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态度系统看“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话语评价意义

摘要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对刘姥姥浓墨重彩，大书特书，足见刘姥姥在书中的地位。评价理论是人际功能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主要从态度系统来分析“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刘姥姥话语的评价意义。研究发现：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善于运用鉴赏和情感子系统表达积极肯定的评价意义，迎合了贾母等人爱慕虚荣的心理，构建了适宜的人际关系，从而达到“满载而归”的交际目的。

关键词：刘姥姥二进大观园 态度系统 评价意义 交际目的

中图分类号：I109.2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系统功能语言学是韩礼德创立的适用语言学理论，它为语篇分析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依据。系统功能语言学将语言赋予多层意义，强调语言具有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际功能、语篇功能，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人际功能。众所周知，语言交际的主要目的就是人与人之间进行有意义的交流，从而建立并维持适宜的人际关系。马丁继承和发展了韩礼德的人际功能理论，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评价系统，态度系统是评价系统的一个子系统。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对刘姥姥大量的描述足以说明刘姥姥在书中的重要地位。本文运用评价理论对“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刘姥姥话语的态度资源进行分析，揭示其如何构建积极的评价意义从而达到“满载而归”的交际目的。

二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简介

众所周知，曹雪芹在写《红楼梦》时，从不滥用笔墨。对于不重要的人物和事，他只是寥寥几笔稍加描述。然而对刘姥姥这一人物曹雪芹却不惜泼墨，给予大量描述。刘姥姥两进大观园目睹了贾府奢侈豪华的物质生活，凭借巧言巧语，一进大观园从二奶奶那儿索取到改善自家生机的二十两银子。二进大观园时，刘姥姥深知贾府中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带了自家的新鲜菜蔬给他们尝尝鲜。一见到贾母，她就靠“老寿星”这个美称讨得了贾府中最有权威的人的欢心。由于看到贾母喜欢，凤姐请求姥姥住两天并讲些趣事与老太太，这样刘姥姥才有了和贾母同游大观园的机会。刘姥姥“虽是个村野人，却生来的有些见识”，知道贾府的老少都喜欢听新鲜事，于是就想些乡下的俗语故事幽默诙谐地讲给他们听，逗得大家开怀大笑，临走时刘姥姥是带着贾府上下“拱手”相送的银两衣物回去的。

三 态度系统简介

语气系统、情态系统及呼语是构建人际意义的重要手段，笔者此前已做过相关研究。本文主要运用评价理论对“刘姥姥二进大观园”的态度资源进行分析，揭示其如何构建积极评价意义达到交际的目的。如前所述，评价系统是马丁在人际功能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子系统，而态度系统是评价系统的一个子系统。马丁和罗斯指出，评价意义是人际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们通过评价资源向听者或读者来表达他们对人和事物的态度并以此来构建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

态度系统是评价系统的核心所在。马丁的评价系统主要体现在词汇语法层上，如性质形容词、副词（情态状语）、心理过程及行为过程的中心词和模糊词语等的使用。态度系统可以分成三个子系统：情感、判断和鉴赏，它们都具有肯定或否定的评价意义。态度是人们对人和事物的感觉，包括情感反应、对行为的判断以及对事物的肯定或否定的评价。情感是评价者对被评价者的主观上的情感反应，有积极或消极的，主要通过心理过程和关系过程来体现，当然也可以通过表达态度的词汇来体现。评价者对于产品和过程的夸赞或认可属于鉴赏，对语篇、抽象事物或自然事物做出各种不同的评价属于鉴赏，对人做出这样那样的评价也属于鉴赏。

四 话语评价意义分析

根据马丁的评价理论，在对语篇进行分析时，主要考虑的就是词汇语法层，这样有助于我们对语言做出比较细致的分析，从而了解语篇如何通过语言完成交际目的的。我们对“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话语进行统计，出现56次，百分之九十涉及态度资源，表达评价意义的态度资源比较丰富，主要有表达情感意义的可能性情态词、表达鉴赏或情感意义的形容词、副词、关系过程、心理过程和行为过程的小句。因篇幅受限，本文只选取部分语料进行分析。

例1：周瑞家的又问刘姥姥：“今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刘姥姥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你，二则也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便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

情态词除了表达说话人对所说话语的可能性和义务性推断，还表明说话人积极或消极的情感态度。可能性情态其实既体现说话人对命题可能性的推断，又可表达说话人的情感意义。从例1可以看出刘姥姥很想见到老太太和二奶奶，但碍于长久没与贾府连络感情。她用可能性情态“可以、不能”来表达情感上的顾虑，但这样说并不失莽撞，应视为积极的情感态度，周瑞家的也便心领神会。

例2：贾母倚柱坐下命刘姥姥也坐在旁边，因问他：“园子好不好？”刘姥姥念佛说道：“……谁知我今儿进这园子一瞧，比那画儿还强十倍……”……刘姥姥听了，喜的忙跑过来，拉着惜春说道：“我的姑娘，你这么大年纪儿，又这么好模样，还有这个能干，别是神仙托生的罢。”……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姥姥留神打量了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

