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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汉语“完成体”的再认识

2013-04-29冀芳张夏恒

作家·下半月 2013年9期
关键词:现代汉语语法汉语

冀芳 张夏恒

摘要 汉语中存在完成体,但对于什么是完成体、其表现形式是什么,认识上并不一致。本文在对汉语的“完成体”概念及其标记等相关问题进行论述的基础上,认为“完成体”的研究在借鉴西方理论的同时,要深入挖掘汉语的语言材料,建立全面、完整的理论模式和行之有效的判定方法。

关键词:完成体 了

中图分类号:H04 文献标识码:A

一 对“完成”术语的界定

目前对于究竟什么是完成体还没有定论,“完成”这个术语涵盖的内容也较多。外国学者将英语动词的内部时间特征分类,其中accomplishment一类,不少学者对应汉语动词分类译为“完成”。国内学者研究动词分类时,如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将一类带时量宾语动词的语义特征,称之为“完成”。戴耀晶(1997)讨论动词类别和句子情状类型所依据的一组语义特征也是“完成”与“非完成”。动词本身就具有时间特征,“完成”可以指称动词内部语义特征,表示动作的结束;且动词与“体”密切相关,动词情状的差别会改变体标记的意义,不同的动词也会有选择性地搭配不同的体标记。因此,“完成”既可以指动词本身的情状,也可以指表现动词的体标记。“完成”这一术语应有明确的界定,使用了“完成体”这个术语,我们认为它可以指称指视点体。

另外,“完整”与“完成”这两个概念也有混淆。Comrie在其论著《体》中将“完整”和“非完整”作为了“体”的一级分类,“完整”表示动作本身,是从外部视点体观察得到的。很多学者认为典型的完成体是一种完整体,但“完成”与“完整”如果不考虑参照时间的范围,两者是不好区分的。

我们认为,在研究中应结合汉语的实际面貌,扩大“完成”的研究范围,包括典型的和非典型的,如杨永龙(2001),这种研究方法很具现实性和可行性。

二 对汉语“完成体”研究分期及特点的认识

对汉语“完成体”的研究分为两个时期,20世纪初期为第一时期,多数学者认为汉语完成体是存在的。王力(1943)认为现代汉语的“完成貌”表示事情的完成。吕叔湘(1944)将“动相”分成三大类,其中一类使用限制词表示动作已完成,一类使用专门起“动相”作用的词,其中“既事相”表示“动作已经完成”。高名凯(1948)认为“完成体”表示动作或历程的完成。

这一阶段“完成体”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动词。“完成”表示动作完成,“完成体”作为语法范畴出现。但各家对“体”的划分并不一致,分成了诸如“开始、进行、完成、近过去、结果、尝试、反复”等。

20世纪末期至今为第二个时期,又可分为两个阶段。从80年代起至90年代中期为第一阶段,“完成体”在理论方法和表现形式分析上都有所深入。研究理论上认识到体系统的构成是有层次的,从整个体系统不同的角度进行分析,如:张志公在《现代汉语》中认为动态可以分成“尚未完成”和“已经完成”两大类。“已经完成”表行动或状态的发展变化已经完成。陈平在《论现代汉语时间系统的三元结构》一文中提出了“时相、时制、时态”三元结构分析汉语的时间结构。研究形式上的分析仍着眼于动词,属于语法体。如:石毓智(1992)认为“了、着、过”表示了一个完整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的过程。这一时期学者也开始注意到体不仅与动词有关,而且与谓语部分和除去时体标记的句子有关,如陈平。

