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韬奋的新闻职业生涯——从个人理想和社会需要统一的角度分析
2013-04-11
邹韬奋先生是著名的新闻出版家、社会活动家、爱国民主人士,他经营之下的《生活》周刊开创了“中国杂志新纪元”。此外他还创办生活书店,主编《大众生活周刊》《生活星期刊》《国民》周刊、《抗战》三日刊等。当然,在邹韬奋的新闻职业生涯中,最辉煌的时期莫过于他起任《生活》周刊这一时期,在此期间,《生活》周刊的发行量从每期2800多份猛增至15万份,是民国时期发行量最大、享誉海内外的杂志,这段经历奠定了邹韬奋作为编辑出版人的业界地位。他的新闻自由思想、服务精神、读者意识等影响了中国新闻出版事业的形成,成为典型的标杆。然而,邹韬奋新闻思想的形成并不是一蹴而就的,首先邹韬奋先生并不是新闻世家出身,自然谈不上承袭先辈基业的说法,其次,邹韬奋的出身并不算阔绰,从新闻事业发展的历史状况来看,邹韬奋的生长年代并不是新闻事业的繁荣时期,加上家庭期望的影响,邹韬奋的新闻理想最初并不在其家庭对他的职业规划中。从这一简单的分析不难发现,其新闻思想的形成过程实际上并不算顺利,从其后期从业的过程来看,邹韬奋在迈向新闻出版的道路上起码也不是一步到位。因此,拿开邹韬奋取得的新闻出版光环,单从他成长的过程来看他的新闻思想的形成,能够真正看到邹韬奋的成长轨迹和思想形成脉络。与此同时,除去邹韬奋新闻出版方面的成就,他的职业教育思想也是他个人贡献的一部分,成为邹韬奋研究的一个方面。由于他担任中华职业教育编辑股主任期间的经历,形成了他在职业教育方面的独到见解,他的职业教育思想不但对当时的青年职业选择具有指导意义,即便是对现代青年的职业选择也具有现实意义。新闻出版方面的重大成就和职业教育方面的建树,二者虽然在专业领域上交集不大,但是二者在同一人身上得以体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互为影响的必然。这一必然,具体来说,就是作为青年的邹韬奋在实现个人理想和统一社会需要方面的亲身实践,他在新闻事业的道路上摸索前进的同时,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职业教育理念;也可以说他从事职业教育工作期间对理论的探索,间接指导了自己个人理想的实现。本文正是从职业教育的角度入手,从个人理想和社会需要的统一上来分析邹韬奋新闻思想的形成过程,这一尝试并不是以新闻思想探讨为重点,而是借典型新闻人物的思想研究,揭示个人成长中面临的各方选择及其应对策略,从心理学角度来讲便是不同时期个体面临的心理任务,以期通过此研究能为现代青年择业提供些许启示。
一、职业教育与个人理想
在真正开始分析邹韬奋的新闻思想成型过程之前,有必要对邹韬奋的职业教育思想做一简要的交代,他的个人生涯中职业教育也是其中的一个阶段,此外在他真正实现新闻理想之前,围绕就业指导在学校、社会开展了服务咨询工作,逐渐形成了自己的职业指导理念,更重要的是这种职业指导工作的进行对他自己起到了“指导”作用,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说句好笑的话,我在这时期里参加了职业指导运动,对于青年究竟有着什么实际的效果,我实在不敢说,可是对于我自己确有着很重要的‘指导’作用!”[1](P73)他提到的指导作用是认识到了那个时代就业指导的局限性,“在中国的现状下,谁都看出职业界是一团糟,有许多地方用人并不根据真正的才能,只靠背后的势力怎样,或是位置私人;有许多地方受着不景气的影响,虽想用人而不敢用;结果除少数例外,往往不免所用非所学,甚至于出了学校便须立即加入失业的队伍里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虽不敢说职业指导一点没有用处,但是不得不承认所受的限制实在太多太大了!”[2](P73)
当他看到职业指导在那个时代面临的重重限制时,不免感到力不从心,进而产生了“跳出职业指导的工作”这样的想法。这时,作为职业指导目的创办的《生活》周刊,在邹韬奋接办后出现了新的变化。它在创办之初的目的是为了弥补《教育与职业》这一月刊在时效性上的不足,《生活》周刊初期大部分的篇幅都是登载各报上搜集下来关于职业教育的消息。邹韬奋接手后内容上发生转变,他自己承认,“我接办之后,变换内容,注重短小精悍的评论和‘有趣味有价值’的材料”,乃至后来“《生活》周刊渐渐转变为主持正义的舆论机关,对于黑暗势力不免要迎面痛击”,这时《生活》已经与它的创办初衷相去甚远。
