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平与刘高兴的民工形象比较
2013-04-12甘来冬王磊斌
甘来冬 王磊斌
【摘 要】本文主要是借对孙少平、刘高兴两人形象的分析,来探索当代底层文学中的农民工形象。深入了解作家对农民工的关注的不同角度,以及对农民工群体的不同感知。以期寻找到影响作家创作的深层因素。同时提炼出在这两部作品里的民工背后深刻的文化内涵。基于上述,本文试图从两种民工困境,两种不同类型的挣扎,补不足损有余与损不足补有余等三个角度对《平凡的世界》和《高兴》的民工形象作比照分析。
0.绪论
近些年来,关心底层的声音不断高涨,关于底层文学创作也是水涨船高。文学作为社会思想的反映,也主动将视线下移,开始关注起我们的底层社会。据《中国农民工调研报告》显示,“在数量上,农民工已经成为我国工人阶级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在质量上,农民工的状况令人堪忧”。在知识水平、法律知识、专业技能都水平都相对偏低的情况下,农民工进城的生活受到极大的挑战。底层文学中书写农民工的作品再一次进入到文学家、批评家、和社会大众的视野。而书写农民工群体的文学作品则作为当代底层文学一部分,被打上了这个时代的印记。另一方面,像《高兴 》这样揭示农民工在城市的漂泊感和失魂落魄的精神状态,应该说还是不多见的”。至于孙少平的形象,文小灯认为“孙少平是农村知识型农民在社会变化中命运发生变化的代表。”王霞则从新旧时代变迁的角度对孙少平精神思想作深入分析,认为“孙少平是‘立体交叉桥上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产生的最具特色的人物”。因此,为了能够更加清楚地了解当代文学作品中的农民工形象,本文选取了具有典型性的孙少平和刘高兴两个人物形象,作对比分析,以期通过具体的文本细读探寻不同时代农民工形象的异同,提供一种新的阅读视角。
1.两种民工困境
1.1贫乏的生活同尊严的冲突
与其说,孙少平进城是因为“他要去城市闯荡人生,他要去感受城市的繁华,城市的美好,他自觉勇敢地挑战困难,为着自己的梦想拼搏着”。不如说他要“改变环境和自身”真正的动机是那“由自卑而激起强烈的自尊”他要“努力奋斗从而超越自卑”。书中一方面写道,“他在眼前的环境中是自卑的,虽然他在班上个子最高,但他感觉比别人都低了一头。”另一方面又说,“贫困又使他过分自尊”。他的童年以及少年都是在这种心境下度过的。所以,当孙少平面临,不能当教师重返农民的角色时,他感觉非常痛苦。但是他绝对不能向命运屈服,他必须到城里去,他并不是像大多是的民工那样,随波逐流,到大城市讨口饭吃,他是去寻找尊严的。“他渴望独立地寻找自己的生活”。并不是说“他奢想改变自己的地位和处境”,“他只想像一个男子汉那样去生活一生,他就心满意足了”。因而,在路遥的笔下,他的进城就多了一种庄严,他的离乡动机也就变得崇高而富有深度。
同时,孙少平离乡又遭遇了被机关单位的拒之门外,师傅的去世,晓霞的噩耗。就这样,路遥一方面把孙少平的人格尊严提高到了很高的高度,另一方面又用冰凉的现实,给他一次次地打击,无论是孙少平在黄原揽工期间,还是到大亚湾当矿工期间,这种冲突多次出现,使得孙少平的民工形象,更加富于张力,感染力。就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的形象,始终给人以不屈的影响力。
1.2贫乏的生活同美好的生活理想的冲突
相对于孙少平的坚定、自尊而言,刘高兴显得更加理想化。贾平凹更多地赋予了刘高兴一些理想型的元素。例如作者给他设计了一个很荒诞的进城“借口”。早在未到西安之前,刘高兴早就有一个肾先他而到了,而且在他看来,那个得到他的肾的人一定是个不凡的人,他并以此而骄傲。所以,他认为自己命中注定就是要做西安人。在没娶到“大脚骨”后,他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幻想着有一天寻找那个可以穿上这双鞋子的女人等等。似乎作者对这个人物“关怀备至”不断地满足他的欲望,让他来到城里后,找到一份还算“满意”的工作。作者并没有直接写刘高兴的家乡生活有多么的艰辛,他只是花更多的笔墨在写刘高兴和五福到城里后对生活条件的满意感来反衬农村生活的艰难。所以,作者越是写刘高兴在小事上的顺利,文字里就越发显得凄凉。小说中的刘高兴像是一个乐天派,他多才多艺,会吹箫,读过书,能引经据典常在五福面前卖弄,脑筋灵活,会耍小聪明,多次帮助自己,帮助五福,帮助小翠化解难题。就这样,来到城里务工的刘高兴像是过的顺风顺水。