这一阶段对体貌研究来说是承上启下的:一方面,延续上时期的研究思路,把“完成体”作为高度虚化的语法体,属语法范畴。继续着眼于动词研究“完成体”。一方面,开拓了研究视角,注意到“体”是层级系统,“完成体”不是一种简单的类别。同时,“体”的研究扩展到谓语成分和句子上,这对“完成体”的深入研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90年代中末期至今为第二阶段,集中表现在对完成体理论和表现手段两方面的研究。理论方面表现在:“时”(指事件发生时间在时间轴上的体现)、“体”结合研究“完成体”。李铁根《现代汉语时制研究》区分出绝对和相对时制,认为时制不同对“完成体”的语法化程度和表现时间的功能上也有一定的影响。龚千炎《汉语的时相时制时态》在认识到汉语“时”、“体”关系的基础上,认为现代汉语时间系统属于词汇和语法范畴。理论方面也表现在重构汉语体貌系统,如尚新在其博士论文《语法体的内部对立与中立化》中,运用突显理论和体义相交理论,简化语法体系框架,使汉语时间问题在语法体范畴中得到解决。

完成体表现手段的研究,表现在对完成体标记的句法环境、格式、语法功能进行描述,描写不同标记间的差异。杨永龙(2001)结合《朱子语类》详细讨论了“了、过”等完成体,分析其体意义方面的差异;陈前瑞在其博士论文《现代汉语四级体貌系统》中,运用语言类型学比较体标记间的差异;金立鑫在《动词后“了”的时体意义及其句法条件》采用经典实验的方法,从最简形式到增添了变量后的形式等进行分析。这些类型学和实验的方法都有助于完成体的深入研究。

此阶段的特点是:第一,“体”是分层级的系统,戴耀晶(1997)将体分成了完整体和非完整體两大类,完成体是完整体的一种。陈前瑞《现代汉语四级体貌系统》根据普通语言学、语言类型学、汉语语言学,进一步将“完整体”和“完成体”区分,认为完整体是语法化程度高的核心视点体,完成体是语法化程度低的边缘视点体,两者同属外部视点体。“完成体”在体系统的位置更加明确,不再仅仅作为“体”的一种简单的类别。由此提供了新的角度观察汉语体范畴,有力解释了汉语体标记的复叠现象。

第二,戴耀晶(1997)提出“体意义的承载单位是句子”,“完成体”的研究也扩展到事件,不同事件类型选择不同的“完成体”标记,有的事件类型甚至决定体形式的虚化,同一“完成体”标记用于不同的事件类型,表示的虚化程度和语法意义不同。

第三,“体”的属性由语法范畴逐渐转向语义范畴。更多的学者认为“体”依赖在句法层面的多种表现手段,这种认识也影响到对“完成体”表现形式的认识。“完成体”标记形式,可以由虚化程度高的“了”、虚化程度不高的时间副词“既、已经、才、刚”等、一些“动宾、动补、动趋、动结、动词重叠”等结构、复句环境中的一些表现形式等充当。我们认为汉语缺乏形态变化,体标记具有词汇、语法、语义的性质,因此,在语义范畴下研究“完成体”更符合汉语的实际,符合汉语时间形式的特点。

三 对完成体标记的认识

1 典型完成体“了”的几种认识论

汉语中人们对完成体的认识是与“了”密切相连的,完成体的争议也集中表现在对“了”的认识上,“了”被认为是汉语语法研究中哥德巴赫猜想式的论题。

“完成体”论:认为“了”用在动词后,表示动作的完成。持这种观点的有:王力(1943)、吕叔湘(1984)、高名凯(1948)等。

“实现体”论:刘月华在《动态助词“过过了”用法比较》提出,把“了”的意义概括为“实现”,因为动词后用上“了”不一定表示动作已经完成。但“实现体”的说法也受到了质疑。杨永龙(2001)认为:完毕、完成、实现实际上构成了一个渐变序列,其中“完成”是典型成员,“完毕”和“实现”均为非典型成员。”

“完成、实现体”论:龚千炎在《汉语的时相时制时态》认为,“完成”与“实现”本来就密切相关,一种动作完成之后也往往是一种状态的实现。戴耀晶(1997),认为“了”是具有动态性、完整性、现实性特征的体标记。

“界变”论,张黎在《汉语语法范畴论集》中提出“了”是一种“界变”,动作或事件的状态的变化,包括了动作状态的开始、结果,既有已经实现的动作或事件的变化,也有状态结果的变化。

