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范文澜与三十年代北方左翼文化运动

2013-04-12谢一彪

关键词:世界语文理学院北平

谢一彪

(绍兴文理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1927年至1936年,范文澜在北平各大学从事教学工作达十年之久,学术界对其学术贡献研究较多,而鲜有涉及其参加北方左翼文化运动。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领导了以北平为中心的北方左翼文化运动,团结进步知识分子,传播马克思主义,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反对国民党的“文化围剿”,支援革命根据地反军事“围剿”斗争,促进了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宣传和创作,推动了北方抗日救亡运动的发展。一度失掉党组织关系的范文澜,作为左派教师参加北方左翼文化运动,加入了地下党组织领导的左翼作家联盟、社会科学家联盟、教师联合会、教育劳动者联盟、互济会和中国人权保障同盟北平分会等进步组织,并担任了党组织的秘密联络工作,曾两度被捕入狱。

1930年9月18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北方分盟在北平成立,成为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下的群众团体。北平左联成员大都是大学学生、中学教师、大学助教中爱好文艺的青年。其中也有一部分教授,但人数很少,范文澜即其中之一。“当时曾任北平女子文理学院院长的范文澜同志就曾参加左联,但是由于他当时在反动统治地区所担任的职务,不便公开,所以仅仅有少数左联负责的同志知道。”[1]423左联活动分子张璋,“他认识安徽同乡知名作家李霁野、韦丛芜、韦素园,又通过他们结识了曹靖华、范文澜、孙席珍,还有辅仁大学的教师台静农、傅仲涛。这个工作就由张璋负责征求他们入盟。这些作家的确也同情革命,但要他们参加实际活动不免有些顾虑。他们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一旦公开列名革命团体,他们的社会地位就没有保障了。他们在暗中积极地支持,反而可以发挥更好的作用,所以决定不让他们公开出面活动。”[1]524左联一度受中共党内“左”倾错误路线影响,关门主义严重。左联与文艺界一些进步人士缺少沟通,为了加强与这些作家的团结,北平左联指示《文学杂志》社,于1933年4月23日下午,在北海五龙亭公开举行一次“文艺茶话会”,邀请范文澜、朱自清、郑振铎等人参加茶叙。这是北方左联历史上唯一的一次茶话会,交换了开展文艺工作的意见。

1932年春,“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北平分盟”在北平成立,由北平地下党领导,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有社会科学家联盟盟员范文澜、吴清华等四五个盟员,女子文理学院社联支部与国民党特务的斗争特别尖锐。1933年,女子文理学院社联支部组织学生开展反对学生中的国民党员而罢课,得到院长范文澜的大力支持。“当时院长是范文澜,南京国民政府严令范文澜,立即解决学潮,复课。范文澜同我们社联的盟员研究,由范以院长名义,开除了几个国民党特务学生,张冠李戴,说他们是罢课的‘组织者’,是学校的捣乱分子。于是,我们就立即宣布复课。南京国民党政府传令嘉奖范文澜,说‘能干’。全校进步学生也皆大欢喜。只有几个国民党学生,感到天大的委屈,自认倒霉。范文澜这一行动,在当时北平广大的学生中,传为美谈。”[2]153北平社联主编大型理论刊物《世界文化讲座》和《北方社会科学》,大都由社联盟员供稿,还翻译了恩格斯的《费尔巴哈论》。社联盟员以笔杆子作为武器,确是名副其实的社会科学工作者联盟。

北平还成立了“教师联合会”,简称为“教联”,也是党领导下的以推动抗日救亡运动为中心内容的群众组织。“范文澜同志是当时的主要负责人,武新宇、老王(孔德学校教授)、一百二十中的老苏都是负责人。”[1]578教联吸收了著名教授许德珩、侯外庐、马哲民、施存统、黄松龄等人参加,在教育界产生极大影响,几乎每半月或一周都有他们的政治时事和学术演讲,听众常常座无虚席,不仅对抗日宣传起了重要作用,对宣传马列主义也起了重要作用。曾组织过与托洛茨基派关于中国革命性质问题的大辩论,托派认为中国应从事资产阶级民主运动,召开国民会议;反对共产党,认为红军暴动,从事苏维埃运动乃是流寇主义,必然要失败;无产阶级只有在中国资本主义充分发展以后,才能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学生对这些问题以及中国社会的性质、革命对象、任务等看法很不一致,争论异常激烈,开会时两派大打出手。“大学教授中也存在着各种不同的主张,许德珩、范文澜、李达都是站在中国共产党和人民一边的。”[3]169“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当局积极反共,消极抗日,范文澜、许德珩、侯外庐、马哲民等人心急如焚,为唤醒民众和敦促国民党当局抗日救国,奔走呼号,有力地推动了北平的抗日救亡浪潮。

