳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美国南北战争后的一个南方小镇——杰斐逊镇。女主人公艾米丽·格里尔森是当地没落的贵族家庭后裔,自幼深受清教文化的影响。为了维护所谓的等级和尊严,艾米丽的有着严重父权倾向的父亲在女儿年轻的时候赶走了所有向艾米丽求爱的男子,剥夺了她追寻幸福的权利。父亲去世后,艾米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直到荷默·伯隆,一个北方包工头的出现,一无所有的艾米丽不顾世俗的观念与之相恋,勇敢地追求真爱。然而,在社会的重压下,最终发现爱人的背叛后,艾米丽杀死了爱人,并与死尸同床共枕40年,直到去世。虽然艾米丽从一个愿为爱情牺牲的女性沦为恐怖的谋杀者,故事以悲剧收场,但艾米丽自我的觉醒和为摆脱父权社会所做的抗争是不能被忽视的。
另一部作品《觉醒》(1899)是美国著名女作家凯特·肖邦的代表作,这部小说被视为女性主义小说的经典。小说的女主人公艾德娜·庞特里耶嫁给了一位克里奥尔商人,有着两个乖巧的孩子,过着看似幸福的生活。然而有一年度假时,艾德娜受到几个克里奥尔人的影响,逐渐萌生了自我意识,决定摆脱一切外在的束缚,跟随自己的内心,追求生命中的真爱。然而,艾德娜的自我觉醒和自我实现之路上阻力重重,最终,对社会、对爱人彻底失望的艾德娜选择用死亡结束一切,表达对社会的控诉。
二、生活在父权制家庭中的金丝雀
两位女主人公都生活在男权社会中,受到社会传统的制约。《献给艾米丽的玫瑰》中,艾米丽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虽然出身高贵,却深受父权制和南方妇女观的束缚。她的父亲是南方父权制的典型代表,成长于这个男性具有绝对权威的家庭,艾米丽一直以温顺的淑女形象示人,被誉为“南方的纪念碑”。镇上的人常常这样描述:“我们把这家人看做一幅画中的风景:身材苗条,穿着白衣的艾米丽小姐站在身后,她父亲叉开双腿的侧影在前面,背对着艾米丽,手持一根马鞭,一扇向后开的前门恰好嵌住了他们俩的身影。”[1]这幅画面中父亲“叉开双脚的侧影在前面”表现了父亲的权威性,而艾米丽总是站在父亲背后,表面上看是父亲一直在保护独生女儿,实质上,是在维护高贵家族的高贵血统,他宁愿女儿终身孤老也要竭力防止任何地位低下的人走近艾米丽。于是艾米丽在父亲的这种“保护”下变成了一只“失语的金丝雀”,丧失了自我意识,放弃了追求幸福的权利。
在十九世纪的父权制社会中,女性是没有独立的社会地位的,已婚女性也没有自己的私有财产,包括结婚时带来的嫁妆。随着婚姻关系的开始,她自己成了丈夫的财产。“女人的责任是要取悦自己的丈夫,要有利于他们,要让他们感受到被爱和被尊敬……要照顾孩子长大,为他们排忧解难,让他们感受生活得甜蜜。”[2]在一个经济宽裕的中产阶级家庭,妻子的作用更大程度上带有一种仪式性,也就是说,妻子们通过悠闲的生活方式展现自己丈夫的社会地位。在《觉醒》中,艾德娜和丈夫庞特里耶先生正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庞特里耶先生看起来很爱自己的妻子,给她富裕的生活,外出做生意时还会给艾德娜寄很多礼物。在别人的羡慕中,艾德娜只能接受:她的确嫁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丈夫。然而,对于庞特里耶先生而言,艾德娜只是他的附属品,是他的财产,就像他家里笼子里的鸟一样,开心时是用来消遣的玩物,厌倦时便弃之不顾。所以,当庞特里耶先生觉得家里无聊时就会去外面找乐子,去酒吧消遣,或去城里做生意。艾德娜则像一只金丝雀,虽然得到了物质上的享受,但得不到丈夫的尊重。
三、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反抗
(一)从男性角色的不在场看女主人公的觉醒
艾米丽和艾德娜都深受父权的压迫,所以父亲去世和丈夫出差在某种程度上为她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创造了必要条件。
在《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花》中,艾米丽的父亲影响了她的一生,父亲在世时的控制导致艾米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她不善言辞,性格孤僻。父亲的离世使得艾米丽意识到自己除了父亲,一无所有。此时,自我意识已经开始在艾米丽的心中萌芽,她意识到父亲控制了她的一切,剥夺了她享受青春、享受爱的权利。虽然她没有直接进行反抗,但从她的行为可以看出艾米丽已经开始默默地做着抗争。首先,艾米丽拒绝让父亲下葬,因为在她看来,埋葬了父亲就等于埋葬了一直以来她所信奉的传统和教条。承认父亲已死,就等于承认自己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而自己享受青春和爱的权利也无法找回了。只是在斗争了三天之后,艾米丽还是接受了现实,做出了让步。父亲下葬后,艾米丽大病一场,但这场病预示着艾米丽的新生。大病初愈的艾米丽剪短了头发,这意味着艾米丽决心以新面貌示人,也是艾米丽对已逝去的青春的祭奠。“这时的艾米丽暂时地摆脱了父权的压制和外在的传统习俗的之苦,她内心的女性意识开始复活了。”
