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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字被动式英译文化考量

2013-04-29陈银春

作家·下半月 2013年9期
关键词:英译语料库红楼梦

摘要 本文以《红楼梦》前五十六回的“蒙”字被动式及其三个英译本中的对应翻译为语料,通过定量分析,对《红楼梦》中的“蒙”字被动式所体现的文化意蕴进行探讨,找出其使用规律,并对三个译本的英译特点进行描述,以现有语料及数据为依据,从文化层面比较分析三位译者对“蒙”字被动式的翻译考量,以便为翻译实践或翻译教学提供借鉴。

关键词:语料库 《红楼梦》 “蒙”字被动式 英译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王力曾经指出,动词“被”有“覆盖”和“遭受、蒙受”两项意义,被动式的“被”来自“遭受、蒙受”义。而动词“蒙”恰好也具有“覆盖”和“遭受、蒙受”两项意义。“被”字式被认为是一种典型的被动句,其本身及英译特点都受到了广泛的关注。但是对“蒙”字被动式的研究则极为罕见,除袁宾和杨春霞等极少数学者在比较汉语被动式时有过涉猎之外,其研究,尤其是英译方面的研究则是一片空白。

作为中国古典小说的巅峰之作,《红楼梦》(曹雪芹、高鄂)在文化、语言研究上的价值,在中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数代译者在传播中国文化的动力驱使下作出了不懈的努力,仅英译本就有十来种,其中包括英国人乔利的前56回全译本(以下简称乔译)、杨宪益夫妇(以下简称杨译)和英国人霍克斯及其女婿闽福德(以下简称霍译)。学者以及研究人员长期以来一直都在对《红楼梦》英译本进行着对比研究,而且“逐渐摆脱了单纯地从语言文字方面比较译本得失的窠臼”,越来越注意从文化交流的角度和译者文化身份的角度去研究《红楼梦》的译本,但是基本上以霍译和杨译为研究对象,“语料的匮乏导致结论可信度和正确性值得怀疑”。

本文将以前人的研究为基础,结合《红楼梦》中的语料,首先将汉语“蒙”字置于语篇环境中讨论其文化价值,以揭示其使用的一般规律。然后注意观察、挖掘三个英译本对“蒙”字被动式的处理方式,以期找出译者在转化带有丰富文化意蕴的被动式时的翻译考量,拓宽被动式英译研究的视野。

二 《红楼梦》中“蒙”字被动式的文化意蕴

从“蒙”字式本身体现的文化意蕴来看,《红楼梦》中体现的最主要的是礼文化。自古以来,中华民族被誉为“礼仪之邦”。礼的价值或说它的社会功能,就是全社会成员一切行为都必须以礼作为衡量的尺度。因此,《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充分“意识到‘礼在中国数千年社会生活中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和巨大作用”,充分利用“蒙”字被动式的顺意倾向性,将当时人们对“礼”的重视从语言的角度体现出来。

其次,《红楼梦》中“蒙”字被动式还体现了丰富的宗教文化。佛教原是由印度传入中国的,传入东土以后,与中华传统文化相融,成为中国传统文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并在中国宗教中获得自己确定的地位。《红楼梦》本身就注重佛教观念的表达,如贯穿其中的“色空”观念正是来源于大乘佛教所讲的“空”。而其中“渐悟”、“顿悟”等观念的深入剖析又体现了作者对禅宗的深度理解。当然,《红楼梦》中还提到了道人。这是中国的另一重要思想——道教。道教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源自老子和庄子的道家思想,其影响虽然比不上佛教那样广泛,对汉文化和语言的影响也不容忽视。

《红楼梦》中“蒙”字体现的第三种文化是官制文化。在阶级社会里,官制是国家机器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其职能主要是保护以皇帝为代表的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权和利益。作为一种文学作品形式,对“官”及官制的描写也是小说的重要内容之一。通过理解和研究被动式“蒙”在《红楼梦》中的使用,也可体现当时社会的官制文化。

