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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年鉴》中美国“天命论”的瓦解

2013-04-11

关键词:西尔印第安人天命

赵 丽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死者年鉴》中美国“天命论”的瓦解

赵 丽

(中国人民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2)

“天命论”也称“天定命运”,是美国建国后实行领土扩张时盛行的思潮,旨在使其大陆扩张与殖民统治顺理成章。然而,以天命论为基础的美国民主政治体制与美利坚式文明,并未使像印第安人一样的少数族裔享有应有的权利。当代印第安作家L.M·西尔科的小说《死者年鉴》中蕴含着政治反抗精神,作家以政治预言的形式,预设当今美国社会将朝多民族融合的方向发展,打破单一的白人统治,据此,进一步瓦解天命论。

天命论;政治反抗;印第安文化;《死者年鉴》;西尔科

“天命论”(manifestdestiny)或称“昭昭天命”、“天定命运论”,是19世纪的美国政府进行殖民扩张时所持的信条,其主旨是使“种族优越论”得以延续,使大陆扩张有理有据。随着大批移民涌入、经济快速发展,为了有效掠取更多的资源,以保障足够的配给,美国政府以拯救“落后”、“愚昧”的土著人及其它种族为旗号,开始领土扩张。此外,美国一直标榜以天命论为基础的“民主政治”,使鼓吹扩张的政治家们相信,上帝赋予了他们权利来传播“美利坚式文明”,从而使民主政治恩泽更多人。然而,当代印第安作家莱斯利·马蒙·西尔科(LeslieMarmon Silko)在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死者年鉴》(Almanac of the Dead,1991)(以下简称《年鉴》)中,对美国社会的民主与文明做了另一番诠释。小说于1991年出版,其中特有的印第安文化、错综的故事情节与独到的叙事方式,使其一经问世便引起了读者与评论家的广泛关注。同时,由于小说涉及许多敏感话题,也招致了各界颇多的争议。其中,除了小说中充斥着暴力、色情的描写备受质疑外,这本小说的出版之年恰逢发现美洲大陆后第五百年,这不禁让人揣测作家的政治意图。《年鉴》中呈现出美国社会的霸权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及男权主义,这些都成为西尔科讽刺与批判“天命论”和“民主政治”的有力武器。此外,作家在小说中大胆预言了一场少数族裔的政治反抗,以及美国政坛政治变革的发生,从而强劲地挑战在美洲大陆已主宰数百年的天命论思想,表达了美国少数族裔对种族主义压迫与帝国主义统治的抗争。

一、天命论与土著之殇

《年鉴》的出版引起了评论界的巨大争论,褒贬之声不一。许多评论家对这部小说持肯定态度,印第安评论家巴奈特与托尔森(Barnettand Thorson)在著述中说道:“《年鉴》是近来美国土著小说中最有意思的一部,比起这个世纪下半叶出版的其它小说,它的故事更为复杂、情节更具震慑力,也更具启示作用。”[1]土著评论家琳达·尼曼(Linda Niemann)也提到,“西尔科的《死者年鉴》是一种很彻底,并让人大吃一惊的宣言,”[2]暗指了《年鉴》中隐含的政治性在所难免。然而,众多白人批评家却刻意回避小说中提出的政治问题,反将矛头直指其中存在过多的暴力与色情描写,意图将读者的注意力从小说中一系列与印第安民族生存息息相关的政治问题上转移开来。其中一些书评这样写到:“《年鉴》的作者是如此‘残忍’、‘目中无人’、‘尖刻’(纽约时报书评);她是多么的‘复仇心重、愤怒、狂暴、自以为是’(泰晤士报);她‘狂怒了’(新闻周刊)。”[3]107再如,批评家艾伦·赖安(Alan Ryan)试图将道德伦理问题以及文学创作标准嵌套入小说的评论中,他认为不仅《年鉴》中的人物刻画缺乏新意,就连小说的基调与主题也显得格外低俗。在赖安看来,西尔科“对男性性器官那种无休止的关切不仅仅表明这部小说需要被治疗,”更表明作家本身的心理健康状况也确实有待商榷[4]。

持反对意见的评论家的共同点是,他们多半都忽略了小说中最直观的政治问题——印第安人的生存困境。一次在与琳达·尼曼的访谈中,西尔科清楚地表达了小说应有的功能,“(小说)就应该是这样,应该具备一种力量。”[3]108显然,她所指是一种政治反抗的力量,目的是驳斥在美国社会弥漫已久的天命论。虽然建国初期的美利坚合众国对外反对欧洲盛行的帝国主义,但对内奉行的政策却仍是以天命论为旗号的帝国主义之延续。这一论调似乎为持扩张态度的西进运动者注入了无限力量,并赋予他们一种天赐的使命感来改造以印第安人著称的旧世界。即使这一过程避免不了对印第安人进行奴役、剥削甚至杀戮,也无法改变美国统治阶级“征服有理”的思想。《年鉴》中这样写到:

