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感激
2013-04-10徐光华
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夏天,当时的我担任办税服务厅主任。正值申报期,大厅工作紧张而嘈杂,半天忙碌过后,接近下班时间了。
正在这时,大厅门口来了一个特殊的来客。一个八十多岁的瘦弱的老人,灰白色的对襟上衣,黄旧长裤,破旧解放鞋,与这整洁明亮的大厅,响着音乐的叫号机,红色的电子显示屏,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他或许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站在门口,局促不安,想走进来又怕踩脏了光亮如镜的地板,想说话又怕遭到嫌弃和拒绝。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他,原来老人是来给单位送订购的拖把的。看着他汗湿的衣服,虚弱的喘息,我急忙叫几个工作人员帮他把门外的十几个拖把搬了进来。我邀请他到有空调的大厅里休息片刻,但他像急于摆脱窘境一样地急忙往外走。但没走几步却跌坐在台阶上,拖着扁担,努力想站起来,双腿却无力。我急忙跑去扶起老人,想送他去医院,他连连摇头又摆手,无奈,问清住址后,我拦下一辆人力车送他回家,并付了车钱。
老人离开后,从办税服务厅知情人员的口中,我得知老人是城西以做拖把为生的刘老爹,老无所依,生活困难……不免感叹。我拿起手机给几个在银行、地税局等单位上班的同学打起了电话,告诉他们,城西有个刘老爹,他做的拖把结实好用,又便宜……
再见到刘老爹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那天我正埋头审核几份纳税人票种申请审批表,一声苍老但不失温和的“税官”,将我打断。抬头一看,认出是那个送拖把的老人来,他凑上前一点,看清我后用半伸着的手朝我点了点,说:“你不正是上次叫车送我回家的那个税官么?”声音中透出一种亲近的感觉。只见他一边说一边颤悠悠地摸着衣裤的口袋,很快地搜出一小叠1元1元的票子,递到我的眼前,一边急急地说,“还你的车钱,不能让你又做好事又贴钱呀!”看着他伸过来的捏着钱的苍老的手,看着他一脸的真诚、恳切,我一时手足无措。这钱对于他是宝贵的,或许是他一天的饭钱,可对于我却是不足挂齿啊。我推却了好几遍,表示这不算什么,是应该的,执拗的老人终于在我的劝说下,收回了钱。他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一连声地说“好”,一连串地点头。
我欲扶老人坐下,倒杯茶喝,老人却急着向我讲起这三个月来,自己做的拖把销得如何好,哪个单位来买了十几把,哪个单位又买了二十把。讲着讲着,那原本苍老愁苦的脸慢慢显现出一丝开心,泛起一片红光来。看着老人小孩子般兴奋的脸,听着那近乎拉家常的话,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恬静。最后,老人告诉我,今天一个买拖把的单位要发票,他没有发票。我听了立即说,这很容易啊,可以就在我们国税大厅代开发票啊,闻言老人神色高兴起来。
我扶着老人来到代开发票窗口,代开岗的小胡,是个十分认真负责的姑娘。她为难地对我说,主任,开票需要收款人身份证件呀,他没有,还有要先缴税……我立刻让小胡特事特办!先代开再由我们补填表格,身份证复印件免提供。我还特别压低声音吩咐小胡,税票先开出来,但暂不收钱,小胡会意地点了点头。很快,一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普通发票递了出来,刘老爹颤抖着双手接过发票,眼底一丝惊喜,似乎是自言自语:这就是发票啊,这么快啊,哦,对了,姑娘要多少税钱啊?刚才装回兜里的那笔钱又被他急急地去搜,我连忙按住了那即将抽出的手,拍着他的胳膊,说这个不用交税,您只管拿好发票。老人望着我又是一边点头,一边连声说“好”,“好”“好”。虽只说出那么一个字来,但从他眼里,我分明看到了一丝激动,一丝宽慰,还分明觉察到了那感激的目光,还有老人眼角的湿润……
送走老人,目送他蹒跚着离去,我转身回来安排代开岗人员补填了老人的代开资料,并掏钱把未交的几十元税款补上。当我重新坐回值班工作台,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老人最后离开时那质朴的、欣慰的目光,传达出的那份无言的感激,却总是在我眼前回放。不知不觉我的眼角竟有些许潮湿,早已疲惫不堪的心,那一刻竟是变得轻松而愉悦起来!
记得一位作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因为我有妻子,所以我爱天下所有的女人;因为我有孩子,所以我爱天下所有的孩子。这段话说得多有力量啊。谁没有父母兄弟姐妹,谁没有妻子儿女?我们爱他们,关怀着他们,又何尝不希望他们也被世上的他人所爱,所关怀呢?
如今,我早已离开大厅主任的岗位,担任了县局领导。但我久久不能忘记曾经感动过自己的那份“无言的感激”,每当大厅新调进工作人员,或是分来刚毕业的大学生,当我给他们作岗前谈话时,我都会向他们提起那份“无言的感激”,并告诉他们,微笑服务、真诚服务,甚至亲情服务并不难。
(徐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