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关联特点、影响因素及破解路径
2013-04-12侯明利
侯 明 利
(河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关联特点、影响因素及破解路径
侯 明 利
(河南师范大学 商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劳动力和土地作为经济社会的两大要素,二者的配比直接影响社会经济效益,因此其同步发展也是经济良性运转的关键指标。目前我国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发展不协调,农地流转滞后于劳动力流动,且西部地区滞后程度最大;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的推动作用也不同,东部地区最大;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不同,中部地区最高。造成这些关联特点的原因主要有人均耕地面积有限、农业机械化水平较高、农村居民社会保障水平较低及制度性障碍等几个方面。因此,有的放矢地尝试从不同的区域角度探讨二者同步发展的破解路径是非常有必要的。
劳动力流动;农地流转;关联;兼业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量的农村劳动力流向城镇实现非农就业,农地流转市场日益活跃,农户结构、土地产权、土地市场发育和劳动力流动模式均发生了很大变化。农村大量剩余劳动力的压力已基本解决,但合乎逻辑的理想中的大规模农村土地流转并没有发生,二者的不协调发展严重影响了社会经济的正常运行。现阶段我国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具有怎样的关联特点,影响这些关联特点的因素有哪些,如何实现二者的同步发展,这些问题引起了大量学者对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互动关系的关注。
一、文献回顾
对现有文献进行梳理,可将其归纳为三部分。第一,基于劳动力流动角度研究农地流转。一些学者立足发展经济学、行为经济学、制度经济学等,对农村土地流转的原因、意愿与行为、影响作用、制度障碍、改革必要性等进行分析。林善浪认为劳动力的转移距离和转移时间影响了土地流转意愿[1];Feng则认为劳动力流动行为对土地流转行为影响显著[2];姚洋发现非农就业市场的发展对土地流转市场的形成有积极作用[3]。第二,基于农地流转角度研究劳动力流动。另一些学者从土地产权和土地流转市场两个方面出发,对劳动力流动的驱动机理、决策行为、影响路径、转移模式等展开分析,相关结论有:由于对土地潜在价值预期的不断升高及土地资产功能的强化,使得流动者对土地的依恋情节高涨,而这又成为阻碍农村人口城市化进程的一个重要因素[4];城市户籍制度和农村土地制度的退出束缚阻滞了中国农村劳动力的转移,认为应通过土地保障权的转让促进劳动力转移[5];农村土地流转市场的不健全制约了劳动力流动,其完善和发展可有效促进劳动力的永久转移,可使农村土地流转对劳动力流动可能性的影响显著[6]。第三,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互动关系研究。主要通过对某个地区的实地调研或访谈,采用相关分析法、频数分析法、最优尺度回归分析法、Tobit模型等定量分析方法进行研究。其中张务伟等认为农业富余劳动力转移程度与其土地处置方式的社会化程度之间存在着正相关关系[7];而另一部分学者如钱忠好、韩菡、钟甫宁等则认为二者间还存在制约关系[8,9]。
上述结论为本文提供了宝贵的理论基础,但其对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关系看法不统一。不同区域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有何特点?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产生了怎样的推动作用?回答这些问题需对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性进行分析。本文先立足区域角度对二者的关联特点进行梳理,然后探究其影响因素,以期为二者同步发展寻求破解途径。
二、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特点
(一)农地流转滞后于劳动力流动,西部地区滞后程度最大
