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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视角下的男性形象与世俗生活

2013-04-29刘元秀

作家·下半月 2013年9期

摘要 简·奥斯丁是英国18世纪最优秀的女性小说家,她的小说的深度以及对社会探寻的广度,因其终老一生的英国乡村生活而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但是她的小说对于当时英国社会的形态与世俗生活的真实刻画与反映,改变了当时小说创作中的俗套与庸俗气息,她的代表作《理智与情感》就很生动地反映出了当时英国的世俗生活,可谓是当时英国社会生活的一个横截面。

关键词:英国乡村生活 《理智与情感》 庸俗气息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简·奥斯丁作为英国较早的著名女性作家,在她的笔下衍生出来的各种男女形象、种种乡绅社会生活,无不体现出了她敏感与锐利的洞察力。发表于1811年的小说《理智与情感》是她的处女作,在这部小说中,她将英国当时的世俗生活与男女情感描绘得纤毫毕现,非常生动。

那么,女性视角下的男性形象又如何呢?情感细腻的女性作家心目中的男性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文学形象呢,这要从女性作家们的文学幻境中找到种种蛛丝马迹。本文以简·奥

斯丁描写世俗生活与男女情感最为后世称道的早期代表作《理智与情感》为例。

18世纪英国著名的蓝袜女作家萨拉·菲尔丁对于男权社会是一种妥协的态度,她认为女性可以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下,做一定的发展。她的这种思想在她的很多作品中都有所显现,在她的小说《克里奥佩特拉和奥克塔维亚的生平》中表现得尤为明显。莎士比亚和德莱顿都写过克里奥佩特拉的故事。两个男人对克里奥佩特拉都表示了欣赏或同情,莎士比亚将她描写成迷人又有魅力的天使,而德莱顿把她描绘成了专情于安东尼的悲剧性人物。到了女人萨拉笔下,克里奥佩特拉反而变成了个十足的恶魔、欲女夏娃,她根本不爱安东尼,只是利用他。安东尼的妻子奥克塔维亚则是被萨拉赞扬的对象,她忠诚、优雅,但敌不过妖艳的克里奥佩特拉。而男主人公安东尼,萨拉对他只做了一个温和的批评,认为他的缺点只是眼光不行,识人不善,才导致了兵败自杀的悲剧。萨拉的倾向性非常明显,即女人的權利和幸福是以男人为中心而存在的,不管是克里奥佩特拉,还是奥克塔维亚,都没能认识到这一点,所以等待她们的只有悲剧。

萨拉·菲尔丁可以说是英国女性小说一个转折点,即自愿承认夫权文化,并愿意在男人的统治下做有限的发展。萨拉的小说创作也因此得到了当时男性小说家的赞赏,甚至是文坛盟主约翰逊的首肯。她的成功无疑对早期的英国女性小说作者们起到了典范的作用。

简·奥斯丁虽然是第一阶段的代表人物,但是她的小说除了成功的模仿之外,并没有像萨拉·菲尔丁那样简单地屈从于父权小说的叙事准则,而是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有力的抵制。她给我们留下了六部长篇小说,篇篇都算得上是经典。在她的作品中,“男性文学形象开始由主角向配角转换,其形象也由完美被删改为残缺。”她笔下的男性主人公塑造虽然“略微平淡简略,缺乏反映心理活动的深度刻画,不过,他们同样不乏鲜明的个性。”

《理智与情感》是奥斯丁出版的第一部小说,也是其成名作,最初是书信体形式,题名为《埃莉洛和玛丽安》(Elinor and Marianne)。1811年出版时封面署名是“一位女作者”(By a lady)。故事主要讲述达什伍德家代表理智的埃莉洛与代表情感的玛丽安两姐妹寻找理想的爱情和婚姻的女性经历。

在简·奥斯丁所处的年代里,女性的独立与自主的意识还停留在萌芽的状态,她们对男性仍旧充满了各种美好的幻想。寻找一个优秀体贴的丈夫成为女人们的首要目的。

玛丽安曾失望地说:“我越是了解这个世界,就越觉得我永远也遇不到一个会让我付出全部真心的男子。我的要求是多么多啊!他必须具备爱德华所有的美德,同时还必须外貌出众,风度迷人。”但这只不过是小女子的梦想罢了。

