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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汉语辞书编纂始于闽南语辞书说

2013-04-18张嘉星

关键词:闽南话闽南语辞书

张嘉星

(漳州师范学院闽南文化研究院,福建漳州 363000)

欧洲人汉语辞书编纂始于闽南语辞书说

张嘉星

(漳州师范学院闽南文化研究院,福建漳州 363000)

闽南语是跨越地域和国界的汉语方言。探讨明中叶以来欧洲传教士汉语教育之方言取向,描述西方教会闽南-台湾-南洋之“大闽南语区”闽南语研习过程,可以揭示欧洲人汉语辞书编纂始于闽南语辞书的历史事实。欧洲人研习闽南话始于16世纪后期西班牙天主教会,传教士拉达《华语韵编》编于菲律宾,成书时间是1575年,比罗明坚与利马窦完稿于1584-1586年的《葡汉辞典》早约十年。17世纪,西班牙天主教会在菲律宾共编纂十多部班华、华班闽南语词典。19世纪南洋马来语区涌现数十部闽南话荷汉辞典和闽南话汉英辞典等闽南语辞书,直到鸦片战争之后,欧洲传教士才将闽南语辞书的出版地推到中国内地和港台。这是闽南语言文化在南洋地区接触西、荷、英三大欧洲语种的特殊语言文化现象。

传教士;南洋群岛;汉语辞书;闽南语辞书;欧洲汉学研究

语言是文化交流的先导,这在明清两代朝廷对待西方语言文化的态度上是个显例。明廷曾要求入华传教士必须会汉语,否则“致被拒绝”(1563)[4]。清代对西方宗教初行禁,1692年康熙帝颁“容教诏令”;1706年,受康熙召见福建主教“中国通”颜珰,因其只会福建方言而不谙官话,被驱逐出境[5];乾隆年间“礼仪之争”引发禁教令,嘉庆年间禁国人教洋人汉语,禁向洋人提供汉字活字、赠送中国史书,违者处死,“入教者发极边”(1812);“西人传教,查出论死”,“洋人秘密印刷中文书籍及传教惑众,或满汉人等受洋人委派传教或受洗礼入教,为首者斩。”(1814)[6]在这种境况下,传教士不可能直接在中国传教,便把目光投向侨民众多、海上交通方便、可以自由传教的南洋。

留居南洋的华侨主要是闽南底层人,其中会说官话的不到1/500[7],马尼拉闽侨“一千人中(只)有十个认识不多的字”[8]。不得已,已经学会官话的传教士们毅然改学闽南话,一边用其布道、培养闽南教徒,一边俟华开禁,以保证能在第一时间奔赴中国传教。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迫我“五口通商”,清帝国主权进一步丧失,暂居南洋的欧美传教士纷纷捷足登闽,1842年入厦。举凡英国伦敦会麦都思、德国基督教路德会郭实腊、美国罗啻及施敦力兄弟等传教士,都是先在南洋学习汉语闽南话,再转至福建、内地传教的。

值得注意的是,传教士在南洋学习闽南话,是与兴办中文学校、传播福音互为表里的。例如英国伦敦教会给马礼逊(Robert Morrison,1782-1834)的任务是:一、学会中文;二、编汉英字典;三、把《圣经》全部译为中文,好使占世界三分之一人口的中国人能直接阅读《圣经》。[9]为此,马氏1818年到达马六甲伊始,便创办英华书院,下设三所闽南话华文小学;马氏后继者米怜(William Milne,1785-1822)早年办过闽南话中文学校,接管闽南话华文小学轻车熟路;麦都思则在巴达维亚(雅加达)、槟榔屿、马尼拉等地学闽南话、办学、传教三不误。为了方便学习异族语言、传达教义,传教士每到一地,都以拉丁文、罗马字为记录工具编辞典,替各地创制拼音文字系统。由此可见,传教士闽南语研习和著作,都起步于南洋,为我们留下40多部几百年前的多类型“活语言”文献。

(一)闽南方言辞书

1.汉语西班牙语闽南语辞书

2.荷华闽南语双语辞书

荷兰南洋殖民政府印尼通译佛兰根(Francken.J.J.C.?-1863)1857 年 带 领 练 习 生 薛 力 赫(Gustave S chlegel,1840-1903)往漳州调研方言,其《厦荷大词典》(Chineesch Hollandsch voordenboek vanhet Emoi dialect Chinese Dutch Dictionary of the Amoy dialect)1882年出版。薛力赫《荷华文语类参》4册,1882-1890年发行。佚名《闽南漳州方言荷华字典》1886年发行于南洋,具体地点不详。

