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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从“寻根”走向“后寻根”

2013-04-11周引莉

关键词:李锐农具寻根

周引莉

(商丘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李锐的小说基本上是两个系列:一个是以他插队时的吕梁山区为背景,描述他所熟悉的农民生活,另一个是以他的老家四川自贡为背景,通过想象再现一段历史。前一个系列主要表现了作者对民族根性的思考,后一个系列主要展示了作者的传统意识和古典情怀。如果说《厚土》系列是李锐“寻根文学”的代表作,那么1990年代以来的《无风之树》、《万里无云》、《银城故事》、《旧址》、“农具系列”等则是他“后寻根文学”的代表作。这里所说的“后寻根”,不是一种创作方法,也不是一种流派,而是一种分析评论作品的思路或姿态。所谓“后寻根文学”是指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来的一些文化意味很浓、具有传统美学神韵又不乏现代意识的文学作品,或者说沿着文化寻根意识继续前行,尤其是以现代眼光关注传统文化、以民间立场还原民间的一大批作品。李锐的创作历程基本体现了他从“寻根”走向“后寻根”的文化寻根历程。

一、李锐“寻根”之作回顾

李锐的《厚土》系列表现了农民们对劳作的赤诚,对女人的渴望,对人情世故的态度……他们既悲苦又乐观,既残酷又宽容,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艰难地“活着”,甚至是牲畜一样地活着。愚昧、丑陋的劣根性固然被作者批判、揭露,但在这批判之外,还有一种情感能让读者体味到,那就是悲悯。这种超越批判的悲悯往往给读者带来千滋百味、震动不已的审美感受。《厚土》诸篇,既有复杂微妙的人物心理及人际关系,沉重悲惨的故事,又有轻松滑稽的场面,还有不断穿插的风俗、民歌、曲艺、神秘文化等。作者以极简省的笔法为我们描述了农村的风土人情、农民的悲欢离合,从而展示了民间的复杂面貌。

《锄禾》主要写了几个场景:村民们的锄禾,老汉与学生娃的闲聊,队长对红布衫的恶作剧及两人的笑骂、野合等。作者的笔墨极为简省,不仅人物之间的对话简省,而且队长与红布衫的偷情也写得没有赘笔,不用明确交代,读者照样可以琢磨个来龙去脉。这无疑拓展了读者的想象空间,避免了一览无余的缺憾。作者通过几个场景塑造了四个人:老汉既无知可笑,又经验丰富、洞察秋毫、精明狡黠;队长既蛮横能干又欺男霸女;红布衫因有队长庇护,所以泼辣大胆;队长与红布衫的笑骂与偷情似乎成了大家公开的秘密,但学生娃由于对农民的狡黠还有点懵懂,所以误撞了队长与红布衫的奸情。值得一提的是文中老汉关于毛主席的提问,让学生娃无言以对,这种农民式思维自然给读者以一种哭笑不得的滑稽感。

写得更滑稽生动、诙谐有趣的是《选贼》。队里丢了一袋粮食,又恰逢队长值班时丢的,这让队长极为没面子。于是,他要利用职权,进行“选贼”。且看他的一段既“霸道”又“民主”的发言:

日他老先人!不是嫌我太霸道?给了你们民主又不动弹,咋?还得叫我替你们民主?县官大老爷也不能有这么大的派头。选!今天不把这偷麦的贼选出来,咱的场就不打了,今年的麦子就不收了,过大年全都啃窝窝!快些,快些,各人选各人的,不许商量!

这一段集咒骂、威胁、命令于一身的发火之词非常形象地展示了队长的强硬蛮横性格。有意思的是,队长话里两次用了同一个关键词:民主。第一个“民主”是常见的民主意思,即参与国事或对国事有自由发表意见的权利。到第二个“民主”,其中就大有深意,“还得叫我替你们民主?”这说明代替“民主”的事在以前经常发生。民主一词的活用体现了队长还是略通官方话语的,但粗俗的民间话语的使用又活脱脱地勾勒出队长的农民本性。尤其“选贼”这一滑稽思维其实是官方与民间长期交碰的杂交品,也是出身农民的队长的特有思维。“贼”是暗的,“选”是明的,这样的民主选举本身就是一个二律背反。所以,“选贼”的结果是大家都存心捣乱式地选了队长。所谓民主的“选贼”终成一场闹剧。这场闹剧的背后其实潜藏着一种力量,那就是民间长期积淀下来的化庄重严肃为轻松滑稽的“脱冕”力量。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村民们就是要借机把高高在上的队长拉下马来奚落一番,进行一场“脱冕”的狂欢。但狂欢之后又有了忧愁,队长罢工,意味着群龙无首,更可怕的是年底的救济会没着落。队长的能力又让村民们不得不惶恐和低头。这就是民间的复杂性,既有化严肃为轻松的诙谐品格,又有畏惧权势的无奈、软弱与退缩。