“一些其他伟大的领导人与思想家都有着这样的忧虑。(他们)认为如果不适当保持种族基因平衡,那么人类将会灭亡。‘领主享有奴隶新妇的初夜权’一直以来其目的只为将贵族优秀的血统不断地注入到贱农的血液中……而非他们的性欲过强,因为他们相信这是‘天赋的’职责去改良那些混血与纯种印第安人的血统。”[5]541

面对殖民者以天命论为藉口,对殖民统治所做的正当辩护,土著人的回应是,“每一年,这些白人入侵者都会更加贪婪、苛刻、傲慢、让人无法忍受……为他们提供必须品和被他们压迫成了我们的宿命。自古以来就属于我们的自由日复一日地被他们剥削的所剩无几。”[6]6小说中,西尔科通过对保留地中印第安人生存境况的描写,来进一步驳斥殖民者的这一辩护。小说中多处表示,他们虽打着拯救落后、愚昧印第安人的旗号,但在美洲大陆上却扮演着“贪婪的土地破坏者”的角色。[5]156一如小说所述,扩张后留给印第安人的保留地是一片片“荒凉的沙漠与白垩的平原,”[5]222而政府根据自定的法规条约来购买印第安人的土地,甚至还劝导他们卖掉土地才是走向文明的第一步,这意味着他们要放弃以部族、以土地为依托的生活、生产方式。当失去了生活来源的印第安人面临生存危机时,“联邦印第安事务委员会却没有足够的粮食配给,来自纳瓦霍村的报道提及村民们挨饿受冻、不断死亡。”[5]32小说中,作为印第安人的斯特林(Sterling)是天命论下境遇悲惨的少数族裔的代表。在失去了土地、离开了部族后,他并未实现美国政府为其规划的美好蓝图。由于半生远离他的族人与部族,在被部族驱逐后,斯特林把白人社会当作了“救命稻草”。[5]35但经过数十载的努力工作,他最终还是发现跻身于白人社会只是主流文化为他们营造出的海市蜃楼。尽管美国总统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曾表示过,“在他有生之年,他坚信白人与印第安人将会融为一体。”①参见:http://www.monticello.org/site/jefferson/american-indians然而,这份承诺对斯特林来说却真真切切地成为了一纸空谈,因为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全然融入主流社会。正如一些美国历史学家所述,“(印第安文化)注定会在更大一轮的英美文化攻势来临前消解、不见。现在印第安人都滚到了西部,这是众心所盼。”[7]这种鼓吹文明进步方式的实质是想获取更多的土地,以安置不断涌入的移民,但给印第安人带来的,却是不断上演的噩梦。

二、天命论与虚伪的社会文明

西尔科不仅描写了天命论如何打破印第安人祥和与宁静的生活状态,更披露了与“美利坚文明”截然相反、深藏于美国社会中的价值观。西尔科曾说道,“迷漫在图森(Tucson)的死亡与衰败迹象是随着殖民者的到来而出现。”[3]129小说中,无论是对角色的塑造,还是对社会的描写,极端个人主义与资本主义拜物情结成为西方文明在美洲大陆演变至今无可争辩的基调之一。

作家笔下的资本主义畸形与扭曲的价值观促使小说中的成功人士唯利是图。他们从事的行业,从走私军火,到贩卖毒品,再到非法倒卖人体器官,无疑不是强有力的佐证,以证明天命论下的西方文化正逐步走向失衡,成为摧毁美国社会的隐患。小说中,作为一个极具权势的房地产开发商,利亚·布鲁(Leah Blue)依仗暴力掠夺财富,而从未顾及他人承受的痛苦。为谋暴利,利亚通过收买当地政府官员,获得了地下水的拥有权,并吸走其它的地下水资源,使他人无水可用。她的目的是使建立在亚利桑纳州的沙漠之城“威尼斯城”,可以小溪、运河交错,喷泉处处可见。由于受父母的熏染以及成长经历的影响,在利亚的字典里只有“占有”,没有付出。无论是对待丈夫还是两个儿子,情感的付出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无能的体现,只有成功,才可以使她的欲望得以满足。同样,利亚的情人特里格(Trigg)也臣服在商品拜物教下,为了非法谋取巨额利润,特里格从事着倒卖人体器官的勾当。无论是对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是吸毒成瘾的瘾君子,只要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器官,他都不会错过“商机”。他千方百计哄骗这些人,甚至为他们口交,借以在他们精神麻痹时窃取他们的器官,却无视他们的死活。在特里格看来,这些人只是“容易上钩的猎物”,他认为这些人“从他的身上也得到了好处,”那就是他们污秽的欲望也得到了满足。[5]444利亚与特里格只是小说中众多沉溺于极端个人主义与资本主义拜物教中的两个典型。小说中,这些人的汇集、交错,使西尔科对美国社会进行了另一种释义。