3.英汉闽南语双语辞书

英国传教士麦都思(W.H.Medhurst)《汉语福建话字典》(A dictionary of the Hok-keen Dialect of the Chinese Company),1831年完稿于马六甲,1837年澳门英国东印度公司印行,是欧洲学者官话方言以外最大部头的汉语字典。戴尔牧师(S.Dyer)《福建话漳州音字典》(A vocabulary of the Hok-keen dialect as Spoken in the county of Tsheang tshew),1838在马六甲和新加坡出版。欧尼斯特(Tipson.Ernest)《厦门话汉英袖珍词典》(A Pocket Dictionary of the Amoy vernacular Chinese-English),新加坡1935年出版、台中1953年重印。尔尼斯特·迪普森(Tipson,Ernest)《厦门话袖珍英汉辞典》(Pocket Dictionary of the Amoy vernacular.English Chinese),新加坡商务书局1940出版。鸦片战争后,英汉闽南话辞书才在台、港、内地出版。例如马偕(Mackay G.L)《中西字典》,上海美华书馆1874年出版,台湾1876年、1891年再版。杜嘉德(Carstairs Douglas)《厦英大辞典》,台北古亭书局1873年出版、1899年再版,20年后巴克礼(Thomas Barclay)牧师在此基础上作《厦英大辞典补编》,1923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麦嘉湖(Macgowan,John)《英汉厦门方言字典》(English and Chinese Dictionary of the Amoy Dialect),厦门英格兰长老会1883出版,1885年、1905年、1965年多次再版。美国归正会来坦履(Daniel Rapalje)补编打马字遗稿《厦门音的字典》(E-mng im e Jitian),厦门萃经堂1894年刊印。甘为霖(W.Cambell)《厦门音新字典》,台南教会公报社1913年首版,等等。

(二)闽南语学术著作

欧洲人闽南语学术著作也是先在南洋出版,例如郭实腊(Karl Friedrich Au-gust Gutzlaff)《厦门话标志》,1833年发行于东南亚。詹姆斯·拉格(Legge James)《英语马来语和汉语词汇研究:福建话和广东话习语的理解》(A lexilogus of the English Malay and Chinese language comprehending the vernacular idioms of the last in the Hok-keen and canton dialects),马六甲英华学院书局1841年出版。约翰·卢《厦门词汇》,1848年在厦门出版。打马字(Rev.John.van .Nest.Talmage D.D.)《唐话番字初学》(Tng oe hoan ji chho-hak),台湾1852年出版。美国归正教传教士罗啻(Elihu.Doty)《翻译英华厦腔语汇》(Anglo Chinese Manualwith Romanized Colloquial in the Amoy Dialect),广州鹭门1853年、1855年梓行。伟恩(Winn,J.A.)《厦门和新加坡福建方言词汇》,新加坡1866年出版。佚名《三种词汇:英文、马来语、中文福建话与客家话》,新加坡1887年、1904年刊行。海尔(Hare G.T.)《福建土话》(The Hok-kien vernacular),新加坡政府出版办公室1897年初版、1904年再版。Fezguson,D.《台湾汉语》(Formosan Chinese),1909年出版,发行地点不详,由于成书于鸦片战争前,估计也是南洋版。港台内地版则有弗朗西斯科·皮纳尔(Pinol,Francisco)《厦门话的语法》(Gramatica China del dialecto de Amoy),香港1928年出版,后经玛利诺神学院学生改订,1952年出版、1960年再版。彭特·凡德(Loon Piet.van.der)《马尼拉早期福建话研究》(The Manila incunabula and early Hok-kien studies),厦门1967年初版、1996年再版。Fezguson,D.《台湾汉语》(Formosan Chinese),1909年出版,发行地点不详。托马斯(Roberts Thomas)《台湾福建话》(Speak Taiwanese Hokkien),出版信息不详。