根据2003-2009年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可知,全国和东、中、西部地区的农地流转趋势基本一致,先上升后下降。从户均耕地转包田面积的变化情况来看,与全国农地流转平均水平相比,中部地区较高,东部和西部则低于全国平均水平,西部最低。对于农地流转率,中部最高在0.22~0.31之间,东部居中,在0.09~0.17之间,西部最低,仅为0.06~0.09。而就劳动力流动率来看,全国整体水平偏高,其中中部和西部地区较高,基本在0.2~0.3之间徘徊,且大多跨省流向东部经济发达地区;东部稍次之,但相差不大,在0.17~0.24之间,且主要为省内流动。在各地劳动力流动率差异较小的前提下,西部的劳动力流动率与农地流转率的比值最高达3.752,即西部较高的劳动力流动率并未对应较快的农地流转率;中部和东部差异较小的劳动力流动率相较于农地流转率,二者比值则介于1与2之间。由此可见,无论是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地区、中部传统农区还是经济欠发达的西部地区,农地流转率明显小于劳动力流动率,即全国范围内农地流转均滞后于劳动力流动,但西部地区的滞后程度明显较大。
(二)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的推动作用不同,东部地区最大
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非农就业机会较多,在家庭收益最大化的目标前提下,农民更多地倾向于在非农行业寻求收入的增长,农民对土地的流转供给较高,因此活跃的劳动力市场为农地流转提供了动力和条件,而由于东部地区从事农业的机会成本较高,故只有当农业收益高于其机会成本时才可能会有土地流入的发生,这就使得流出土地更多地集中于农业大户手中,劳动力流动带来的农地流转效用显著,对于增加农民收入能起到积极作用,故东部发达地区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作用较大,且效果显著。而中部传统农区,非农就业机会相对较少,农民从事农业的机会成本相对较低,且土地禀赋较好,机械化程度较高,农业生产经营可以产生较高的土地经营收益,因此有一定的农地流转需求,同时由于交通便利,外出务工方便,因而为大量兼业农户的出现提供了必要条件。较高的非农收入水平和较充足的土地供给量,使得土地流转市场比较活跃,但大多是村内亲戚邻里间的小块流转,没有形成规模经营,故中部地区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有一定的正向推动作用,但作用有限;在西部欠发达地区,工业发展较缓,非农就业机会较少,农业生产经营收益较低,劳动力市场尤其是土地流转市场发育缓慢,土地更多在小农间流转甚至抛荒,土地流转在增加农民收入方面效果不明显,劳动力流动带来的农地流转效用较低,因此西部地区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作用最小。同时,根据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数据分析,发现东部地区农村劳动力流动水平和农地流转相关性最强,中部次之,西部最低,进一步验证东部地区的农村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之间正向影响且作用较大,中部地区二者相关性稍次之,正向影响,作用一般,西部地区最小。因此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的推动作用不同,东部地区最大。
(三)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不同,中部地区最高
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和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及地理环境密切相关[10]。一方面,经济发展水平高,其关联度相应较高,主要是由于经济水平的快速提高,加大了农业与非农业的收入差距,促使大量农村劳动力流向非农业,另外家庭收入水平的提高使得农民对土地的依附力减弱,从而促进农地流转,关联度提高。另一方面,较好的地理环境,使得农民外出打工交通方便,促进劳动力流动,同时较好的地理环境对应着较高质量的耕地、较高的农业机械化水平和较高的农业综合收益,从而促进农地流转,关联度必然较高。反之,对应较低的经济发展水平和较差地理环境的地区,关联度则相对较低。根据上述分析,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最高,地理环境也不错,农业收益较高,因此农地流转和劳动力流动应该都较快,关联度应较高,同步性也较好。但现实状况并非如此,其关联度反而低于中部地区,主要原因在于东部地区由于经济发展水平较高,使得耕地更多地被用于非农用途,影响了农地流转,因此关联度也受到影响;而中部地区,劳动力流动速度快,较高的农业收益、较好的地理环境等使得农地流转速度也较高,因此二者关联度较高;西部地区两者都不具备,因此关联度最低,由于农地流转的相对滞后,二者还处于失调状态,远未达到良性互动,提高农地流转率是实现二者良性互动的关键所在。