在西尔科笔下,美国社会处于一种畸形的状态。社会的安定与平稳所依仗的不是先进的民主政体,而是麻痹人们神经的可卡因、海洛因。毒品催生了像博弗雷(Beaufrey)这样的“成功”商人,政府成为他们非法经营的后盾。博弗雷深知“……让社会中存在着大量可卡因是由美国的战略家们策划出来的,他们认为,这样以来贫民区中的那些瘾君子们便不会很快地把艾滋病传播到贫民窟以外的地方。”[5]549政府与这些商人狼狈为奸、相互依存,虽然博弗雷对中央情报局的合作动机心存疑虑,但巨额利润仍旧驱使他铤而走险。对当政者来说,他们深知博弗雷等人与他们的关系是唇亡齿寒。自西贡失利后,中央情报局下属的公司仅在鸦片一项,就已损失数十亿美金,所以美国政府别无选择,只能“用在美国本土上贩卖可卡因的收入来为中央情报在墨西哥及中美洲的行动提供财政上的资助。”[5]549小说中,贩卖可卡因已成了中央情报局蓄意已久的计划。如果没有可卡因,在美国的许多城市中,数以百万被封禁在贫民窟里吸食毒品的黑人与其它少数族裔的男男女女们就会发起暴乱。如果不提供大量价格便宜的可卡因,整个美国将会再次淹没于“曾经出现在纽约、华盛顿、洛杉矶、底特律及迈阿密的暴动中。”[5]549很显然,毒品已成为当权者统治这个国家的武器。

小说中不断出现的畸形价值观成为了作家挑战天命论的有力工具,西尔科也承认,这部小说就是政治性的。她以“死者”为小说题目的一部份,以“死亡”为小说的主旋律之一,其意图是试图通过对当代美国社会这种颓废、恐怖状态的描写,来达到对天命论的否定。美国社会的畸形与病态除了揭示着天命论的荒诞与可笑,也暗指美国社会的民主政治在实质上也不过是纸上空谈。

三、民主政治的实质

《年鉴》除了揭露美国社会文明的虚假外,对美国政府一向高举的民主大旗也展开了强烈的抨击。小说的故事情节跨越了近500年,无论是对天命论还是民主政治,作者均做出了全新的诠释。亚历克西斯·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与约瑟·爱泼斯坦(Joseph Epstein)合著的《美国民主完整版》(Democracy in America)第二卷第一部份第八章的标题为“对美国人来讲,民主政治是怎样成为一种人类无限完美的理念”,[8]514从标题及其后的篇章可见,美国的民主已成为政治体制中的标杆,而“平等”则是这种体制首推的准则。据托克维尔的观点,平等虽不会使人类臻于完美,但却会赋予人类完美性以新的特质,“人性也因此得以提升许多”。[8]514不过,西尔科对这种平等做了全新阐释。在她的笔下,人权与种族平等只建立在保障白人政府自身利益的基础之上。当小说中的印第安人被驱逐到贫瘠的保留地时,种族平等何在?当像斯特林一样的印第安人、墨西哥人、黑人在社会中受到歧视与侮辱,并被剥夺选举权时,美国民主何在?当特里格等人肆意残杀流浪汉只为获取他们的器官时,人性的完美何在?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曾经说道:“美国将使世界走向一个祥和的民主政体,”[9]这种民主俨然缺少了一份祥和。

所以,西尔科通过小说揭露了一个虚伪、专制的政治体制,但主流社会却把他们的政体视为开明政府的卓越表现。一些哲学家夸赞到,“借用托马斯·霍布斯、约翰·洛克等人的表述,美国人创建了一个新的政府,这个政府没有受到欧洲君主政体的影响,完完全全以被统治者的意志为建国之本、立法之道……。”[9]如果美国民主真如这些哲学家所言,那么西尔科在小说中也不会直言,“把英国或美国称为‘民主国家’真是天大的笑话。”[5]549因为在真正的民主制度下,那些劳动人民、妇女以及少数族裔会拥有选举权,政府更会将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以达到平等。然而,现实却是“……在这两个国家中,公民不用为投票而劳心费神……而只能傻乎乎地在新的税收政策所造成的恐慌中,糊里糊涂地混日子”[5]549。选举权原本是公民的权利,但在《年鉴》中,却成了某些人的特权。在这样的民主下,西尔科不得不以小说为武器,号召受压迫的人们,为平等、为秩序而战。