在这前后微妙的变化间歇,职教社并没有有意主持这一转变,完全是邹韬奋个人的意愿,庆幸的是职教社没有干扰。那么邹韬奋转变《生活》的原因,除了自己的新闻理想外,很大程度上和他在职业指导工作中受挫,即看到职业指导的有限性有着莫大的联系。从这个角度出发来看,当时的职教社能够容忍邹韬奋实施转改,一方面是诸位先生宽大的为人,另一方面极可能是他们也看到了职业指导的局限,想看看《生活》转变办刊主旨后到底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当然邹韬奋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回到邹韬奋的新闻思想上来,可以说这段经历直接助他走上职业生涯,实现了个人理想。另一方面,他的职业指导思想也渐渐走向成熟。具体来说他的职业指导思想是六个方面的内容[3]:1.职业介绍是职业指导的一部分,但不能等同于职业指导;2.职业指导的实施是长时期的事业;3.职业指导必须立足于调查实践;4.职业指导仅仅是辅导,而不是包办;5.职业指导是合作的事业;6.职业指导必须进行专门研究。
二、个人兴趣与现实矛盾
邹韬奋对职业指导是这样定义的:什么是职业指导?简单说起来,职业指导是指种种办法,借以助人怎样选择职业,怎样预备职业,怎样加入职业,并且怎样能在所做的职业上求进步[4]。虽然邹韬奋未曾接受过真正的职业指导,但是他本人在追求个人理想的过程中,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选择职业进行思想上的调整和指导,下文将从不同时期对他职业生涯的不同阶段,进行职业规划方向的分析。通过分析将会看到,个人在就业、理想、社会三者间面临的权衡抉择,在实现个人理想的道路上,必须结合身处的社会环境,调整个人预期和社会需要间的关系。需要指出的是,这一过程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是条直线,而是正如邹韬奋在《经历》这本自传中反复提及的是条“曲线”。
(一)家庭期望与个人兴趣
邹韬奋早年入南洋公学附属小学,他父亲期望他将来能做一个工程师,这个规划的发展方向是:进入附小,由附小直升中院(附中),再由中院毕业升至上院(南洋公学),南洋公学是当时国内数一数二的工程学校。从这条路径看不出丝毫培养新闻从业者的迹象,如果按照这一规划发展下去,当然是成就一个工程师邹韬奋,然而,邹韬奋并没有按照父亲预想的方向发展。邹韬奋的个人理想真正确立是小学最后一年,那时他对《时报》上黄远生的《北京》通讯颇为感兴趣,于是下了做一个新闻记者的决心。
上中学后,邹韬奋除了“对付”理科科目,另一个学习的重点便放在国文课上,中院的唐蔚芝先生对他影响较大,在此阶段,他打下了国文的基础。此外,他将课余大部分时间用来阅读文学典籍,培养自己的文学兴趣。此时,邹韬奋已不再专注于工程师的目标,而是分心看书看报。对这一现象,他如此评价:“就职业指导的原则说,应该赶紧设法换学校才是,可是我当时在这方面是个‘阿林木’,想都没有想到,还是在暗中摸索着。”期间,出于经济问题,他尝试写作并向《自由谈》《学生杂志》投稿。
进入南洋公学后,邹韬奋的个人理想开始变得强烈,这一时期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开始纠缠不清,令他非常苦恼,“我在南洋公学的时候,在精神上常感到麻烦的,一件是经济的窘迫,一件是勉强向着工程师的路上跑”。直到张九贡先生出现,对算学的苛刻要求使他再也无力应付时,邹韬奋的工程师幻想完全破灭。此时的邹韬奋到了抉择的关键时刻,幸而有位同学从圣约翰大学回来,他才知道那里的文科比较适合自己转校。考取圣约翰大学之前,邹韬奋通过分析现实状况,了解到学费是这一想法实施的最大障碍,于是决定先去做半年的家庭教师赚取学费。邹韬奋回顾这段经历时这样说:“一般青年的心理也许都和我一样吧,喜走直线,不喜走曲线,要求学就一直入校求下去,不愿当中有着间断。这心理当然不能算坏;如果有走直线的可能,直线当然比曲线来得经济——至少在时间方面。但是我们所处的实际环境并不是乌托邦,有的时候要应付现实,不许你走直线,也只有走曲线。”[5](P30)解决了学费问题,邹韬奋顺利考取了圣约翰大学,终于从工程师的幻想中走了出来,开始真正的理想之路。
(二)就业预期与现实需要
从圣约翰大学毕业后,邹韬奋并没有立即步入新闻界,因为他一开始并没找到这样的机会,只能再走“曲线”道路。于是,他进入穆藕初先生的纱厂交易所担任英文秘书。由于工作乏味无趣,邹韬奋的个人理想蠢蠢欲动,他便找到时任《申报》经理的张竹平(大学同学),到申报馆翻译英文函件,做了三星期“练习生”。这一阶段虽没有直接接触到新闻生产,但也锻炼了办事的认真态度。之后又做过一段时间的英文教员,此时他的纱厂交易所工作依旧,却不满足于此,试图寻找“新饭碗”。“新闻界方面一时既没有相当的机会给我尝试,我在中学校里教英文又有相当的好印象,于是觉得倘若教育界方面能有相当的机会做做看,也颇想再试试‘走曲线’的就业策略”[6](P49)。于是,邹韬奋大胆给教育界前辈黄任之写信,凑巧黄先生主持的中华职业教育社正在物色一个中英文兼优的编辑人才,他便经过黄的考察担任编辑主任。此时他便辞去了纱厂交易所的工作。