三、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关联特点的影响因素
结合现实背景可知,一方面由于我国农户人均耕地面积有限、农业机械化水平较高等使得农户具备了一定的农业生产经济能力,尽管农户中部分劳动力流向非农业,但农户仍可完成农业生产,从而出现兼业化现象;另一方面,农村居民社会保障水平较低、制度性障碍等同时影响了劳动力的流动和农村土地的流转。
(一)人均耕地面积有限
我国作为农业大国,一直存在人多地少的现实问题,随着工业经济的快速发展,农地非农化现象严重,大量耕地被工业占用,导致人地矛盾愈加明显。目前,我国土地资源具有总量多、人均耕地少、高质量耕地少以及耕地后备资源少等特点。据调查数据显示,全国有5个省市和666个县(区、市)的人均耕地面积低于联合国粮农组织规定的0.8亩的警戒线,其中有463个县低于0.5亩,主要集中在东部经济发达地区。同时,西部的干旱地区占到全国土地面积的30%,其中耕地面积在10%以下。这些数据表明,由于人均耕地面积不高,必然使农村劳动力出现过剩压力,而非农就业则给这股压力提供了一个缓解途径。在一个农户家庭中,如果农户认为非农就业没有给其带来预期的收入,那么完全可以采用两手抓的方式,即一手抓非农生产,一手抓农业生产,从而成为兼业农户(包括以农业为主的Ⅰ类兼业农户和以非农业为主的П类兼业农户),阻滞农村土地的流转。
(二)农业机械化水平较高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发展,农村劳动力大量流向非农产业,农业劳动力结构性短缺矛盾逐渐凸显,农业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涨,这些对农机作用水平提出了较高要求。从技术支撑来看,粮食作物各环节机械化设备基本成熟,其他各类农机设备如挖花生机、挖藕机等层出不穷,农业机械化水平得到很大提高。根据统计数据可知,2011年我国玉米收获机械化水平达33%,水稻机收新增1900万亩,机收水平超过67%,水稻机械化种植水平达25%,完成春季机耕6.41亿亩,农机抗旱灌溉小麦面积超过8000万亩次,夏收小麦、夏玉米、冬小麦机播水平分别达87.8%、77%、86%,且国内农机专业合作社达到2.7万个。同时,2011年中央财政对农机购置补贴资金175亿元,大中型拖拉机、水稻插秧机、玉米联合收获机拥有量分别达到430万台、40万台、17万台。这意味着,随着我国农业机械水平的大幅度提高,在成本约束条件下,为实现家庭收益最大化,农户家庭可选择农业机械来代替劳动力,尽管农户中部分劳动力流向非农业,但农户仍可完成农业生产,从而形成兼业化农户,影响农村土地的流转。
(三)农村居民社会保障水平较低
随着我国国力的增强,社会保障体系逐步建立,城镇居民享有失业、医疗、养老、住房等保障,成为社会保障的主要受益者,而农村居民保障水平依然较低,享受社会保障措施较少,范围较小。陈锡文在2012-2013年经济年会上指出进城农民工加入了城镇养老保险的为16.4%,加入城镇医疗保险的为18.6%,加入失业保险的为9.4%,加入工伤保险的为27%;80%的农民在城里工作,但没有社会保障。由于历史和人口原因,我国的农村居民保障水平较低,目前具备广覆盖、低水平的特点。2010年国家财政对农村居民社会保障投入1387.8亿,仅为社会保障总资金十分之一,城镇居民社会保障投入仍占绝对优势[11]。因此,农村居民社会保障的低水平,使得农村土地承载着沉重的社会保障功能,阻碍了劳动力的流动和农村土地的流转。
(四)制度性障碍
在劳动力和土地两个市场中,政府承担着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目前城乡发展严重失衡的环境下,政府本应本着向农村、农民倾斜的原则来制定相关制度,但现实并非如此。首先,二元户籍制度不利于劳动力流动。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我国城乡隔离的二元户籍管理制度已经作出重要调整,但并未发生根本改变。现行户籍制度仍将公民分为“农业”和“非农业”户口,当农民进城后,在户籍制度的制约下,无法享有与当地市民平等的社会服务和特殊待遇,这就给他们在吃、住、就业、医疗、子女上学等方面造成诸多障碍。其次,农村土地流转的相关制度也不完善。如土地产权的界定不明晰,我国法律对其产权主体的界定不统一,可以为集体所有、乡村两级所有、乡村或村内农业集体经济组织所有等。这些主体之间的复杂层级关系为土地流转中出现的各类问题埋下了伏笔。最后,不对等的劳动就业制度。城镇居民的就业,国家负责其就业安排和就业登记,并进行系统的技能培训,且投入资金较大,而农村居民则享受不了这些政策,虽然最近国家也出台了农民工培训计划,但投入力度要小得多。在就业要求上,对农民工的要求也比城镇居民严得多,且农民工也不能享受与城镇居民对等的待遇。这些制度性障碍都成为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阻滞因素[12]。
四、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同步发展的破解路径