威洛比的出现暗合了玛丽安心目中理想男性/丈夫的想象:年轻帅气、外表不俗、举止斯文、思路清晰、精力旺盛、性格开朗、感情充沛。“他的人品风度与她想象中故事里的英雄人物相仿。他先是能不拘小节将她抱回家里,可见是能当机立断之人。”玛丽安对威洛比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并妄下断言:“对某些人来说,七年也无法相互了解,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七天便足够了。”玛丽安认为她找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作为另一评判者的埃莉洛,对爱德华则情有独钟,她认为爱德华虽然外表并不俊朗,缺乏自信,但是具有出众的见识和严格的操守,见识广博、酷爱读书、想象力丰富,观察事情准确公正,情趣风雅而纯洁。

对姐妹二人来说,她们喜欢的对象虽然不同,但是,她们对理想男性/丈夫的评价和标准基本是一致的,那就是对男人的才华、阅历、资质的企盼和期望。寻找“理想男性/丈夫”其实就传达了女性的依附心理。但正如我们常说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女人的这种依附心理不消除,等待着她们的永远是失望和痛苦。

美国女性主义批评家苏珊·格巴曾以皮革马利翁的故事来说明男性中心主义的神话系统力图让人相信,完美的女人是被男人、按照男人的标准塑造出来的。《圣经》故事中的上帝造人篇中也写到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造就的。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对女性的要求并未完全摆脱男性本位的创造神话。因此,姐妹二人对“理想男性/丈夫”的追寻,一方面说明了女性对男性的依附心理,但从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看到,简·奥斯丁开始对皮革马利翁神话进行了颠覆。“寻找”等于是宣告:女性才是“理想男性/丈夫”的立法者,男性才是女性的“他者”。

但是姐妹二人心目中的理想男性/丈夫并不理想。剥开威洛比华丽的外衣,我们看到的是他那肮脏、无耻、丑陋的灵魂:诱骗伊莉莎,始乱终弃;为了摆脱经济困境而娶了一个富家女,从而辜负了玛丽安对他的情谊。他对玛丽安是“一方面要赢得她的钟情,另一方面又不想去爱她”,因为“一直想娶个有钱的女人,好让自己富足起来”。他对妻子索菲娅只是“我需要的是她的钱”。奥斯丁借埃莉洛的目光对威洛比进行了一个总结:“世态人情使他变得奢侈虚荣;而奢侈虚荣又使他变得冷漠自私。”以“他者”的目光审视作为自己对立面的男性形象,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行为。

另一个“理想男性/丈夫”爱德华在遇到埃莉洛之前,其实已经和斯蒂尔小姐露西订了婚,没想到陷入到对埃莉洛的爱恋中难以自拔。但他没有像威洛比对伊莉莎那样对露西始乱终弃,面对母亲要求他娶有钱女,否则就取消他继承人身份的压力,他依旧选择迎娶露西。所以对爱德华,奥斯丁同样借埃莉洛的视角对他的人品给予了大力的赞扬。爱德华“是一个类似‘葛兰底森式的人物,愿意牺牲一己的情感去履行年少时草率缔结的婚约。我们姑且不去谈论能否为双方带来幸福,但却仍不能不从这种把荣誉、责任感和对弱者的担当放在首位抉择中,有着传统风范所包含的某种近乎英勇的高贵气度。”

但是,从爱德华的担当下面,我们也看到了他心理阴暗的一面。他过于注重自己的荣辱,怕承担抛弃已经不爱的露西的罪名,所以潜意识中一直希望由女方提出中断婚约。对这一点,露西看得很清楚也更直率,“既然我肯定早已失去了你的爱情,我认为自己有权利去钟爱另外一个人,而且我毫不怀疑,我与他结合将与我当年认为的与你结合一样幸福。你既然把心都交给了别人,我也就不屑同你结婚。”接到这封信的爱德华,真是“又惊又怕又喜”,婚约既然由女方提出解除,他自然就不用承担抛弃旧爱的罪名,既然无损名誉,他也可寻找自己的幸福,于是立马就如释重负般地奔向自己的新欢,向埃莉洛求婚。从这一点看,不管露西是出于何种动机,她无异于一名勇士,而爱德华则近乎于一个懦夫。

虽然奥斯丁笔下的理想男性/丈夫并不理想,但是,在她的作品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奥斯丁对男性仍旧充满了期望。在她的所有六部小说中,都有一个成熟、睿智、年龄偏大的的男性主人公,充当着女性道德楷模和领路人的作用。他们最初并不入女人们的法眼,但他们仍旧默默地关注着女主人公,帮助她们克服自身的缺陷,解决生活中的难题,充当着传统意义上的王子、英雄和骑士的身份,最后和女主人公携手共建美好家园,过上童话般的幸福生活。