《厚土》中的《眼石》主要写两个赶车人的恩怨:车把式帮拉闸人还了八十元的医药费,然后车把式理所当然地睡了拉闸人的妻子,而拉闸人积怨在心,在行车过程中恨不得置车把式于死地。车把式自觉理亏,又让自己妻子陪拉闸人睡了一夜,拉闸人的心才算“平展”了。这个故事让人看得心惊肉跳,对两个男人有说不出的厌恶,也禁不住思考:女人算什么?男人的私有品吗?两个赶车人是什么样的道德观念?彼此占了对方妻子的便宜就可以扯平而心安理得了吗?他们今后该怎样面对?夫妻之间又如何面对?如果《眼石》中的龌龊让人愤怒,那么《青石涧》中的父女乱伦则让人在愤怒之外还有震惊与悲痛!一方面,无知的农民能换妻、乱伦,另一方面,男人还不能忍受女人的所谓“不洁”。《青石涧》中的主人公“他”被屈辱和仇恨蒙住了眼睛,换来了一辈子的光棍生活,在自怨自艾自悔中孤独一生。这就是民间的藏污纳垢性。

评论界一般把《厚土》作为李锐的寻根代表作,其实李锐在1985年6月写的《古墙》也可以从寻根的视角解读。首先,内容涉及很多历史考古方面的文化。尤其是小说结尾,有一句表明意旨的话:“许多许多的主义过时了,许多许多的主义诞生了。可为了寻找自己的根,他们还是要追寻祖先的文化。”其次,文中表现了新旧两代农民的冲突。传统农民对土地热爱,对家乡眷恋;而新式农民向往西方文明,一心想着挣钱。尤其老式农民的代表郭福山对挖煤搬迁充满了怨气:“搬迁,搬迁,数你们嚷得欢。能搬上天?能住上金銮殿?见着眼前这点东西就红眼啦?受苦人没有地种,河口堡子孙后代靠什么养活?断子绝孙?外国人挖完煤拍怕屁股就走了,你呢,老婆孩子呢?也都跟上去外国?中国的钱还不够你一个人挣的?钱多的还要噎死你哩!”老式农民的另一个代表是老福海,无论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他总是忘不了河口堡,总是河口堡的黄土梦魂萦绕,把他一次又一次千里迢迢地扯了回来”……

二、李锐的“后寻根”时期

李锐在上世纪90年代发表的《无风之树》是以拐叔的死为小说的中心事件,以暖玉的身世为背景,把刘主任、苦根儿、天柱等人组合成一个复杂的关系网。《无风之树》与《厚土》在内容上有一脉相承的关系。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们都以吕梁山区为背景,并且在《无风之树》中可以看到《厚土》系列的某些影子,与《厚土》中的短篇《送葬》在情节上有相似性。更具体的,比如拐叔上吊的情节,在《青石涧》中有瘤拐老师上吊的事件,在《二龙戏珠》中有三尺长的小五保上吊死的细节,而且上吊的情景也和《无风之树》中的拐叔之死很相似。都是吊上一根熟悉的绳,再蹬翻小板凳。这三个瘤拐上吊的故事虽各有差异,但都透着人类对生命无望的情绪。《无风之树》虽然在内容上延续了《厚土》系列,但主要不同体现在写法上。首先,与《厚土》一贯的第三人称全知全能视角不同,《无风之树》采用了多个人物的第一人称视角,有刘主任、苦根儿、拐叔、暖玉、天柱、糊米、丑娃、丑娃媳妇、大狗、二牛、传灯爷等。这种写法类似于绘画的散点透视,或者叫移步换景,是中国传统手法。作者把散点透视与第一人称有限视角相结合,达到了全知全能的效果。其次,与《厚土》书面化的凝练文笔不同,《无风之树》语言晓畅,充分发挥了口语的优势,多处用到反复手法,既有直接反复,又有间接反复,把一个简单的故事渲染开来,增强了语言的流畅感与韵律感。第三,《无风之树》不同于《厚土》的完全写实手法,而是充满了象征意味。小说中的几个主人公具有类型性。拐叔、暖玉代表了民间底层的善良、正直及对政治的无知;刘主任代表了利用革命欺压百姓的政治流氓;苦根儿代表了在极左政治影响下,一些得了“革命崇拜”症的政治病号,他们脱离现实,脱离群众,一味崇拜红色革命,结果成为被政治异化了的人。阎连科《坚硬如水》中的高爱军,《受活》中的茅枝婆就是类似的政治病人。只不过,《坚硬如水》中的高爱军比苦根儿更富于狂想色彩和情欲冲动,而《受活》中的茅枝婆从政治异化中清醒过来,从一个极端又走向另一个极端。

