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表面图式下的深层隐喻浅析——以弗罗斯特诗歌《割草》为例
2013-04-07王芬
王 芬
(湖南环境生物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衡阳 421005)
一 引 言
画家用五颜六色的颜料在画纸上绘出美景,诗人则通过隐喻创造诗歌的优美和深远。成功的诗歌隐喻不但 能带给人美的享受,使人赏心悦目,更能让读者和诗人产生共鸣,使人回味无穷,浮想联翩。
罗伯特·弗罗斯特是现代美国诗坛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曾赢得4次普利策奖和许多其他的奖励及荣誉,被称之为美国文学中的桂冠诗人。他生活在19世纪美国诗歌向20世纪现代主义诗歌过渡的时期,他的诗蕴涵着一种意象派诗人称之为“直接处理事物”的直接感。在弗罗斯特诗歌中,隐喻的使用十分普遍。作品的主题意义,常常就是通过隐喻的方式介入的。对读者来讲,读懂了深层隐喻,就能有效地进入诗歌;因为那些贯穿作品始终的深层隐喻,就是作品主题意蕴的表达方式。本文通过对诗歌《割草》进行剖析,探讨弗罗斯特诗歌表面图式下的深层隐喻的象征,并揭示:只有当读者透过诗歌的表面图式领悟了其中蕴含的深层隐喻时,才会产生强烈的思想上的启迪和情感上的震撼。
二 弗罗斯特诗歌《割草》的艺术魅力
《割草》是弗罗斯特1913年出版的第一部诗集《少年的心愿》中的一首。诗人认为,该诗是这部诗集中最好的诗。他在致锡德尼·考克斯的信中曾这样写道:“我倒想特别感谢那位挑出《割草》的家伙。我想那无疑是我第一本书中最好的诗。”同时诗人本人也十分喜爱这首诗,经常用它来阐释创作思想和人生哲理。这首诗具有“打开想象力的价值”,只要仔细阅读就会发现一些“不同的东西”[1]。
(一)图式与深层隐喻
图式(schema)一词来自希腊语,最早出现在古希腊哲学和心理学著作中。安德森(Anderson)、皮尔逊(Pearson)和巴特利特(Bartlett)将图式概念用于讲述和追忆故事。他们得出结论:记忆不是复制,而是根据大脑中已有的图式重构将要记忆的内容,及改变新认识的事物使其与已有的图式融合的过程。总的来说,图式是大脑为了便于信息储存和处理,而将新事物与已有的知识、经历有机的组织起来的一种知识表征形式,是相互关联的知识构成的完整的信息系统[2]。人们对新事物的理解和认知在一定程度上依赖大脑中已经形成的图式。
隐喻在希腊文中原意“转换”。隐喻在英文中就有其隐喻式的意涵,暗指“将意义由某事物转移侧(至)另一事物”。隐喻是人类语言中十分常用却也十分特殊的表达方式。人们通过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各种意象图式,把身体体验或经历的具体感受映射到十分抽象的思维上,这种具体的隐喻映射使得我们的语言现象更加生动而多彩。
人们对诗歌的欣赏建立在对隐藏在表面图式之下的深层隐喻的理解。罗伯特·弗罗斯特说诗人喜欢“用一件事来说明另一件事”。他在《诗歌教育》一文中说道:“如果你对隐喻不精通,在这方面不曾受过适当的诗歌教育,那么你在任何方面都可能出错,因为你对比喻的意义不能应付自如[3]。”Raymond Gozzi, Jr (1999:58)把隐喻分为三个层次:深层隐喻、表层隐喻和超层隐喻。深层隐喻犹如一个蓝图,它规定和指导着语篇的结构,尽管它在篇章中不被显性表述,但却可通过实际篇章中出现的许多表层隐喻体现出来[4]。深层隐喻决定读者对诗歌进一步的理解与欣赏,因为诗歌的艺术特色、诗学价值和思想感情是通过对日常语言的艺术加工和抽象化、陌生化处理实现的,也就是说诗歌文本首先应具有文字表面之下的深层思想感情;其次,诗歌以富有韵律和节奏的诗学语言或含蓄或直接地表达这一深层含义。因此,人们在面对隐喻的时候,都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来进行直观的理解。
(二)《割草》表面图式下的深层隐喻