在《理智与情感》中,布兰顿上校就是这样的人物。对年仅17岁的情感精力充沛的玛丽安来说,35岁的布兰顿上校太老。“一个35岁的男人可能早已失去了感情的敏锐性和对欢乐的强烈感受。”“他既没有天资和情趣,又缺乏朝气,他的心灵缺乏热情,他的声音单调乏味。”但理智的埃莉洛则认为,布兰顿上校虽然“沉默寡言、神情严肃,长得不是非常漂亮,不过面容显得非常睿智,而且谈吐也有绅士的派头”。两姐妹从不同角度的评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布兰顿上校,也是奥斯丁心目中成熟完美男人的写照。

事实证明,布兰顿上校确实值得信赖,他在玛丽安对威洛比情有所属之后,选择默默地关注;在爱德华被母亲唾弃之后,主动提供牧师的职务;在玛丽安病重之时,主动请缨去接达什伍德太太……他简直是具有男人应该具有的一切美德:为人正直、慷慨大方、富有同情心、关心体谅他人,尤其是尊重女性,绝对是一个绝版好男人。

承认女人自身的缺陷,需要得到男人的引导,这种观念又反映了奥斯丁对传统男性权威的认同。“男作家们所创造出来的文化传统,是知识妇女在精神上的‘父亲。她们不能不受其影响,并向之表示依恋和忠诚。但另一方面,她们又不能不感受这传统的异己性。……因此,女作家大底都是有意的或无意的‘两面派。她们一面在模仿,一面在‘篡改……”

在笔者看来,奥斯丁对男人的态度很是纠结。她一方面建构,一方面解构;一方面颠覆,一方面重建;一方面表示信赖,另一方面又表现怀疑。这和当时的英国社会风气有很大的关系。因为虽然当时男女可以自由恋爱,但是“选择正确的伴侣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在当时,婚姻几乎不可以解除。英国议会法律规定,上层社会可以离婚,丈夫可以休不忠的妻子,而妻子无权提出与不忠或暴戾的丈夫离婚。”因此,笔者只能推测,奥斯丁对“危险的婚姻”具有一种潜意识的畏惧感。所以,她主张“为神圣的婚姻而爱,为理性的爱而婚姻”。这也可能是她终身未嫁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奥斯丁笔下已难见到那些坚强、果敢、挺拔的“大丈夫”形象了,她自如地运用戏仿和反讽手段,来暴露丈夫们的弱点。比如对同父异母的妹妹极端苛刻的约翰,他先准备支援妹妹们3000英镑,后来每人500英镑,然后降到一年100英镑年金,又唯恐继母活得太长,干脆变成给点零花钱,后来只帮助搬家……所以奥斯丁戏谑道:“这位年轻人其实心眼不坏,除非把冷漠和自私归作坏心眼,要不然,他真不坏。”还有对妻子极度无礼,对岳母极度不尊敬的帕尔默先生也是她批判的对象。奥斯丁对帕尔默夫人深表同情,“她丈夫故意冷落她、蔑视她、嫌弃她,都不曾让她感到痛苦。他那样呵斥她,辱骂她,反倒让她感到其乐无穷。”对这些被“矮化的丈夫”们冷酷、自私和卑劣的品性的描绘无疑也体现了奥斯丁对男权的抨击和解构。

在奥斯丁的作品中,虽然有男性形象的存在,但只是作为女性主角的一种陪衬。从自己的角度主动关注自己的荣誉,去审视男人,以女性的感受来描写爱情和生活,正是奥斯丁身为女性小说家的独特视角,也是其可贵之处和价值所在。

奥斯丁对于男性介于期望与失望之间摇摆,对于完美男性的期待与想象,现实中男性的种种缺陷又让陷落入失望的境地。但是她并未完全对男性世界丧失信心,那种成熟又幽默、富有而多金的男性可以说是拯救女性的天使。这或许正是那个年代女性的一种内心特征与女性独立主义不够健全的外在表现吧。

参考文献:

[1] 李维屏、宋建福等:《英国女性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

[2] 于东晔:《女性视域:西方女性主义与中国文学女性话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

[3] 威尔伯·克劳斯,周其勋、李未农、周骏章译:《英国小说发展史》,国立编译馆,1935年版。

[4] 简·奥斯丁,苏丹译:《理智与情感》,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

作者簡介:刘元秀,女,1975—,四川隆昌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英语教学法,工作单位:成都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