北平还有另一个“教联”,即“北平教育劳动者联盟”,成立于1931年。“参加教联的大多是中小学教员和一些大学教授。记得范文澜、许德珩、侯外庐等都参加过教联。台静农、李霁野大概也是教联的成员。”[3]167大学著名教授在教联中取了特别重要的作用,“参加这个组织的有很多是知名的教授,如黄松龄、范文澜、侯外庐、马哲民等,这些老同志能在上层和社会上产生影响,又能用他们自己的言传身教去影响学生,很多青年在他们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道路。”[3]158这些进步教师在课堂上宣传进步思想,宣传抗日救亡思想,在学生中有很大影响。“当时教联的作用和影响是很大的,他们的工作方式也比较适宜。如果一定要这些大学教授和他们一起上街游行,非被抓起来不可。”[3]159教联经常组织知名进步教授到各大中学校演讲,向青年学生和市民作唯物史观的启蒙教育。在教联的带领和组织下,李达、黄松龄、吕振羽、吴承仕、范文澜、侯外庐、马哲民、齐燕铭、王思华、杨绍萱、章友江、陈启修、施存统、张友渔、杨秀峰、陈翰笙、许德珩等人都在北方的一些学校讲授过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历史哲学,公开讲授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以及阶级斗争,国家与革命等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

北平世界语者联盟,也是在范文澜的直接推动下创建的。“三十年代初,北平世界语组织的建立和发展,是与范老的热心关注和积极推动分不开的。”范文澜“十分推崇‘世界语’,积极支持这种人造语言的推广。范老认识北大一个借读生金湛然,他的‘世界语’挺捧,在北大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范文澜获悉共产党员刘之惠也熟悉世界语,便立即指示其推广世界语工作。范文澜指出:“柴霍洛夫创造这种语言是取世界各种语言之长,弃舍其短,创造出了很规则的语言,它是易学、易写、易说的一种国际交往的工具,应该大力推广。并立即介绍我与老金相识。经范老的推动撮合,我们同另一个党员老王一起,组织了‘北平世界语联’。以后,组织上又介绍来一位在东北大学读书的刘仁同志。”[4]范文澜介绍北大学生,自己的旁听生、熟悉世界语的朝鲜人金湛然与刘之惠相识。正是在范文澜的大力推动下,1932年2月1日,成立了北平世界语者联盟。北平世界语联出版了机关刊物《国际语言》。由于中共党团员的宣传和工作,北平世界语运动发展迅速。经过各校联席会议,4月成立了北平世界语总会。年底成立了北平世界语学会联合会,出版了《红星》、《北平之星》等刊物。1933年,北平世界语者学会、北平世界语教师学会、北平世界语函授学社等相继成立。

河北革命互济会又称北平革命互济会,其前身为1925年成立的中国济难会北京分会,有党团员起骨干作用,为中共北方区委领导下的一个公开群众团体,专门负责援助被捕同志和抚恤烈士家属工作。它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团体,也有秘密的党组织。1930年初,杨秀怡和老马在上海中国革命互济总会学习后回到北平,创建北平革命互济会,以杨秀怡为主任,老马负责组织工作。凡是互济会员较多的学校,均建立分会,如弘达学院分会由小郑负责;北大分会由孙萧先负责,法学院、中大、女师院、法商学院也先后建立分会。互济会的经费有两个来源,党组织拨付专款,既有现金也有金条,专门用于营救被捕的重要干部,营救过不少同志,一般救济则是募捐。“募捐分两种情况:一种是向工人、学生募捐。如王坤聘在鼓楼一带的洋车棚多次募捐,他先宣传抗日道理,讲些抗日义勇军艰苦奋战的消息,揭露国民党卖国投降的罪行。然后根据工人实际情况募捐,虽然捐的钱不多,意义却很大。另一种是在大学教授、社会名流中募捐。比如王晓聃在北大向许地山(落花生,台湾人)、周作人、范文澜、钱稻荪、张心沛等募捐,每人每月捐5元,在公葬李大钊时,徐祖正还捐过5元。”[3]103范文澜也参加了北平互济会,并且捐款支援互济会。