众所周知,诗歌创作讲究含蓄凝练。诗人的抒情往往不是情感的直接流露,也不是思想的直接灌输,而是言在此而意在彼,写景则意在抒情,咏物则托物言志。诗人往往就借助于他能创造一个或一组新奇的“深层隐喻”,来含蓄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美国大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就是如此。他是一个喜欢运用隐喻的人,他在《诗歌教育》一文中说道:“我们诗人都有太多的想象力。我们喜欢话里有话,指东说西,拐弯抹角[5]。”弗罗斯特在诗歌中精心选择的意象,虽然是自然界常见的景象,但含义丰富,充满隐喻,留给读者思考的空间,向读者提供不同的角度诠释世界,在作品中运用隐喻以彰显他的观念与哲理。因此,受到人们的喜爱。例如他的诗《Mowing》[6]:
Mowing(By Robert Frost)
The was never a sound beside the wood but one,
And that was my long scythe whispering to the ground.
What was is it whispered? I knew not well myself;
Perhaps it was something about the heat of the sun,
Something, perhaps, about the lack of sound——
And that was why it whispered and did not speak.
It was no dream of the gift of idle hours,
Or easy gold at the hand of fay or elf:
Anything more than the truth would have seemed too weak
To the earnest love that laid the swale in rows,
Not without feeble-pointed spikes of flowers
(Pale orchises), and scared a bright green snake.
The fact is the sweetest dream that labor knows.
My long scythe whispered and left the hay to make.
割草(江枫译本)
林边一片寂静,只有一个声音,
那是我的长柄镰刀对地面低语。
它说些什么,我并不十分清楚
也许,是在诉说着太阳的炎热,
也许是,关于这世界毫无声息——
所以它悄声低语,不大声说话。
这不是懒散游惰便有收获的梦,
不是神仙手中轻易可得的黄金:
凡事超过真实便显得虚弱无力,
是真挚的爱使洼地牧草割成行列,
却也并非没有伤及那白色兰花
鲜嫩的花穗、惊吓晶亮的青蛇。
事实,是劳动所知最美的美梦,
我的长镰低语,留下牧草晾晒。
这首诗给人的表面图式是普通劳动行为,前几行主要围绕听觉意象——长镰的声音——突出有声胜无声之空寂;而其中第三行一问一答的对话,仿佛一个人问:“它在说些什么?”另一个人回答道:“我也不知晓。”这种对话是典型的口语化的语言。口语化的语言为这首描写田园风情的小诗增添了清新的气息,读来亲切、流畅、和谐,读者似乎能感觉到芬芳的泥土味扑面而来。接着描写冥思与幻想应能排解农人的孤独,但这种期待被否定了,梦出现了,但是梦与事实相悖。然而诗的精髓正是这悖论,农人所摈弃的是白日梦和毫无事实依据的幻想;而赞赏的是有认识基础的梦。割草不仅是劳动行为,而且是直接经验的隐喻。反复阅读此诗,我们通过表面图式看到本诗的深层隐喻:弗罗斯特在诗中将爱、劳作和真实联系在一起,以新奇的想象力创造出割草和写作之间的关联,不由得使读者将其判断为诗人是在将这些与艺术连在一起,大脑中呈现两幅图画,一幅是和谐快乐的劳作图式:让读者看到的是一幅由“割草人、树林、长镰、太阳、青草、嫩花、绿蛇以及那从不问断的长镰割草的声音等等,共同编织成了一幅让‘割草人’心旷神怡、心满意足的图景”(黄宗英,2009:74)[7]。诗中美的意境,让割草者乐在其中,从劳动中得到无比的欢欣和喜悦。表现诗人对劳动的歌唱和赞美以及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幸福就在劳动之中,收获就在劳动之中。另一幅则是幻想之图即“一个诗人的作诗图式”:长柄镰刀象征诗人手中的笔墨,牧草象征诗人完成的作品,整首诗象征诗人以诗的形式向读者述说自己艰辛的诗歌创作历程。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诗人反复吟颂着、踏着韵律在构思诗句;在听到神的召唤后,于是昂起自己的头,超脱世俗去书写不朽的诗篇。所以,在该诗中,弗罗斯特似乎听到了神的声音,向读者展示一个一心从事艺术的诗人如何在追求崇高的艺术境界。