三 “蒙”字被动式文化意蕴及译者考量

本文选取了《红楼梦》中文本和三个英文译本作为研究的语料。然而,乔译只有前五十六回,为了使研究的语料具有可比性,本文同样截取了《红楼梦》中文文本及杨译和霍译前五十六回作为语料。结合“蒙”字被动式的結构标准,利用ParaConc语料库搜索工具,对《红楼梦》前五十六回的语料进行了搜索,共得到35处典型应用。进一步以中文文本中的句子为搜索项,检出三个译本中的对应翻译。以胡文彬、袁宾和陈银春、刘泽权等人的研究成果为基础,仔细研究《红楼梦》中“蒙”字被动式及译者处理手法,可以看出“蒙”字被动式主要体现的是中国的宗教文化、官制文化和礼文化。而三位译者采取的翻译方法有把“蒙”字式直译成被动,或者转化成主动句或名词及形容词短语,当然也包括有一些完全置之不理,不予翻译的。

从“蒙”字被动式的基本翻译情况来看,三位译者最多采用的是转变成主动动词短语。笔者认为,在“蒙”字式长期发展过程中,因为同类化机制和异类化机制的影响,使“受事宾语排斥受事主语,使句子处于无主语状态”,让译者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出受事主语,只能以施事为主语将句子译成目的语。除翻译成主动句外,霍译和杨译倾向于将“蒙”字式后的动词转化成名词或形容词短语,而乔译更青睐于尽力将其以被动句式展现。

从三位译者各自的特点来看,在体现宗教文化的四个“蒙”字式中,只有霍译将其中的一个句子翻译成了被动句。在官制文化的三个“蒙”字被动式翻译中,霍译和杨译采用的手法也极为相似,只有乔译应用到了转换成短语的形式呈现。然而,转到礼文化的七个句子的翻译中,杨译和乔译都用到了被动式,只有霍译与其他两位译者大相径庭,以主动式翻译为主,转换词性为辅,根本就没有顾忌到“蒙”字式的被动用法。

为仔细了解上述三种文化在《红楼梦》中如何以“蒙”字被动式具体体现,进一步分析三位译者采取不同译法的异同与得失,考量译者变换表达形式,是否“正是因为他们试图忠实地转换原作的内容”,本文将结合具体例子说明译者在实际翻译中的不同处理方法。

1 宗教文化

传统观念认为《红楼梦》所反映的宗教意识“主要是来自于道教”。但笔者认为,《红楼梦》开卷就已经说明此书是“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敷衍出来的,其语言虽然体现了对宗教的信仰,但具体是哪种宗教很多时候并不是很明晰。大多数情况下是亦僧亦道,这从一僧一道的数次同时出现就可体现出来。如第一回中:

原文:……不能洞悉明白,若蒙大開痴顽……

霍译:If you would have the very great kindness to enlighten my benighted understanding with a somewhat fuller account…

杨译:But I am too dull to grasp it.If you would kindly elucidate to enlighten me,I promise to listen most attentively.

乔译:Yet could this dullness and simplicity be graciously dispelled,your younger brother may,…

从自称“弟子”和对对方的称呼“尊师”,可见甄士隐此处说话非常的客气。一“蒙”字更体现了将自己的建议与要求完全交付到对方手中。而且,“蒙”字还可以隐含这一佛一道的行为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赐予。

然而,仔细分析三位译者的译文,乔译的句型较为贴合源语。为了强调说话者在宗教代言者面前的卑微心态,还加上了“graciously”来赞美施动者。霍译和杨译却全然舍去了“蒙”字被动式所隐含的意义,而采用主动句式,将贾雨村请求“僧”和“道”,变成了这一僧一道主动愿意帮助。虽然他们都采用了相应的词汇手段来舒缓语气(霍译用“would have the very great kindness”;杨译用“would kindly”),这种由句型带来的语义缺失还是无法补偿。

且不论到底是对“佛”还是对“仙”,《红楼梦》中“蒙”字针对僧道人物的特定用法都体现在了当时的文化里,宗教对于人们的特殊意义,和人对宗教及其代表人物僧道的小心谨慎与崇拜的态度。三位译者都意识到了宗教在《红楼梦》语言中的意义,采取了不同手段来弥补“蒙”字被动式翻译中的文化意义缺失。