(三)闽南语教材

教无定法,课堂导入也无定法。课堂导入的范式也因文体而异,因文题而异,只有立足学生语文素养的提升,达到情趣和理趣的和谐共生的课堂导入才应该是我们矢志追寻的。

欧洲人闽南语教材的出版地仍是由南洋而及中国内地和港台,例如Peter Hsieh5册《厦门语教程》(Lessons in the Amoy vernacular),菲律宾Henry.P.De.Pree1911 年初版,A.L.Warnshuis& H.P.DePree1930、1955年再版。尼古拉斯·伯得曼(Bodman.Nicholas.C.)《福建厦门语口语》(Spoken Amoy Hok-kien),马来西亚联邦1955年初版、1958年再版。罗啻《英中厦门本地话指南》,广州1855年出版。马约翰《厦门方言手册》(旧译《英华口才集》,A Manual of the Amoy colloquial),厦门萃经堂1869年初版,1871、1880、1892年分别再版。Warnshuis,A.L& DE.Pree,Henry.P.《厦门话教程》(Lessons in the Amoy vernacular),厦门大学出版社1936年出版、1955年再版。Caroll,T.D.《台语发音实用手册(Some practical notes on the pronunciation of Taiwanese),香港帝国印刷公司1956年出版。20世纪五六十年代由台中玛利诺语言学校出版的闽南语教材尚有托马斯·卡罗尔(Carroll,Thomas)《台湾话发音实用注解》(Some practical notes on the pronunciation of Taiwanese),G.schlegel《台语罗马化的校园会话:耶鲁大学教材》(Compus Talk in Taiwanese Romanization:A Yale U-niversity Textboo);Carroll,T.D.《台语发音实用手册:台湾厦门语发音的教学法处理》(some Practical Notes on the Pronunciation of Taiwanese:A pedagogical Treatment of the Sound of the Amoy Dialect spoken in Taiwan)、Fedders Albert《厦门语白话对白》(Chinese Dialogues in the Amoy vernacular)等。

综上可以看到,西欧传教士首部闽南语辞书华班闽南话辞典《华语韵编》的成书时间在1575年,比闽南人自己编纂的母语韵书《汇音妙悟》(泉州,黄谦,1800)早225年,比编定于广东肇庆的《葡汉辞典》早约十年;同时在拉达《华语韵编》之后,尚有多部西班牙语汉语闽南话辞书相继面世,其后更有19世纪以降荷华辞典、新教传教士英华闽南语学著作的出版发行。从拉达1575年编定《华语韵编》算起,欧洲传教士从16世纪以来先后编定40多部闽南语著作,其中双语辞书21种、方言学著作11种,闽南语教材12种。因此我们说,欧洲的汉语辞书编纂是开源于闽南语辞书的,而且是闽南语言文化跨出国界到南洋,进而接触西、荷、英三大欧洲语种的罕见语言文化现象。

注释:

[1]张西平:《传教士汉学研究》,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年,第202、203页。

[2]关于马丁·德·拉达1575年在菲律宾编成的《华语韵编》,台湾吴守礼教授引作《中国语文的艺术与字汇》,文献类型作“闽南语西班牙文对译字典”,见吴守礼《福客方言综志·福客方言文献目录》(台湾,1997),作者转引自1959年“五月初台北中央日报所载我国驻西班牙大使沈昌焕氏演讲词《四百年来中国与西班牙的文化关系》一文”;Henning Kiöter:《菲律宾或中国大陆:第一批欧洲人于何处开始学习与研究汉语?是否需要典范转移?》,台湾辅仁大学主办“第六届汉学国际研讨会”论文,2010年11月26-27日。

[3]参见李如龙:《福建方言》,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98页。

[4]王治心:《中国基督教史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64页。

[5]陈支平主编:《福建宗教史 》,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396页。

[6]陈玉申:《晚清报业史》,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年,第2页。

[7]见 Antonio de Remesal.HistoriadelaProvinciadeS.VicentedeChyapayGuatemaladelaOrdendenuestrogloriosopadre SanctoDomingo,1619 年,马德里,第686 页。

[8][9]顾长声:《从马礼逊到司徒雷登》,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5年,第2,2页。

[10]马西尼(Federico Masini):《罗马所藏1602年手稿本闽南话西班牙语词典――中国与西方早期语言接触一例》,见游汝杰、邹嘉彦译:《语言接触论集》,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按,马氏,意大利罗马大学东方学院教授、院长。下引主要见诸该文,咸注姓氏和论文发表年度。

