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语言异同的判定
2013-04-07张士东
张士东
(东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4)
一些学者认为三国语言是同一语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其方法却是以现在的民族和语言来回溯古代民族和语言,而不对历史上的三国语言进行分别考察。另一些学者站在历史的角度,从史籍中寻找材料,进行考证,最终从语言和历史方面得出三国语言是不同的结论。
朝鲜学者都认为三国有共同的语言。有些韩国及中国朝鲜族学者也倾向于认为三国语言是同一的。金日成说过“我们人民在同一领土上作为一个民族生存了几千年。我们人民有着同一的语言和文字,继承了相同的历史和文化传统。”《朝鲜通史》认为,从古代文献的记载看出,各部落的语言三国前就有很多共同性,三国形成后共同性进一步增加,三国发展中则日益显著。于是得出结论,三国语言的共同性,即同一性。安炳浩认为现代韩国语的发音和高句丽语地名的发音很像。他认为高句丽语与韩语、蒙古语、满语和日语的“始祖语起源相同,只是后来分化才变成了互不相同的语言。”虽然可能存在互相借用现象。辛容泰根据《三国史记》地名中与日语相同的词语包括的三种主要词性(名词、动词和形容词)推断:这是产生所谓国家的圈子之前居住在大陆和半岛上居民的共通母语。
韩国和日本的民众认为现代韩国语是单一语言,从而认为三国语言包括高句丽语都是同一种语言。一些学者认为三国语言是古代朝鲜语的变体,而不是单独的语言。即便是单独的语言,也是古朝鲜语的变体。李基文指出,目前,日本和韩国对《三国史记》地名研究的共同特征之一,就是认为三国的语言是单一存在的,这种认识来源于普遍认为现代韩国语来源单一性这一观点有直接的关系。李翊燮也指出韩国语被人们通常称为单一语言,在变迁过程中没有经历过巨大的激变。博尼(Vovin)通过考察女真语和满语里的韩语借词,指出这两种语言里没有象日语的借词,只有象韩语的借词,并且在语法结构上女真语和满语也受韩语影响很大。所以他认为三国时代只有古朝鲜语,当然在高句丽和百济有地方变体。他同时指出,这并不否认在朝鲜半岛上曾经有过日本语,但是它只是底层语言。安格(Unger)认为,尽管高句丽语、百济语和新罗语过去是不同的语言,目前更好的解释是它们都是古朝鲜语的变体。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他们对三国的语言没有作具体、细致地研究所致。安炳浩认为“古代韩语绝不只是指统一朝鲜半岛后的新罗语,而应该包括统一前的高句丽、百济、新罗的语音、词汇、语法等各个方面。”“古代韩语也在不断发展和变化。”“资料有限而且都是用汉字所记,而汉字在古代韩语中被用来既表音又表意,所以想弄明白当时的正确发音存在着极大的困难”。当然也有一些学者能够历史性地看待问题,认为现代韩国语起源于中世韩语,以及更早的新罗语。李翊燮指出,因为中世韩国语是以古代韩国语——更确切地说,是以新罗语为基干而形成的。这意味着,现代韩语的框架在古代韩语中就已经确定了;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们以新罗语之后的韩国语为标准,称韩国语是单一语言的话,那么这种表述不会存在丝毫的错误。
以上各位学者认为三国语言单一的原因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三点:第一,由于汉语的古音研究比较难以驾驭,没有彻底地对高句丽语进行逐词、逐音进行研究,只是凭着感觉来判定的;第二,是受现代韩民族统一的民族身份进行回溯判定的;第三,受历史语言学中的始祖语的定义影响,虽然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是根据对古代三国语言的考察,感觉始祖语的提法仍然比较牵强。