2 官制文化

封建社会的根本特征是君主集权制,作为封建社会的最高统治者——皇帝,掌握所有人的生杀大权,“皇权”是一种被神化了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曹雪芹虽然从骨子里批判和反对封建制度,但是从文字使用上对皇权的敬意是丝毫没有减少的。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对前朝和当朝皇帝的名中所含字避讳,如“玄”或“玄”字旁都缺末笔(避康熙帝玄烨之“玄”)。而书中“蒙”字式的使用又可见“皇帝”身份的非同一般,如:

原文:……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

霍译:…and you have to remember that I have only just been restored to office by an act of Imperial clemency.

杨译:Moreover,I've been re-instated by the Emperor 's favour and am in fact beginning a new life.

乔译:…but this case involves a human life,and honored as I have been,by His Majesty the Emperor,by a restoration to office,…

此第四回中甄应嘉所述。虽然受到了皇帝的降罪,将其重新起用就是对于他的恩赐。因此,帝王给予他们的任何处罚和恩赐对于官员或平民百姓来说都是一种从上而下的恩赐。三位译者都在此处用被动句强调了皇权。只是在细节处理上有所不同。霍译只说明权力的给予者是皇帝,杨译则用“Emperor 's favour”强调了皇权的至高无上。乔译用倒装句型“honored as I have been”来强调受动者的惶恐不安。

3 礼文化

中国礼文化源远流长,它与古代家族文化的共同点是它们都以血缘宗法制为基础。浓烈的“孝亲”情感支配家族成员,长幼尊卑,上下有序。此外,在家族之外,封建统治者或学者文人之间又倾向于自贬尊他来显示自己的文化涵养。中国式礼貌的最大特点是“夫礼者,自贬而尊人”。“蒙”字式的使用正好能符合这一要求。如第一回中:

原文:既蒙厚爱,何敢拂此盛情。

霍译:Your kindness is more than I deserve,I accept gratefully.

杨译:You lavish too much kindness on me,sir.Nothing would please me better.

乔译:Being the recipient of such marked attention,how can I presume to repel your generous consideration?

甄士隐欲请贾雨村上他家喝酒过节,此句为语村对他的邀请所作之答。两人同为读书之人,自然会互相礼敬。且贾雨村先已受过甄士隐的恩惠,对其便有尊敬感恩之意。因此,语村此处用的并非平常俗人所用的“受”或“被”等词来表示被对方所恩宠,而是用一文雅而且较尊重的“蒙”字来体现自己对对方的尊重和对自己的贬低。这一“蒙”字,可体现表面上确实雨村是一位尊礼、守礼的读书人。

此处三位译者都放弃“蒙”字所在的被动句型。霍译和杨译都采用动词的主动形式,全然抛弃了雨村说话时所特有的读书人的谦逊形象。乔译用了对象词“recipient”来说明雨村是被动的接受者,但对动作的施与者的敬意已经在译文中找不到丝毫痕迹。

四 结语

《红楼梦》中,“蒙”字被动式在数量上虽然并不是最值得注意的语言特征,但是“蒙”字被动式有着特殊之处,在某种程度上能够体现作者的观点和作品的特点,彰显中国的文化百态。因此,译者对“蒙”字被动式的处理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体现其对中国文化的考量。

注:本文系刘泽权(1963—)教授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规划基金资助项目:《红楼梦》中、英文语料库的创建及应用研究(05BYY028)。

参考文献:

[1] 曹雪芹、高鄂,蔡义江评注:《红楼梦》,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

[2] 成穷:《从〈红楼梦〉看中国文化》,上海三联书店,1994年版。

[3] 刘士聪:《红楼译评》,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4] 袁宾:《“蒙”字句》,《语言科学》,2005年第6期。

[5] 闫敏敏:《二十年来的〈红楼梦〉英译研究》,《外语教学》,2005年第4期。

作者简介:陈银春,女,1980—,湖北黄冈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语料库与典籍英译、英语教学,工作单位:上海建桥学院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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