互济会主要工作就是营救被捕同志以及慰问被捕同志家属。对刑满出狱者,分三种情况处理:凡坚贞不屈者,出狱后若家不在北平,由互济会安排食宿、洗澡、理发、更衣,接上组织关系;对表现较差者,经过一段时间考察后,再决定是否恢复组织关系;对少数自首叛变者,通知有关人员提高警惕,不予理睬。互济会还组织群众,开展政治斗争,训练工作骨干,为党输送干部;发行刊物,宣传党的主张,创刊《小真报》、《北方互济生活》、《互济新闻》等刊物。发行《论反对派》、《国家与革命》等马列著作,以及《北方红旗》、《中国大革命史》、《互济生活》等秘密书刊,并通过各地组织建立发行渠道。声援冯玉祥在张家口组织的抗日同盟军,凡在北平因白色恐怖站不住脚的互济会员,则派往抗日同盟军。

1932年12月29日,由蔡元培、宋庆龄、杨杏佛等人发起组织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在上海成立。1933年1月17日下午,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上海分会在中央研究院成立。1月31日下午,经过杨杏佛、范文澜以及其他进步人士的努力,北平分会也在南河沿欧美同学会成立。“胡适、成舍我等9人当选为执行委员,范文澜为候补执行委员。”[5]20会议讨论北平分会会章,决定以同盟总会所制定的分会章程作为北平分会章程,要求废止国民党的《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呼吁释放平津各地被非法拘押的政治犯。要求查办擅杀《江声日报》经理刘煜生的江苏省主席顾祝同。

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北平分会主要开展营救政治犯的活动。1932年底,与范文澜一起参加的教联成员许德珩、侯外庐、马哲民遭到宪兵三团的逮捕。侯外庐和马哲民在同一天秘密失踪。许德珩在家中被宪兵逮捕。《世界日报》披露三教授被捕的消息后,人权保障同盟积极营救,国民党迫于舆论压力,被迫于12月21日释放许德珩。马哲民和侯外庐被指控“宣传与三民主义不相容之主义”的罪名,各判处两年半有期徒刑。慑于舆论压力,国民党北平当局不敢将他们以“共党首要”的罪名押往南京,不到一年,侯外庐和马哲民即被营救出狱。

北平分会也调查北平监狱的黑暗状况。北平西城刘兰塑胡同的东北口,草岚子胡同的西段,有一座灰色的两层楼房,设有国民党“北平军人反省分院”,又称“草岚子监狱”。关押的“犯人”,并非“军人”,而是各种各样的政治犯,其中主要是中共党员和爱国青年。“反省院”跟国民党其他监狱一样,不仅在肉体上对犯人进行野蛮暴戾的摧残,而且在精神上对犯人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它不同于普通监狱之处,侧重对犯人进行思想软化,政治围攻,企图达到使被“感化”者“悔过”“反省”,进而达到自首和叛变的目的。监狱管理员和看守肆意打骂犯人。政治犯没有阅读书报自由,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马列主义书籍,历史书籍和小说通通被搜走。特务还采取“攻心战术”,请法官到监狱“讲课”,请神父向犯人“布道”,若有效果,则进一步强迫犯人写“反省”文章。草岚子监狱中共秘密支部以“北平军人反省分院政治犯”的名义给宋庆龄写信,揭露“北平军人反省分院政治犯”的黑暗生活,争取释放投入抗日救亡运动。北平分会成立后,到北平监狱调查实况,开展营救活动。原北平军分会代理委员长张学良交出平津军政大权,“奉命出洋考察”之前,迫于民权保障同盟的舆论压力,无条件地释放了没有暴露共产党员身份的少数政治犯。

1932年暑假,范文澜出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国文系主任。1933年暑假,又出任女子文理学院院长。九一八事变后,民族危机加深,国民党却实行“攘外必先安内”国策,对外妥协退让,对内实行法西斯统治,镇压爱国人士的抗日救国运动。北平国民党特务也恣意妄为,草菅人命。范文澜主持女子文理学院期间,不顾个人安危,聘请中共党员和进步人士任教,以新思想引导和武装学生头脑。