《觉醒》中的女主人公艾德娜的父系家庭属于长老会,是美国清教徒的一个分支。可是在艾德娜看来,他的家人似乎每天都在做“罪恶的事”,比如赛马或者赌博,然后在星期天带着伪善的自我去“赎罪”。幼年时期,她常常在做祷告时偷偷溜到户外,远离那里让她窒息的气息,来到一望无际的草地,伸开双手奔跑在绿草丛中,就像在水中游泳一样。那时的艾德娜就已经表现出对父权制的反抗。艾德娜的婚姻,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是一种对她那个父权制家庭的逃离。艾德娜的丈夫,庞特里耶先生总是忙于自己的生意,虽然他自称很爱妻子和孩子,但他只有周末才能跟家人聚在一起。而且,这对夫妇也不关心对方的思想和活动,她们各自享受自己的社会生活。庞先生把大量的时间花在生意、酒吧、赛马场甚至红灯区。正如伍尔夫指出的:“婚姻对于像里昂这样的男人来说只是用以保持双方距离的防御措施。”[3]从格兰德岛回来之后,艾德娜常常独自外出。她走路去探望芮芝小姐,去聆听钢琴家的演奏,也是在那里想念着罗伯特。表面上看,艾德娜的独自外出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但事实上,她的独自行走传达一种反传统的迹象,表现了她想要和男人一样自由出现在公众场所的愿望。这是她对社会强加于女性的家庭责任的拒绝。
(二)爱情与觉醒
两部著作中的女主人公都以为找到了真爱,并且这个“真爱”激发了她们的自我意识,却在她们满腔热忱地准备开始新生活时遭到了“真爱”的背叛。在《献》中,艾米丽爱上了一个来自北方的包工头——赫姆,她以自己的方式勇敢地表达爱意,她根本不在乎赫默的地位和收入。可是,艾米丽和赫姆的相恋却让镇上的人坐立不安,他们觉得一个拥有高贵出身的淑女不应该跟一个身份低下的人来往,他们更觉得如果艾米丽——他们心中旧传统的代表,如果跟来自北方的工人——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相恋,那么他们的信念就失去了依托。于是镇上的人充当了艾米丽父亲的角色,开始阻止并控制艾米丽。但是,已经从父权和传统压制中觉醒的艾米丽深信自己找到真爱,她坚定地认为她有选择自己爱的人的权利。此时的艾米丽是自己的主人,不再受任何人的控制和影响。
艾德娜的自我意识是在格兰德岛度假时被激发的。在一个完美的贤妻良母和一个良师益友般的钢琴家的影响下,艾德娜逐渐萌发了为自己而活,做自己的主人的意识。因为缺乏丈夫的爱与理解,罗伯特的陪伴则唤起了艾德娜对爱情的渴望。同时,也是因为罗伯特的逃离让她意识到她应该是独立的,不再是“庞太太”,而是“艾德娜”。一步步地,艾德娜从一个被动的妻子转变成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她不是任何男人的私有物品,无论她有多么爱他,她都要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正如艾德娜自己所说:“我可以放弃不一定必要的事物,可以放弃金钱,可以为了孩子放弃生命,但是不可以放弃自我……”[5]
四、不一样的结局,一样的觉醒
“真爱”的背叛给了两位女主人公莫大的刺激,也更加激发了她们对自我的思考和认识。当艾米丽发现她所爱的赫默并无与她结婚之意时,她深受打击,于是杀死了这个让她发现自我,敢于挑战传统的男人,之后还将赫默的尸体藏在卧室中,与他同床共枕40年。在《觉醒》的最后,对社会、对罗伯特彻底失望的艾德娜不愿屈从于现存的社会法则,于是回到格兰德岛,脱去所有束缚,走向了大海,在那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两部作品中,一位女主人公结束了自己爱人的生命,另一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绝不是她们反抗失败的表现,相反,她们的这种行为正体现了她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和不妥协。艾米丽那种看似变态的行为恰恰是她自我意识的极端表现,显示了她不愿再受制于男人的决心。她的行为传递出这样的信息:从前受制于父亲,之后又为爱人不顾一切的艾米丽要反过来控制他们。赫默死了,就不会对她说不愿结婚,艾米丽也不用担心会失去他,镇上的人也不能再对她说什么。所以她宁愿与一具尸体生活,也要保住自己刚刚获得的自我。艾德娜最后走向大海时脱去了所有的衣服,以此表示她摆脱世俗枷锁、寻求解放的决心。因此,艾德娜宁愿自杀也不愿放弃才苏醒的自我,宁愿进入一个充满自由和解放的新世界也不愿在现实世界做男人的奴隶,这是她对父权社会的控诉,对自我的追求。
参考文献:
[1]郭和英.女性意识的觉醒与反思:透析安娜悲剧及对现代女性的启示[J].科教文汇,2008(1).
[2]Guilber,Sandra M and Susan Guba,ed.,The Norton Anthology of Literature by Women.New York and London:W.W.Norton and Company,1985:168.
[3]朱晓丽.艾米丽的悲剧人生——从女性主义角度解析《献给艾米丽的玫瑰》.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4:117-119.
[4]Martin,Wendy.New Essays on The Awakening.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48.
[5][美]凯特·肖邦著.觉醒.杨瑛美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
[6]肖明翰.廉·福克纳:动的灵魂[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