在职教社任职期间,由于时间有盈余,他利用上半天做英文教员,下半天在职教社编月刊丛书。民国十六年,张竹平邀他到《时事新报》任秘书主任,他便辞去教员工作,全天投入该报,将职教社工作移到夜间。此时,由于原《生活》周刊编辑王芝莘入工商银行无时间兼顾,邹韬奋便被委任接替。不久,《生活》发展起来,需要全身心地为之投入时,邹韬奋意识到自己的个人理想等到实现的机会,他便辞掉《时事新报》的工作,全力创办《生活》周刊。至此,邹韬奋的“曲线”算是走完,这一过程中面临的现实问题,处处阻碍着他的个人理想实现,然而,邹韬奋的解决办法是通过“曲线”绕道而行,一步步接近个人理想,逐渐符合社会需求。
三、个人理想与社会理想
实现个人理想并不是个人发展的终点,邹韬奋经历了转学、做教员、做翻译、做秘书,最终接手《生活》周刊开始真正走上新闻行业,使该刊成为那个年代最具影响力的出版物,他的职业生涯如果停留于此,那么邹韬奋在中国新闻史上的历史地位也将大打折扣。实际上,邹韬奋在实现个人理想的同时也没有辜负社会交给他的使命,完成了个人理想和社会理想的有机统一。
(一)社会理想、民族解放运动
马克思的社会理想,即马克思致力于实现人类真正自由和解放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学说,一直以来被包括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和民族视为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当作现实社会变革和实践的理论指导[7]。在邹韬奋的年代,社会理想便是实现民族解放运动。邹韬奋作为成功的新闻出版家的同时,也肩负起了这一社会使命,充分发挥自己在新闻舆论领域的号召力,为民族救亡运动大声疾呼,是名副其实的爱国民主人士。宋庆龄评价道:韬奋先生的一支笔,曾经鼓动了中国数万爱国民众走上争取民族解放与人民民主的道路。
(二)民主呼吁、声援抗日救亡
邹韬奋在《生活》突飞猛进的时期,加入宋庆龄、鲁迅和蔡元培等发起组织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被推举为执行委员。杨杏佛遭特务暗杀后,邹韬奋的生命也处于威胁之中,于是被迫离开祖国踏上流亡之旅。回国后的邹韬奋创办《大众生活》,扛起抗日救亡的大旗,反映全国救亡的高潮。后受到国民党当局迫害,不得不流亡香港,在那里他也没有停止民族救亡活动,于1936年3月创办《生活日报》宣传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主张。卢沟桥事变后,他以笔为武器,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累累罪行,呼吁全民抗日。他认为:抗战爆发后,军事、工业方面中国是弱项,民众力量方面是优势、强项。中华民族抗日斗争的中心力量是中国的劳苦大众。南京国民政府应抛弃对民众力量“糊里糊涂”或“熟视无睹”的状态和观点[8]。
纵观邹韬奋的新闻职业生涯,我们看到个人理想始终和社会需要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调节二者关系使二者协调统一是邹韬奋职业生涯的一大主题。当个人理想最终得以实现时,也要和社会使命即社会理想联系起来,推动社会发展和人类自由解放的历史进程,才能最大地体现个人的存在价值。
[1][2][5][6]邹韬奋.经历.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7.
[3]陈有春,刘军,夏金星.论邹韬奋的职业指导思想及其现代启示[J].高等农业教育,2005,(11).
[4]中国邹韬奋基金会韬奋著作编辑部.韬奋全集(十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995.258.
[7]秦怡红.论马克思的社会理想——以具体人性论理解马克思的社会理想[D].东北师范大学,2005.
[8]邹韬奋.抗战以来(民国丛书第四编卷99)[M].上海:上海书店(影印),19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