刚从日本回国的中共党员刘之惠,被范文澜聘为女子文理学院的教师。刘之惠,原名刘惠之。1927年赴日本东京高师就读。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日军在济南制造惨杀我军民的“济南惨案”,参加组织“留日各界反日大同盟”。归国回沪后,出任宣传部长,并兼任中共江苏省委特派员,主编《大同盟》会刊。1929年重返东京,出任中共东京地下联合支部支书。1931年夏,从东京监狱释放后,回到北平,经党组织介绍,结识了范文澜。刘之惠坦诚相告,自己乃是吃“政治官司”,被迫回国。范文澜并不计较:“那是在日本,这里是北平,改个名字,谁还认得出是你?”[4]于是,在颁发的女子文理学院任教聘书上,范文澜将其名字改为刘之惠。范文澜见刘之惠还是孤身一人,建议搬到范寓同住。范文澜原住东四月牙胡同,后迁小取灯胡同,位于朝阳门内大街与沙滩花园的北京大学之间,仍与北大进步师生保持密切联系。范寓实际上成了北平地下党组织与左派进步教授、作家的秘密联络点。范文澜出任女子文理学院院长后,范寓安装了电话,来往的人更多。刘之惠在范寓一住就是两年。

范文澜聘请中共党员曹靖华到女子文理学院任教。曹靖华刚从“赤色之乡”苏联回国,随时可能暴露身份,不但本人罹难,而且会殃及他人,他为处在血淋淋的白色恐怖之下而惴惴不安,要在北京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难于上青天。曹靖华改名换姓,取名张敬斋。范文澜从北平市委了解曹靖华从苏联回国的消息,立即邀请他到女子文理学院任教。范文澜获悉曹靖华现在的名字为张敬斋,认为这是一个南洋知名华侨的名字,容易引人注目,建议改用其他名字。曹靖华以自己连大门都不敢出,怎能上讲台授课?范文澜安慰:“没关系,你出国久了,名字虽有人知道,可是名字和面貌却很少人能对起来。社会上还以为你在国外没回来呢。”曹靖华遂改用自己小学时用过的曹联亚。“那时,像我这样所谓‘是非之人’,从所谓‘是非之国’回来,天地之大,实无容身之地。在这种情况下,仲沄同志却不避艰险,毅然敢于把我引进大学讲堂,其胆识确实不凡,非独我个人铭感而已。”[6]298曹靖华对凄风苦雨中,送来任教聘书的范文澜极为敬佩。

范文澜还聘请中共党员、左联负责人潘谟华,担任文理学院的教学工作。“潘季明同志就是范老聘进的党员,讲授《唯物辩证法》课程。潘训同志当时是我党主要负责北平‘左联’,并参与领导‘社联’工作的。”[4]潘漠华,学名训,曾用名企明,浙江宣平人。当选为北方左联执行委员、中共党团负责人,先后担任三届北方左联负责人。范文澜也是左联盟员,与潘漠华有较多工作联系。范文澜回忆:“潘训同志到北平工作,和我来往不过半年,顶多不过一年,在白色恐怖的环境里,彼此谈话是简单的,除了告诉我他姓潘名训以外,他的其余经历,因为不便问询,也就无所知了。他是浙东人,还是我从乡音中听出来的。”[15]107潘漠华先后五次被捕,遭受各种酷刑折磨,坚贞不屈,视死如归,深得范文澜敬佩。“潘训同志学不会用嘴呼吸,被反革命者灌了辣椒水,肚子胀得像淹死的浮尸一样。反革命者没有达到逼供的目的,只好把潘训同志伏在长凳上控水,压他的肚子,使血水从口鼻流出来,甚至用一根棍子压面条似地压他的肚子。口鼻喷出更多的血水。反革命者可以用酷刑摧残革命者的肉体,但丝毫不能挫败革命者坚强的革命意志。”[7]107潘漠华是左翼文学运动的先锋,共产主义的忠诚战士,一生都为自己所信奉的主义而奋斗。