从上述分析可知,目前我国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特点为整体农地流转滞后于劳动力流动,且西部欠发达地区滞后程度最大;劳动力流动对农地流转的推动作用不同,东部发达地区最大;劳动力流动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不同,中部地区最高。而对于二者关联特点的阻滞因素可从兼业化农户的出现和较低的农地流转率两方面进行展开。应该看到,只要我国农业面临的大环境不发生重大变革,农户兼业化就一定存在,农地流转率在近期内也不会发生质的飞跃,促进劳动力流动和农地流转的同步发展,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因此,相关政府管理部门一方面在态度上应加强对劳动力和土地相关工作的重视,另一方面在行动上要积极作为,如提高农村社会保障水平,改革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加大对农业的投入力度等。据此本文尝试从不同区域角度出发探讨二者同步发展的破解办法。
首先,东部经济发达地区,工业发展水平较高,土地的保障功能较弱,因此劳动力流动带来的农地流转也较活跃,但较多的耕地被用于非农用途,农地流转仍显滞后。所以政府应加强对耕地的用途管理,同时应为种粮大户提供更多的扶持,使得东部地区的土地规模流转发展得更好。其次,中部传统农区,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农业收益水平较高,因此兼业化程度较高,土地承载功能较强,农地流转水平一般。因此,中部地区应重视对农业的投入,培育有潜力的农业大户,实现规模经营,获取规模收益;同时还要重视本地工业发展,提高非农收入,为农地流转提供更强的驱动力。最后,西部欠发达地区,经济水平较低,农业经营收益较低,劳动力流动规模较大,土地流转市场不活跃。由于经济、地理、教育和气候等因素的影响,西部地区一方面要加强劳动力技能培训,提高劳动者素质,使其达到完全流动;另一方面应改变思路来提高土地收益率,通过引进农业技术人才和农业龙头企业,加大对西部地区的农业投入力度,因地制宜发展农业。
[1]Feng,S.,N.Heerink.Are farm households land renting and migration decisions inter(related in rural China? [J].NJAS Wageningen Journal of Life Sciences,2008,55(4).
[2] 姚洋.非农就业结构与土地租赁市场的发育[J].中国农村观察,1999(2):18-23.
[3] 贺振华.农户外出、土地流转与土地配置效率[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4):95-104.
[4] 柳建平.中国农村土地制度及改革研究——基于农村劳动力流动及人口城市化视角的分析[J].中州学刊,2011(5):72-77.
[5] 张良悦,刘东.农村劳动力转移与土地保障权转让及土地的有效利用[J].中国人口科学,2008(2):72-79+96.
[6] 谭丹.区域农村劳动力市场发育对农地流转的影响——以江苏省宝应县为例[J].中国土地科学,2007(6):64-68.
[7] 张务伟,张福明等.农业富余劳动力转移程度与其土地处置方式的关系——基于山东省2421位农业转移劳动力调查资料的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9(3):85-90.
[8] 韩菡,钟甫宁.劳动力流出后“剩余土地”流向对于当地农民收入分配的影响[J].中国农村经济,2011(4):18-25.
[9] 钱忠好.非农就业是否必然导致农地流转——基于家庭内部分工的理论分析及其对中国农户兼业化的解释[J].中国农村经济,2008(10):13-21.
[10] 孙云奋.劳动力转移与农地流转的关联度:鲁省个案[J].改革,2012(9):84-88.
[11] 张秋.城乡统筹制度的正向安排与逆向安排:比较与借鉴[J].经济体制改革,2012(3):144-148.
[12]林卿.中国多功能农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之思考[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6):19-23.
[责任编辑迪尔]
F323.6
A
1000-2359(2013)04-0066-04
侯明利(1977-),女,河南沁阳人,河南师范大学商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农村经济发展研究。
2012-11-19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1CJL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