《万里无云——行走的群山》是对《北京有个金太阳》的改写和扩展。从叙事视角和语言风格上,是对《无风之树》的继续与发展。《万里无云》也采用了散点透视与第一人称相结合的手法。与《无风之树》主要发挥口语优势不同,《万里无云》集口语、书面语、诗词、文言、政治术语等于一体,体现了作者“叙述就是一切”的审美追求。这种审美追求其实体现了作家对民间自由自在精神的向往,或者说是自由自在精神在作家写作实践中的体现。《无风之树》与《万里无云》都体现了民间自由自在的审美风格,正是在此意义上,他们都成为后寻根文学的代表。

李锐在新世纪发表的《太平风物:农具系列小说展览》承接了“寻根”时期对新旧冲突及农民的关注。“农具”系列不仅表现了父辈与子辈新旧两代观念的冲突,也思考了传统与现实之间难以切断的关系。比如《铁秋》中,那位将农民生活“原汁原味”地随口编进歌词里的小民的父亲,为了挣钱,这样打扮:“白羊肚手巾,白坎肩,脚上蹬一双唱戏才穿的高帮布鞋,太阳底下,被河沙磨亮的铁秋像镜子一样,一闪一闪,这一切原本都是为了给城里人看稀奇准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挣钱才装扮出来的,这一切一直都被小民自己看成是在耍猴儿。”连一个孩子都能感到父亲的尊严被损,父亲难道不知道吗?但为了生活,艺术不重要了,尊严也不重要了。滑稽也好,可悲也罢,只要能挣钱!李锐在《采风者的尴尬》中说:“在黄土高原世世代代的生死煎熬中压榨出来的民歌,是为了安慰生命而叹息,不是为了取悦耳朵而哗众的。”曾经是“原汁原味”的古朴民歌如今已蒙上了金钱的铜臭。这到底该怪谁呢?怪小民的父亲不尊重艺术?他要生存有错吗?怪城里人看什么稀奇?追寻古朴民风有错吗?怪现代文明抹杀了淳朴的民风?那文明进步有错吗?这些疑问都构成一个个悖论,无怪乎李锐发出“正在灭绝的原汁原味,人们正一天天无‘风’可采”的悲叹!李锐在“农具”系列的每篇开头都引用一段古代典籍中对农具的说明性或描述性文字,给人以新鲜感和历史文化感。李锐对农具的感情正如他自己所言:“被农民们世世代代拿在手上的农具,就是他们的手和脚,就是他们的肩和腿,就是从他们心里日复一日生产出来的智慧,干脆说,那些所有的农具根本就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就是人和自然相互剥夺又相互赠与的果实。”不过,“人人都赞叹故宫的金碧辉煌,可有谁会在意建造出了金碧辉煌的都是些怎样的工具”?[1]这恰恰回答了李锐之所以写“农具”系列的初衷。

李锐、蒋韵合著的《人间——重述白蛇传》虽然是命题作文,但向民间寻求创作资源一直是不少作家追求的创作倾向,民间毕竟是一条割不断的文化之“根”。《人间——重述白蛇传》以现代意识演绎古典情怀。夫妻之情,姐妹之谊,母子之爱,前生与今世,现实与虚构,历史与传说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现代版本的《白蛇传》。有人评论说:“在保有《白蛇传》基本叙事张力和人物设置的前提下,围绕着可供引申的主题进行了大胆的想象,并以此主题为核心进行了多线并进的结构架设,再加上时空跳跃,使得此次重述在形式和立意上更接近现代小说的精神,而在气韵的把握上又保留了与传统文化的渊源。”[2]354在气韵上与传统文化有渊源的岂止一部《人间》,还有《银城故事》与《旧址》。