1932年11月24日,范文澜邀请鲁迅到女子文理学院演讲。范文澜陪同鲁迅来到朝阳北大街九爷府的大礼堂,主持演讲会。鲁迅报告的题目是《革命文学与遵命文学》,“什么是革命文学”,“它就是为工农劳苦大众服务的文学。”而“什么是遵命文学呢?”“它是为当时统治阶级效劳的文学。除御用文人外,还有挂羊头卖狗肉,打着革命文学的幌子,实为当时统治阶级服务的冒牌的‘革命文学’,其实质是‘遵命文学’。”鲁迅还在演讲中,批评了编辑“象牙之塔”的叶灵凤,还批评了张资本,挂着“革命文学”的招牌,自称所谓的“左翼作家”,高呼“前进!向前进”等口号,而其作品却起着为当时的统治阶级效劳的作用。鲁迅还批评所谓“为艺术而艺术”的流派,躲进书斋,面对当前社会上种种不合理的现象,却不批判,也不抗争,对“革命文学”新的发展不予支持,实际上有利于国民党的统治,为国民党当局所欢迎。鲁迅讲完后,范文澜一针见血地指出:“听了讲演将增强我们如何正确识辨、分析、选择阅读文学作品的能力,是一次重要的思想指导。”[4]鲁迅用过简单的茶点后,范文澜邀请到寓所用晚餐,作陪的有马裕藻、潘训、台静农、刘之惠、陆万美,大都是北方左翼文化团体代表。

1930年,平津处于阎锡山统治之下,阎锡山正与冯玉祥联合反对蒋介石,战云密布,战争一触即发。4月1日,阎锡山宣誓就任中华民国陆海空军总司令,冯玉祥和李宗仁任副总司令。8月7日,反蒋派在北平召开“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会议由汪精卫主持。9月9日,阎锡山到北平出任扩大会议选出的“国民政府主席”。范文澜第一次在寓所被捕。范文澜回忆:“我自信是一个老实‘学究’,整年整月抱着书本上课堂讲上古三代汉魏六朝换大米饭吃,对兴风作浪,满身长刺长毛的‘老爷大人’们,采取‘敬而远之’态度,不敢恭维,但也并无冒犯。而他们仍总是疑神疑鬼,好像不相信我。正当头等汉奸汪精卫在北平闹什么‘扩大会议’那一年,‘茅庐之中’,被宪兵突然‘枉顾’,口称司令来请,我连同来我家闲谈的七八个青年学生鱼贯前去‘参观’木栅子小屋。”[8]时北平谣传蒋介石派间谍到北平联络浙江籍教授,阎锡山派宪兵搜查了范文澜寓所,搜出了《红旗》报以及瞿秋白的《三民主义》等书刊,被指控为“共产党”,前来闲谈的七八个进步学生也一同被捕。

范文澜被关押在北平警备司令部。阎锡山统治北平时的警备司令部就设在府右街北口外路北,原是北洋政府的“参谋本部”。范文澜被关入警备司令部后边监狱一堵高墙下临时盖的“道士帽”的房子里,有一长排房子,分东西两大间,两大间房的中间是走廊。两旁各有木栅栏,用铁锁锁着门。这是临时监狱,房子的泥地上撒了一层薄石灰,铺了些席子。由于关押的犯人很多,像土匪等犯人均关押在正规的监狱里,监房不够使用,只能关押在临时搭起的房子里。由于关押的大都是游行示威被捕的青年,成立了秘密的监狱临时党组织,按被捕前的组织关系组建,由潘漠华、孙志远等同志负责,组织异常严密。“因为有了组织,遇事即共同研究,比如某一同志被提审后,是如何审问的,审问哪些情况,都要进行研究,采取措施。虽有看守、宪兵的日夜值班巡逻监视,也有办法对付他们。”[3]144经过原北大校长蔡元培和其他北大知名教授营救,范文澜被押两星期后被无罪释放。范文澜回忆:“仅仅两个星期,汪精卫等等从北平滚滚而去,我自然也从木栅子小屋滚出来,他们滚来滚去,当然有他们的兴趣和道理,我这无端滚一下,还是不知所犯何罪。”[8]延至10月中旬,北方局势发生变化,东北军张学良部入关,阎锡山被迫撤出北平,其警备司令部的一套人马也撤走。警备司令部不再审问示威被捕的同志,并被陆续取保释放。