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我们不妨先回头看看作者给刘高兴留下的两个线索。第一,他为了寻找那个换了他的肾的人,显然他没有找到,原本以为韦达就是他要找的人,最后确认,韦达并没有换过肾。这代表着他想凭借这一“借口”而融入城市的失败。为什么这么说?首先,这里的肾是作者想象的一个意象。它代表着平等。因为,无论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都可以共用那一个肾。言外之意,他刘高兴同城里人没有区别。第二,那双高跟鞋,象征他的配偶,一程度上象征着他的家庭,当孟夷纯被捕入狱而失去联系后,意味着,他在西安安家的愿望破灭。随之而来了又一件令他痛心的事,五福在工地上被累死了,彻底否定了他融入城市的理想。因为在他们到城市之前,刘高兴就一直认为自己对五福有保护责任。而今,不但没有保护好,反而害得五福丢掉了命。这三件事对渴望进城谋生、立命的刘高兴来说,无疑是具有巨大的打击的。贫困的生活本身再一次显示了贫困的破坏力,它毫不犹豫地毁灭了一个进城者的理想。
贾平凹如此安排剧情,似乎想以一种悲剧性的结局,引起读者的注意。另一方面,他也在默认农民进城容易,“进城”难。
2.在困境中挣扎
2.1孙少平的人生三大支柱
孙少平虽然在社会制度方面遇到各种不公正的对待,但是作者赠予了他三大支柱,仍然让他的路走得平平稳稳,处处逢春。
这第一根支柱就是劳动光荣的思想,淳朴的劳动思想是路遥作品中农民的最闪光的品格。他希望“用自己的血汗来实现自身的价值,在这竞争激烈的世界以自身的实力来体现人生独立自主的精神。”所以,路遥笔下的孙少平,不是单纯的只会读点书,看看戏的文弱书生,他身材魁梧、壮硕、有力量。并且深信劳动能成就自己。
第二根支柱是与人为善,宅心仁厚的人格修养。作为一个到黄原揽工的农民工,孙少平找到第一个份工作就能不偷懒,不服输,不接受东家的额外馈赠,这是多么难得。所以他给东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建立起了同东家了良好关系。在到大亚湾煤矿后,他遇到王世才一家。他经常到王世才家帮忙拣煤块,送些小礼物给明明,陪王世才喝上两杯,等等,他的一系列的举动显得自然而充满善意。因而也从王世才家收到了家的温暖。就这样,孙少平凭借着他那淳朴的人格修养,使得他走到哪里都会顺风顺水。
第三根支柱就是爱情,爱情是拯救精神的良药,当一个人陷入贫乏的物质生活时,精神生活中最充满善意、最能催人奋进的也非爱情莫属了。孙少平属于有知识的农民工,他有修养,有文化,这就是使他具备了参透爱情的能力。他与田晓霞是高中同学对他和田晓霞的爱情充满向往。自打田晓霞考上了大学后,们就没有再联系,然而当孙少平来到黄原打工时,他们又一次相遇,爱情之火开始越烧越旺,在这一段时间里,他真切地感受着爱情的巨大魅力,过着忙碌并且快乐的生活。直到他到大亚湾当工人时,他与田晓霞的爱情始终激励着他,鼓舞着他,使他保得到了贫困之外的精神慰藉。
2.2刘高兴的三件自我救赎的法宝
第一件法宝就是坚定的市民梦想,这是贾平凹赠予刘高兴的一种具有时代意义的元素。因为中国的市场经济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经开始向更高层次过渡了。而刘高兴就处在这种过渡的时期。农民工的思想由刚开始时的到城里挣钱,逐渐地变成了要留在城里。对于刘高兴这个人物而言,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梦想就有了进城的勇气,就有了战胜困难定居城里的勇气。这是他面对险恶的城市生活而坚定地留下来的理由。
第二件法宝就是他自认为自己有市民的“气质”。其实这种气质在刘高兴这里是变了味气质,在他眼里,他比五福聪明,可以看懂城里人的生活,可以帮助别人解决问题,他是垃圾群体里的佼佼者。这使他虽然身处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中,却获得了一种相对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给带来的自然是自信,与高兴。从这里我们其实也不难看出刘高兴的高兴之中也带有一种狭隘的认识偏见。这本身是他缺乏清晰的自我认识的表现。另一方面,为了更好的展现他的这种更像城里人的气质,他时刻地要求自己要像城里人那样,所以我们看到他的思想境界有时是超出他的群体的。他表现出来的对城市的爱,在我看来一种伪装,而这种伪装是带有一种求全的无奈。一方面他渴望融入这个城市,所以他就必须像城里人一样爱这个城市,另一方面,他是厌恶这个城市的。因为这个城市给了他和五福的伤害太多。总的来说,他的“爱”战胜了他的“恨”欺骗了他的内心。所以就表现出来了一种不合身份的气质来。自然,他的这种气质也就成了变了味的气质。