(三)《割草》对读者的启示及震撼
《割草》向读者首先展示的是一幅劳动图式:镰刀(工具)—割草(劳动)—牧草(成果),通过隐喻思维,这一图式投射到了诗歌创作的过程之上就产生了另一幅创作图式:笔墨(工具)—创作(劳动)—诗句(成果)。这就是作者想要解释和揭示的主题:创作即劳动。诗人以此象征劳动的快乐和甜蜜,同时象征诗人从诗歌中得到的极大愉悦。
当现实的劳动场景和心理上的创作场景交融一体时,割草的劳作过程再现诗歌创作的过程。这种用具体事物诉说和解释抽象概念的表达方式,恰好吻合人类思维的基本认知规律(Lakof&Johnson,1980)[8]。
《割草》表面是描写劳动,其实是一首描写人生追求的诗,诗中对长柄镰刀低语的多次描述中,运用了一种“反复”的手法,将劳作与诗歌创作联系起来,使人洞穿生命的真谛,愈想愈豁然,心门顿开。作者反复听,寻找到了一种最伟大的叙述,就是用最单纯的手法写出最丰富的作品,告诉了读者诗歌创作的意义,使人活得充满激情,更有信心地去追求梦想与憧憬,从而震人心魄,引人深思。弗罗斯特在诗中把隐喻这种手法运用得炉火纯青,淋漓尽致,诗歌也更加让人震撼。
因此,《割草》一诗貌视简单实则深邃,是一首充满艺术魅力的诗歌。诗人借助隐喻表达其深邃的哲思, 诗人运用隐喻的象征把读者带进了深邃的艺术空间,激发读者思考和想象,并引起情感上的共鸣。
三 结 语
弗罗斯特写诗最大的特色就是善于运用眼前看似平淡无奇的事物,去表达一个深刻的哲理。正因为他长于用具体的事物说抽象的概念,所以他的诗就易为读者接受和了解。弗罗斯特能够写出看似简单的诗歌,但当你每一次读它们,你都会挖掘得更深,发现许多盘曲的小径,产生许多不同的感受。
Ellen L.Mather(1989)说:“一幅画的确可以抵得上千言万语,而在脑海中能唤起一幅画面的隐喻却具有更大的威力。它和绘画一样,能刺激视觉想象,激起情感反应,而它对注意力和感情的导向作用则比绘画更为显著。”Mather这段话精辟地概括了弗罗斯特诗歌的艺术魅力。
[1]Freeman,M.The Fall of the Wall between Literary Studies and Linguistics:Cognitive Poetics[J].In Cognitive Linguistics:Current Applications and Future Perspectives[M].Ed.Gitte Kristiansen et al.Berlin:Mouton de Gruyter,2006(403-428).
[2]王春.从图式理论到诗歌教学的“4321”模型[J].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0(7):140-141.
[3]魏纪东.篇章隐喻研究[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
[4]杰克·里查兹.刘润清,仇小燕(译).朗曼语言学词典[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1992.
[5]曹明伦.弗洛斯特集(下)[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
[6]弗罗斯特.弗罗斯特诗选[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2.
[7]黄宗英.“离经叛道”还是“创新意识”——罗伯特·弗罗斯特十四行诗《割草》的格律分析[J].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1):69-74.
[8]Lakoff,G&Johnson,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