1934年8月,范文澜因积极参加中国共产党的外围群众组织,参与营救被捕的中共党人和爱国志士,与参加抗日救亡运动的学生过从甚密,再次以“共产党嫌疑”的罪名,被北平宪兵三团逮捕。范文澜之所以被捕,是因为替中国共产党“转款”。范元维回忆:“我才进小学那年(1934年),父亲被国民党宪兵三团逮捕了,原因大概是这样的,当时上海的党组织被国民党破坏,搜查中找到一张条子,上面写有我党在北方的一些活动经费,可以先汇到范文澜处,由他再转交给党组织。国民党根据这张条子,就断定父亲是共产党人,把他抓了起来。”[9]511北平宪兵三团直接从范寓将范文澜逮捕,并搜查了范寓,但一无所获。范文澜回忆:“‘九一八’以后中国明明止有抗战一条道路,我虽说是个‘学究’也还懂得不抗战就要亡国。而什么‘国联裁制’,什么‘长期准备’,什么‘一面抵抗,一面交涉’那一大套,后来却竟摸下面皮,毫不客气的严禁谈论抗日。他们如此如彼的玩把戏,竟把我‘老学究’气得瞪眼大怒,我细心考察,切实证明了共产党抗日主张的言行一致,想救自己免当亡国奴,理应对共产党以及好青年表示亲近。于是乎我‘老学究’又被宪兵请去。这一请是比前次进步多了,一是路途远了,从北平,到南京,二是木栅子小屋变成铁栅子小屋,木器进到铁器了。”[8]范文澜第二次被捕,由木栅改入铁栅,由北平押往南京。

1934年9月10日,正在青岛避暑的蔡元培接到许寿裳、马裕藻、沈兼士、郑奠四人营救范文澜的公函,立即写了一封致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汪精卫的快信。10月9日,蔡元培又接到许寿裳等人的信和电报,说明国民党党部关于范文澜案件的报告有不符事实之处,请电告将范文澜案移送法院。10月11日,蔡元培亲自用便条纸,用毛笔起草《致汪精卫电》:“范文澜案尚可疑,务请法院办理。”[10]393范文澜对蔡元培的营救之恩,终生难忘。“我对于蔡先生是有些世谊兼有师生关系的,某一次不小心跌在臭水坑里,蔡先生替我出力援手,这是不能忘记的善意。”[9]30北平大学校长徐诵明也向南京国民政府说情,以“范文澜生活检朴,努力学术,他平时连人力车也不坐,常常步行到学校上班,并且把薪金的一部分捐给女子文理学院图书馆购买图书。”陈立夫不以为然,“这不正好证明范文澜是共党分子吗?不是共产党,哪有这样的傻子呢。”[11]61徐诵明无言以对。中法大学校长李麟玉为人慷慨正直,在保证书上首先签名,先后有北平各大学校长和教授二十四人签名。戴冠芳偕同范元维带着保证书到南京,并通过时任陈果夫秘密的三姑父许世铨,将范文澜保释出来。范文澜回忆:“总算运气好,在‘我要抗日,不知其他’的立场上,在‘内抗强权,外搬救兵’的策略下,居然还能从铁栅子小屋里滚回北平。”[8]范文澜在狱中关押五个月之久,于1935年1月释放。范文澜二次被捕入狱,已无法在北平继续从事教学和党领导下的抗日活动,遂应聘到河南大学文学院任教,投身于抗日救亡运动,重新加入共产党,参加抗日游击战争。

参考文献:

[1]左联回忆录:下[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

[2]中国社会科学家联盟成立五十五周年纪念专辑[M].1986.

[3]北京革命史回忆录:第2辑[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1.

[4]刘之惠.范文澜同志在三十年代的几件事[J].奋斗,1981(11).

[5]蔡美彪.学林旧事[M].北京:中华书局,2012.

[6]曹靖华.曹靖华散文选集[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

[7]潘漠华纪念文集[M].1985.

[8]范文澜.从烦恼到快乐[J].中国青年,1940(3).

[9]范文澜.范文澜全集:第10卷[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10]蔡元培.蔡元培全集:第13卷[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

[11]千家驹.怀师友[M].人民日报出版社,1987.

猜你喜欢

世界语文理学院北平
六十一甲子 世界语讲述新故事
北平的秋
长江大学文理学院作品选登
湖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作品
十路大军进北平
十路大军进北平
黑夜的献诗
西安文理学院高萍教授
想北平
TONGUE TIES WHY ESPERANTO LIVES ON IN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