在一次访谈中,西尔科提到,“……我始终在努力探寻着这种不公正的来源,”[3]105有人为之抗争、有人因此妥协。因为绝大多数的无辜民众与普通百姓,在斗争无望下,只能绝望地幻想着自己是受控于君主政权之下,把美国总统及家人像准皇室一样来拥护。这正是天命论下的美国民主极力灌输的一种思想:“在自然界中,有着严格的生物法则,那就是,只有血统纯正的物种才可以要求其他大众对其绝对服从。”[5]549正如思想家约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所言,“也许是我们对民主政治期许太多。”[10]52因为小说中所反映出的民主政治已远不是18世纪那些乐观主义者们憧憬的那样——“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种叫做‘共同利益’的东西,这种利益完全要取决于普通百姓,并由选举出的代表来行使民众的意愿。”[10]52西尔科笔下的美国政府早已将财富庸俗化,在所谓的民主政体下,“一些人格低劣的社会渣滓却见缝插针,迂回地窃取政权”[5]541。为此,西尔科不禁讥讽道,“最佳的政治就是让这些暴徒掌控议会、国会与所有集会,只有这种佯装的‘民主’才会有效地安抚民众,使他们安心。与此同时,私下里惯于暗箱操作的政府却根本不会受到民众的干扰”[5]565。因为政治家们无一不是政治阴谋策划者,而对民众百姓的饥苦他们却熟视无睹。他们策划战争,“战争对于人民群众自身来讲意味着死亡,但对那些将军们以及商业大亨们却是截然不同”[5]711。从19世纪爆发的墨西哥战争到加入一战再到发动伊拉克战争,美国政府打着民主的旗号,以拯救生活在‘疾苦’中的人民为由,开始进行扩张领土、搜刮财富。对于美国的普通民众,尤其是少数族裔来说,“政治它从来没有帮到过任何人,但它的的确确地存在。”[5]219

四、西尔科的政治预言

《年鉴》中除了流露出强烈的政治反抗精神外,其政治预言性更是使它颇受关注的原因之一。通过绘制在小说首页的地图,西尔科已清楚地表明这部小说具有的预言性。小说首页上写到,“通过对美洲古老落部所遗留下的文本进行解译,死者年鉴将预示美洲大陆的未来。”[5]1

虽然这部小说创作于冷战时期,但冷战背景下,两大阵营在经济、政治、外交上相互遏制的局面并未对作家的构思形成任何冲击或影响。相反,西尔科在小说中呈现出的美墨两国关系的逐渐强化、国际贸易合作的增加、跨国军火与毒品的走私、危害性科技的研制,以及由此造成的土著人民被迫迁移,都为其进一步刻画冷战后跨国资本主义或资本主义全球化的产生埋下了伏笔。此外,西尔科还写到,在资本主义全球化下,普通民众将面临新一轮的剥削、压迫与不公。当面对剥削与压迫时,作家选择了彻底反抗,她以退伍军人黑人克林顿、土著双胞胎兄弟塔科(Tacho)与埃尔·费奥(El Feo)为先锋,来领导了一次革命,以抗击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消极效应。然而,小说中所发生的革命在1994年的墨西哥得到了应验。西尔科自己本人也提及过,她的这部于1991年出版的小说与发生在1994年墨西哥南部恰帕斯州的萨帕塔起义(the Zapatista uprising),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在《黄女人与美丽心灵》中的一篇题为“向1994年1月1日的马雅萨帕塔主义者致谢”(An Expression of Pr of ound Gratitude to the Maya Zapatistas,January 1,1994)的随笔中,她感谢萨帕塔主义者们实现了她小说中的预言。尽管她认为这次革命还有很大的局限,并未取得如小说般的完全胜利,但其主旨却与小说中革命目的几乎相同。