如果从历时的角度,将“了”放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研究,不难发现“了”的语法化程度和语法意义是具有不同层次的,由实词向虚词发展的过程中,必然经历了不同层次的中间态,或表“完成”,或表“实现”,或是仅表语气,形成一个渐变的“线性序列”。由此看来,将“了”的整体语法意义看作“界变”,能够概括不同阶段的语法化程度,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可以看出,“了”是汉语完成体的典型标记,长期以来,“完成体”和“了”的研究纠缠在一起,“了”的复杂意义和争论影响了对完成体的认识。在过往的研究中往往根据“了”的语法意义不断修正完成体的意义,从而使完成体变得面目全非。怎样认识“了”与完成体的关系,这一问题有待于深入研究。

2 对完成体标记的认识

汉语缺乏形态使体标记变得复杂,这是造成对汉语“体”认识不一的根源。起初认为完成体标记是由虚化的助词、时间副词承担,侧重语法手段。助词上观点比较一致,副词存在分歧。高名凯(1948)完成体可为“过”、“好”、“完”,并指出古汉语中用句终词“矣”表现。但认为“已经、业已、既”等,既不表体,也不表时。龚千炎《汉语的时相时制时态》认为汉语的完成态主要由“了”及时态副词“已经”表示,并把曾经(曾)、已经(已)、正在(正、在)、将要(将、要)等看作准时态副词。

后来,体意义的承载者是“事件”(句子)逐渐被大家认可,完成体标记不再局限为虚词。张志公《现代汉语》认为由动词或形容词后边的趋向动词或加“了、过”表示。杨永龙(2001)结合近代汉语,考虑到不同体成分的语法化程度和语法化过程,将体标记分为狭义和广义两个,狭义是完全虚化的表体的形态,广义的标记是涵盖了表达体意义的所有形式,包括虚化的语法形式,也包括词汇形式、句子结构等等,认为完成体标记包括副词、助词、语气词、完毕义动词、趋向动词等。

对于“完成体”的表现形式,有的学者严格限定为“了”等虚化的语法形式,更多的学者认为“完成体”标记依靠多种形式综合表达,汉语缺乏形态变化导致了“完成体”的表现形式既有纯粹的语法形式,也有依靠多种成分的综合形式。我们认为必须将两种结合起来,才能将汉语的体貌系统表达完整。

四 汉语完成体的研究走势

汉语“完成体”作为舶来品,受到了西方理论的影响,作为表示“完成”的时间概念是存在的,在缺乏形态的汉语中,探讨“完成体”及表现形式具有重要意义。

第一,明确术语。“完成”与“完整”界定不一,“时体”有时也指“时态”、“时制”等,关于“体”的名称就更加多样,导致“完成体”也可称为“完成貌”、“完成态”、“完成情貌”等等。因此,“完成体”概念迫切需要进行严格界定,为深入研究奠定基础。

第二,建立“完成体”研究的体系。汉语“完成体”的多样性使这一问题存在争议。汉语中的“完成体”是什么,以何种手段来表达,与英语中的“完成体”有何不同等,这些问题都需要深入细致地考察。关于研究方法,利用语法语义学、认知语言学,结合“事件”、“情状”等,已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对“完成体”的判定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没有形成完整的理论模式和体系。“完成体”的研究要借鉴西方理论,但更需深入挖掘汉语的事实,找出切合汉语实际的理论和方法,在建构汉语体貌系统的同时,把“完成体”置于整个体系统中去考察研究,在不同的層级关系中才能更好地还原“完成体”的本来面目。

注: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编号:CHDW2011JC028)资助;长安大学基础研究支持计划专项基金资助。

参考文献:

[1] 戴耀晶:《现代汉语时体系统研究》,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2] 杨永龙:《〈朱子语类〉完成体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3] 王力:《中国现代语法》,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

[4] 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

[5] 高名凯:《汉语语法论》,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

[6] 石毓智:《论现代汉语的“体”范畴》,《中国社会科学》,1992年第6期。

作者简介:

冀芳,女,1982—,山东济宁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工作单位: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

张夏恒,男,1982—,山东人,长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2013级在读博士生,研究方向:物流工程与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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