《银城故事》除了每章题目和结尾对《凉州词》的明显借鉴外,还有几处细节最能体现作者的传统美学倾向。作者开篇对旺财制作牛粪饼的过程描绘得极其细致完备,让人惊异做牛粪饼竟也能这般专业讲究!几乎给人一种欣赏民间工艺的美感,其语言之精致,风格之古典,可见一斑。而小说中更具古典笔致的是作者对几种吃食的描述,可谓深得《红楼梦》的精妙。一种吃食是堪称银城一绝的“退秋鲜鱼”,从捕鱼的时令与地点,到配料的多样与讲究,再到制作的严格要求与程序复杂,最后“鲜鱼雪白如玉,枸杞子猩红如花,扑鼻的香气盈堂满室”,真是“一口下肚终身难忘的仙品”。文中另一种吃食是聂芹轩炮制的火边子牛肉,是银城特产中的上品。从牛肉取料的讲究,到刀功的严格要求,“讲究之细甚于操针绣花”,再经过悬挂风干,最后用适中的火候烤酥,甚至连烤制工具与燃料都有特别要求,真是独特得让人惊叹!文中还有一种吃食,就是蔡六娘制作的豆瓣酱。豆瓣酱的制作有严格的季节、选料、配料、晾晒发酵等细节要求,制作过程也比较复杂费时。好的豆瓣酱不仅美味扑鼻,不但能做“吃饭烧菜用的调料,也是蔡六娘笼络人情的一点资本,讨生活的一点依靠。没有豆瓣酱的生活不仅少了味道,也少了一些琐碎入微的寄托”。作者在文中提到的这三种吃食都对塑造人物起到很好的衬托作用,“退秋鲜鱼”表现了刘三公贵族化的讲究与享受,“火边子牛肉”反映了聂芹轩的精明强干、善于创新,“豆瓣酱”衬托了蔡六娘的感情细腻、精明能干。另外,文中有些环境描写也充满古典情致,如会贤茶楼二层包间的布局:“凝重的紫檀木桌椅,淡雅的青花瓷茶具,挂在墙壁上的陶渊明的意境高远的诗句”,可谓古朴典雅。又如旧城外的环境:“一条从山岩间引进的溪水在院子里穿庭绕室,随着曲折的溪水,十步一桥,五步一栏。浓密如云的桂树、橘树下边错落着竹丛和花池。草木葱茏之中,白墙黑瓦,回廊蜿蜒,把说不尽的幽静和闲情凝固在屋宇之间。”还有银城八景之最的“月照飞泉”,能让人“置身其中,尘心涤荡,不知曾有多少感怀和神思随着淙淙水声流进夜空”。这些描述极尽细致典雅之能事,给读者留下醇美的愉悦感,堪称后寻根文学的典范。

李锐的长篇《旧址》与短篇《传说之死》都以李氏家族为背景,都讲述了一个被传统礼教所戕害的女性的故事。只不过《旧址》又融入了更多的线索与内容。《旧址》在开篇叙事上有一定先锋色彩:时空交错,镜头交换频繁,体现了作者的现代意识。从第二章,作者又采用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方式。九思堂的古雅风格,峥泓馆的幽雅环境,李家祠堂的庄严凝重,李乃敬时期养心斋的布置,都体现了李乃敬兴趣雅致,追求清淡朴素,反对骄奢淫逸的生活态度。但李乃敬为了维护家族利益,与杨楚雄合演了一出定亲“双簧”,把一个孤傲清高的陆凤梧推上了绝路,从而使自己的人格沾染污点。陆凤梧与李紫云本是才子佳人的绝配,但面对强大对手杨楚雄和精明族长李乃敬,陆凤梧只能留下“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的遗言。尽管李乃敬精明强干、力挽狂澜,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李氏家族作为最后的贵族,其颓败的历史命运终将成为必然,《旧址》在某种程度上也具有了挽歌的情调。

从以上各部作品的分析可以看出,李锐对文化传统的热情一直贯穿在他的创作中。李锐在《骆以军六问——与李锐对话录》中说:“一个有志气的用方块字写作的人,就应当用自己的创作去找到、去接续我们自己文化传统中的源头活水,去找到、去接续方块字的文学资源,从而来表达这最丰富、最深刻的历史所给予我们的万千感受。在《银城故事》里我用《凉州词》作为全篇各章的题目和整个小说的叙述主调,在‘农具系列’里,我又把《王祯农书》中文言文记录的史料作为直接的文本拼贴出来,其用意都在于激活我们自己千年的文学资源,给予历史和生命重新的叙述,其用意都在于‘建立现代汉语的主体性’。如果说‘重建’,这应当是我们每一个用方块字写作的人都必须面对的‘重建’。这不是凌空虚蹈的幻想,这是脚踏实地的攀登。”[3]160从李锐的自述中,也能看出他对文化传统的重视。李锐的创作历程,正是从“寻根”走向“后寻根”的文化寻根历程。

[1]李锐.《太平风物—农具系列小说展览》“前言”[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2]袁园.点评《人间:重述白蛇传》[A].曹文轩,邵燕君主编.2007中国小说[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李锐.太平风物:农具系列小说展览[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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