[11]《华语韵编》是大陆学界普遍通用的译名,德国波鸿鲁尔大学汉语言文学系主任韩可龙(Henning Kiöter)教授译作《中文艺术与字汇》,见《菲律宾或中国大陆:第一批欧洲人于何处开始学习与研究汉语?是否需要典范转移?》,台湾辅仁大学2010年11月26-27日主办“第六届汉学国际研讨会·西方早期(1552-1814)汉语学习和研究”论文;台湾吴守礼教授引为佚名《中国语文的艺术与字汇》,见《福客方言综志·福客方言文献目录》(台湾,1997)。

[12]马西尼,2004;何明星:《西方人学汉语的误区,一误400年》,《中华读书报》2011年6月1日第19版。

[13]见吴守礼《福客方言综志·福客方言文献目录》,台湾,1997年。

[14]周振鹤:《在罗马的“随便翻翻”》一文称该词典成书于1604年。见《中华读书报》2002年7月10日。

[15]詹石窗:《闽南宗教》,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221页。

张嘉星:《闽方言研究专题文献辑目索引(1403-2003)》,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

洪惟仁:《台湾文献书目解题·语言类》,台湾中央图书馆特藏资料汇编委员会,1996年。

林金水、谢必震主编:《福建对外文化交流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14-219页。

熊月之:《近代西学东渐的序幕――早期传教士在南洋等地活动史料钩沉》,《史林》1992年第4期。

[责任编辑:余 言]

H164

A

1002-3321(2013)03-0012-04

学术界普遍认为,欧洲人汉语辞书编纂始于罗明坚与利玛窦在1584-1586年间编于广东肇庆的《葡汉辞典》。不过,若从对外文化交流和中西文化碰撞发生地的先后看,中华文化早在汉代就已到达东南亚,并且在历史上,南洋有多个国家曾经藩属中国,文化交流密切。而欧洲人入侵南中国海晚在16世纪初,西方教会得以在中国自由传教,则更在19世纪中叶我国丧失宗教权的鸦片战争之后。如此说来,欧洲人早期汉语辞书编纂很有可能如张西平教授所言,同其攻破南中国海即南洋群岛之天然屏障有直接关系。[1]也就是说,欧洲人汉语口语研究可能并不起始于欧洲,而可能滥觞于华侨众多的南洋。据笔者收集、掌握的中西语言接触史料信息看,欧洲传教士最早编撰的汉语辞书是西班牙奥古斯汀会修士马丁·德·拉达(M.D.de.Rada,1533-1578)1575 年在菲律宾编定的闽南语《华语韵编》[2],其定稿比罗明坚、利玛窦合编的《葡汉辞典》(1584-1586)早近十年。此后欧洲传教士们陆续编印出41部汉欧(欧,指欧洲语言,即下文涉及的西班牙语、荷兰语、英语)闽南话双语辞典,其编纂地点遍布菲律宾、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南洋国家。这不是单纯的、孤立的,单一地点、单一欧洲语种的汉学著述现象,而是闽南语言文化跨出国界到南洋,进而接触西、荷、英三大欧洲语种的罕见语言文化现象,很值得关注并研究。遗憾的是,目前学界囿于史料,罕有涉笔研究。为此,笔者拟勾勒明清期间南洋中西语言文化接触之大观,试图对这一闽南历史文化现象做出较为客观、合理的评价。

闽南语既分布在福建南部的漳州、泉州和厦门,也流传至台湾岛和南洋群岛。目前东南亚闽南人逾1000万[3],其母语“福建话”是南洋群岛仅次于土著语言马来语的第二通行语。

南洋群岛又是中西文化的交汇地。欧洲资本主义的兴起促进了地理大发现,葡萄牙人沿着非洲西海岸绕过好望角,首航东方,1511年占领马六甲王国,明帝国海洋门户顿开。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等殖民者及其传教士也相继东来,拓展势力,其中西班牙统治菲律宾近三个半世纪时期(1565-1898);荷兰1596年入侵爪哇岛万丹(在印度尼西亚),先后统治印度尼西亚330多年,并且在1641年入主马六甲王国;英国分别于1786年、1819年占领槟城和新加坡、马六甲。这便使侨居南洋的闽南人长期处在中西文化碰撞的风口浪尖上。无论是南洋闽南人还是传教士入华海路必经地区的闽南人,都最早地、近距离且深层次地接触了西方宗教文化。

2012-10-24

张嘉星,女,福建漳州人,漳州师范学院闽南文化研究院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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