最初否定古代三国语言单一性观点的学者是河野六郎教授,李基文在此基础上将半岛语言分为夫余系语言和韩系语言,李翊燮肯定了李基文的区分。河野六郎把高句丽语分离出来,列入通古斯语族;把新罗和百济语归属于日本语系。李基文认为《三国史记》卷三十七记载的是新罗统一三国前的高句丽和百济的地名,并且指出卷三十七是最基本的史料。相比而言,卷三十五是景德王改定的新地名,也是可以在高句丽地名的研究上作为参考的。李基文认为韩国语曾在一段时间分化为以高句丽和夫余为中心的“夫余系语言”和以三韩(后来的百济和新罗)为中心的“韩系语言”,当时二者的形象极为不同。李基文依据《三国志·魏志·东夷传》的记录,对纪元前后的状态进行推定,上记的广大地域,存在下面三种大语群:肃慎系、夫余系、韩系。他建议先根据上述方法将此三大语群的轮廓弄清楚,然后逐步把韩国语的形成用历史的方法进行考察。李翊燮也指出,虽然依靠零散的资料,我们很难进行一些具体地推断,但是通过这些资料可以看到百济语和高句丽语之间的差异:百济语和现代韩语(以及中世韩国语)可以很容易地联系起来,与此相比,高句丽语则不然。据此,李翊燮承认有些学者将夫余系诸语同韩系诸语区分开来是有道理的。同时也肯定,高句丽语当中肯定存在着异质性要素,这应该是个事实。同时他也存在着困惑,即很难断言高句丽语的这种特征是反映了它与新罗语之间的方言差异,还是反映了更高层次的差别。但是他也明确指出,在韩国语和日本语、韩国语和阿尔泰语的亲缘关系比较方面,高句丽语肯定能作出一些新罗语无法作出的贡献。
还有学者详细分析了半岛三国语言的关系及其同日语的关系。朴炳采进一步认为古代朝鲜语可以分为以高句丽语为代表的北方夫余系统和以新罗语为代表的南方韩系系统。一部分高句丽语与中古朝鲜语没有关系,在形成语言的断层上,表现出这些词汇大部分和古代日本语言有对应关系。他还认为形成百济语的土著语言是韩语族,而统治阶级的语言是北方的高句丽语。现代朝鲜语主要继承了新罗语。中国主流学者基本上都持这种观点。
中国学者认为新罗和高句丽族的语言不同。孙进己认为,高句丽族和新罗族在种族、语言上是根本不同的两个民族。原因有二。一是从语言上看:古时文献上保留的新罗官名、地名和人名同高句丽完全不同。二是从种族上看:高句丽起源于濊貊种,新罗起源于韩种,二者在起源上不同,也决定了语言的不同。孙进己还认为夫余语和高句丽语是同一种语言,并且它们同属于蒙古语族。吴安其也指出,朝鲜民族的族源是复杂的。还有学者认为三国时代,高句丽、百济、新罗,彼此间语言不通,需要翻译,这说明他们不是同一个民族。王小甫也指出,在新罗统一以前,三国语音甚至语言都有各自的特点。中国学者还对朝鲜半岛上在高句丽语之后的语言进行了分析,指出高句丽语是现代朝鲜语的底层语言。还有学者认为,关于韩国语的形成有数种不同观点,其中认为大体以高句丽语为底层,以新罗语为上层而形成的观点最有说服力。
综上,判定三国语言的异同,即高句丽语是否同于新罗语的问题已经比较明白,它们是根本不同的两种语言。我们应该历史地看待这个问题。在这里我比较认同孙进己先生的看法,即高句丽同新罗在种族和语言两方面都是迥然不同的。现代的韩民族及韩语是在统一新罗之后逐渐形成的,古民族和古语都会成为现代民族和语言的底层,但这只是融合的结果。我们不能从结果来看问题,只能从起源来看问题。相比而言,李基文倒是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他将高句丽语归于夫余语族,将新罗语归于韩语族,但是比较遗憾的是,他又在其上扣上一个古代韩语的大帽子,使得本来逐渐清晰的问题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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