西尔科认为,《年鉴》为这场发生在墨西哥的运动提供了理论依据。小说中,作家对白人文化及经济全球化并未全盘否定,而是抨击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性的侵蚀、对环境的破坏,以及对不发达国家与地区利益的损害。同样,萨帕塔民族的解放运动,虽认同资本全球化已是大势所趋,但对经济全球化后带来的负面效应却极力反对。他们主张一种“另类全球化”(alter-globalization),认为经济全球化对人文价值已有损害,或至少不足以提升人们的价值观,因为经济全球化所付出的代价是环境保护、经济公正、劳动保护、土著文化及人权保护的缺失。在这场运动中,他们要求恢复土著民对当地资源的拥有权,尤其是对土地使用权。另外,萨帕塔民族解放军的领袖副司令马科斯(SubcomandanteMarcos)与西尔科笔下的革命领袖安吉丽塔极为相似,他们都十分具有革命意识,他们都在静候来自故去祖先与大自然的讯息,以决断反抗的时机。虽然《年鉴》的出版早于萨帕塔起义三年之多,但西尔科似乎早已预感到将在恰帕斯出现的革命运动,并在小说中将马科斯化身为安吉丽塔,领导土著人民和美国的少数族裔进行一次彻底的反抗。

此外,《年鉴》还表达了西尔科对美国民主政治的一种期盼。一次,在接受访问时,西尔科谈及小说的写作目的,她指出,从另一层面上讲,是为了促进“民主政治真正地实施”。[3]111小说中对弱势群体从被剥削到起身革命的描写,表明在美国“那些被剥夺选举权的人,如无家可归与一直被排挤的有色人种,可以真正地参与投票”。[5]237并预言,“在不久的未来,我们的社会可以进行逐步、平稳地过度。……人们可以真正享有社会进步所带来(的利益),在未来的五十年里,你可以看到妇女、有色人种、非职业政客的普通人在政府里任职”。[3]111小说写于1991年,不可否认这部小说具有一定的预言性。2001年1月20日,当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alker Bush)就职为美国第43任总统,同时任命康多莉扎·赖斯(Condoleezza Rice)为国务卿时,美国的政坛发生了史无前例的质的变化。虽然赖斯是继克林顿政府的马德琳·奥尔布赖特之后,美国历史上第二位女国务卿,但其黑人身份却为美国政坛写下了崭新的一页,成为史上的第一位少数族裔国务卿。随后,2008年11月4日,贝拉克·侯赛因·奥巴马二世(Barack Hussein Obama)正式当选为第44届美国总统,创造了黑人入主白宫的神话,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奥巴马的当选再一次验证了这部小说的某种预言性。虽然,上述的赖斯与奥巴马并未像西尔科描述的那样,希望是位非职业政客,但却以少数族裔的身份参与并见证了作家的预言:美国正在向真正民主演进。同时,预言的应验也终止了美国的“天命论”思想。

《年鉴》的出版虽然在学术界引起一片哗然,褒贬之声不一,但不可置否的是小说中蕴涵的政治反抗精神与政治预言性。西尔科通过对印第安人在美国生活状况的描写,以及对美国社会文明与民主政治实质的揭露,来对抗存在于美洲大陆已逾数百年的天命论思想。同时,作家以政治预言的方式,表达其对真正民主政治的热切期盼,也为少数族裔如何能享有真正的公民权利,提出一些思考。

[1]Barnett,L.K.&Thorson,J.L..Leslie Marmon Silko:A Collection of Critical Essays[M].Albuquerque:University of New Mexico Press,2001:1.

[2]Niemann,Linda.New World Disorder[J].TheWomen’s Review of Books,Vol.9,No.6,1992:1-4.

[3]Arnold,Ellen L..Conversations with Leslie Marmon Silko[M].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2000.

[4]Ryan,Alan.An Inept Almanac of the Dead[J].USA Today,21st January,1992:6.

[5]Silko,L.M..Almanac of theDead[M].New York:PenguinBooks.1991.

[6]Ghere,D.L..Indian Removal:Manifest Destiny or Hypocrisy[J].OAH Magazine of History,Vol.9,No.4,Native Americans.1995:32-37.

[7]Dion,Leon.Natural Law and Manifest Destiny in the Era of the American Revolution[J].The Canadian Journal of Economicsand PoliticalScience,Vol.23,No.2.1957:227-247.

[8]Tocqueville,Alexis de&Kramnick,Isaac.Democracy in America[M].Trans.Gerald Bevan.Cambridge:Severand Francis,1862.

[9]Jones,Steve.American Manifest Destiny:A Historical Concept With Modern Foreign Policy Implications[J].

[10]Wolfe,Alan.Does American Democracy Still Work[M].New Haven:YaleUniversity Press,2007.

I106.4

A

1674-5450(2013)02-0154-04

2012-12-25

赵丽(1982-),女,辽宁沈阳人,中国人民大学美国文学与文化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曹 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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