第三件法宝同样也是爱情。只是刘高兴的爱情是带有一点浪漫气息。他并不知道他的爱人是谁,长得怎么样,只是凭借一双高跟鞋就认定他的爱人一定在西安。理由的荒诞,暗示了情节的简单。但是刘高兴的这种爱情给人留下了一种纯洁的印象。这也应该被视为他处在困境之中的精神慰藉。
3.补不足,损有余与损不足,补有余
曹禺曾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来指导他的《日出》创作。我想,把这种思想用在对孙少平和刘高兴的评析上再适合不过了。只是路遥和贾平凹对待底层农民工的关怀不同罢了。
孙少平虽然身处底层,作为一个进城务工农民,但路遥持着损有余,补不足的思想。路遥在塑造这个人物形象的时候似乎在寻找一种平衡,以此来实现对心灵的慰藉,对底层民众的鼓舞。一定程度上也可以把这种思想理解为对当时社会的叛逆。所以,他塑造了一个正面的孙少平形象,对孙少平呵护备至,让他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到处是朋友的农民工。大哥的砖窑越做越大。妹妹考上了西北理工大学。表面上他看似在写一个平凡的世界,一群平凡的人,他实际上却上在把这群平凡的人向不平凡的方向引导。所以,他希望使底层的民众获得补偿,对于孙少平这样进城务工的农民工更想方设法地补偿。对于那些高贵,他却时不时地进行损伤。
再来看看刘高兴,贾平凹写作《高兴》是想真实地把是拾垃圾的群体搬上文学作品里的。同时,他更想写一种含着泪的高兴,以吸引社会的关注。于是这个进城务工的民工刘高兴就被分为两大块来写,第一块就是写高兴,第二块就是泪。作者在写第一块高兴的时候,采用了一种人格分离的手法,把刘高兴拆分为刘高兴和五福两个身体。赋予前者以机智聪明,赋予后者以呆笨木讷。将这二者放在一块演绎,便生成了诸多高兴的事。但是怎样写泪呢?无疑悲剧是最能让人生泪的。什么最悲剧?想要的得不到,想守的,丢掉了,把理想摆得高高的,然用冰冷的现实来粉碎。这样无疑会勾起人的悲悯之情。按照这个思路,贾平凹所作的就是损不足以补有余。刘高兴带着理想进城,虽然他心态平和,以一种温和的眼光来审视着城市,包容着城市对他的不公。但是,他的理想却被城市给无情地粉碎了。进城后他靠捡垃圾生活,但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不断有人来抢他们的生意。他喜欢孟夷纯,但是孟夷纯被关进了监狱。他要保护五福,然而五福累死在他面前。他认为韦达是个好人,并且就是换了他的肾的那个贵人,但是事实上韦达并没有换他的肾,也不想他想的那样会拿出5000块钱帮助孟夷纯。因而来到大城市的民工刘高兴,面临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悲剧。越是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甚至做好了“城市生活规划”,现实却越是不让他如愿。贾平凹就是用这种损不足,补有余的方法来写底层的生活,来塑造一个悲剧的民工刘高兴形象。
4.总结
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遥给我们展示了一个早期的民工孙少平的形象,一般说塑造形象不可避免地被赋予了那个时代的思潮,人们渴望改变命运的心极其强烈,但更多地是对尊严的看重。面对强烈的城乡二元制的限制,引起了人们对公平的向往。另一方面,通过对孙少平的“补不足”来使这个时期的农民工获得一种精神支持,用来弥消严重的城乡矛盾。作者赋予孙少平淳朴的农村人思想,从社会的角度进行关照,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这无疑是对乡村人的那种民风的高度评价。这自然也算是对乡村人的安慰。到了贾平凹的时期,人们更加关注农民到了城里的生活,关注他们融入城市过程中的痛苦。因而刘高兴身上所展示的是农民工进城后生存之苦,而这种苦更多的是生存的艰辛和不被接纳的痛苦。在贾平凹那里,我们看到的刘高兴代表着一群农民工,一群渴望扎根城市的农民工的苦闷。两个时期的农民带有两种不同的时代印记,以动态的眼光来看这两部作品里的民工形象,我们对底层的关注民工的文学作品以及民工群体都能有一个清晰完整的把握。这便是这篇文章的意义所在。
【参考文献】
[1]路遥.平凡的世界[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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