凤姐看到贾母喜欢刘姥姥，就请求他住贾府两天给老太太讲些奇闻异事。老太太听了更是兴高采烈地邀请刘姥姥同逛大观园并和她邻座。这回，刘姥姥可是受宠若惊。例2，贾母作为发话者提问，刘姥姥忍不住直夸大观园“比那画儿还强十倍”，老太太听到如此夸赞怎能不欢喜；听到老太太夸惜春，刘姥姥充分使用鉴赏系统里的副词、形容词“这么大、这么好、这个能干、神仙托生”也大夸特夸惜春。至黛玉处，刘姥姥又用形容词“好”的比较级和形容词“上等的”对黛玉的绣房做出肯定的评价。可以看出，刘姥姥善于借助鉴赏系统和表征关系過程的小句夸赞大观园和惜春，向贾母表达她对人和事物的态度并以此来协调她与贾母之间的社会关系，正迎合了贾母等人爱慕虚荣的心理。

例3：贾母起身笑道：“这屋里窄，再往别处逛去。”刘姥姥念佛道：“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们那一间房子还大还高。怪道后院里有个梯子……如今又见了这小屋子，更比大的越发齐整了。满屋里的东西都只好看，都不知叫什么，我越看越舍不得离了这里。”凤姐道：“还有好的呢，我都带你去瞧瞧。”说着一经离了潇湘馆。

例3中，贾母饶有兴致地陪着刘姥姥逛潇湘馆，刘姥姥不忘夸赞老太太的正房，连用了好几个评价形容词“大”：“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足以显示贾府当时的声名显赫。刘姥姥深知老太太的威严地位，故又用“威武”二字来突出老太太极强的权势地位。见到小屋子时，刘姥姥又用形容词的比较级和关系过程来表达评价“比大的越发齐整了”，言语灵活多变，而后又概括道“都只好看”，情感上更是言不由衷“越看越舍不得”。此番刘姥姥为了迎合老太太和二奶奶表达鉴赏和情感意义的手段可窥一斑了。

例4：贾母这边说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自己却鼓着腮不语。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来。史湘云撑不住，一口饭都喷了出来；林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嗳哟；宝玉早滚到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宝玉叫“心肝”；……刘姥姥拿起著来，只觉不听使，又说道：“这里的鸡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众人方住了笑，听见这话又笑起来，贾母笑的眼泪出来，琥珀在后捶着……

贾母由于兴致很高特别邀请刘姥姥赴宴，刘姥姥自然是求之不得，言语之间非常尽兴。例4中，贾母宴请刘姥姥时，凤姐和鸳鸯一心想捉弄她，刘姥姥故意装作不知道专等着她们戏弄。她善于用幽默诙谐的关系小句表达鉴赏和讨人欢心，如“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还有关系小句中表达肯定评价的形容词，如“也俊、小巧、怪俊的”，惹得贾府中人开怀大笑：湘云“喷饭”、黛玉“忿气”、王夫人笑的“说不出话”、宝玉滚到贾母怀里……

例5：且说刘姥姥带着板儿，先来见凤姐说：“……难得老太太和姑奶奶并那些小姐们，连各房里的姑娘们，都这样怜贫惜老的照看我。我这一回去后，没别的报答，惟有请些高香大大的给你们念佛，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的，就算我的心了。”

在情感子系统里，被评价的人和事物是评价者的心理反应，具有非常明确的情感意识。情感的含义比较丰富，所有能体现感情、情绪、感受及性情的词汇、语法资源都可表达情感意义。例5中，“刘姥姥虽住了两三天，日子却不多，把古往今来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听见过的，都经验了。”刘姥姥在向凤姐告别时使用情感动词表征心理过程，如“怜贫惜老”中的“怜、惜”，“没别的报答”中的“报答”，“保佑你们长命百岁的”中的“保佑”，使用副词“大大的”修饰表征行为过程“大大的给你们念佛”等小句表达了情感意义的话，道出了贾母、凤姐及贾府中人对他这个乡野老妪的怜惜和刘姥姥对贾府中人的一片感激之情。

例6：凤姐听了……说着叫平儿来吩咐道：“……你这空儿把送姥姥的东西打点了……”又见平儿也送他这些东西，又如此谦逊，忙念佛道：“姑娘说哪里话？这样好东西我还嫌弃！我便有银子也没处去买这样的呢。只是我怪骚的，收了又不好，不收又辜负了姑娘的心。”

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由于她善于运用鉴赏和情感子系统讨得贾府中人欢心，语篇交际过程中评价意义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临走时贾母、二奶奶等人送他不少银两衣物。从例6中可以看出，刘姥姥借助形容词“好”、指示代词“这样的”、对平儿给他的东西，言语间给予了极为肯定的评价。尤其是见平儿又单独送他东西，关系过程小句表述心里虽不好意思“怪骚的”，情感上却又不能“辜负了姑娘的心”，因为这也正是刘姥姥到二进大观园的交际目的所在。

五 结语

我们知道，评价意义是人际意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根据马丁的评价理论，我们在分析“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话语评价意义时主要借助词汇语法层对刘姥姥话语的态度资源进行了比较详细的分析。研究发现：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话语交际中善于运用鉴赏和情感子系统来表达对人和事物的积极的评价意义，以此来构建其与贾府中人适宜的人际关系，迎合了贾母等人爱慕虚荣的心理，在不知不觉中刘姥姥成功地达到了“满载而归”的交际目的：收获青纱一匹、一盒点心、两包各五十两银子、一包绒线……最近的研究表明，只借助词汇语法层来分析话语的评价意义远远不够，鉴于篇幅受限，我们将另辟文章做进一步研究。

注：本文系2013年度河南省社科规划项目“红楼经典人物话语人际意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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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红，女，1970—，河南信阳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系统功能语言学与语篇分析、应用语言学，工作单位：信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