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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关联理论解读译者主体性与误译现象

2013-04-07

关键词:译者原文译文

林 菲

(福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州 350002)

翻译不仅是一种跨语言、跨文化的交际活动,也是一项复杂的认知心理活动,其全过程都会不同程度地彰显译者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1]。也就是说,译者的主体性对于翻译质量的优劣起到绝对的制约。由于译者在语言交际过程中受不同的社会风俗、意识形态、思维方式和语言表达的影响,无论译者在激扬文字时有多么地畅快淋漓,但与生俱来的文化烙印却仍然如枷锁般挥之不去,尤其是在两种语言缺乏对等的表达时,绝对忠实或对等的译文只能是一纸空文。因此,误译现象不可避免,“没有误译的译文是根本不存在的。”[2]

关联理论是Sperber和Wilson在Grice的合作原则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有关语言交际的理论,其核心问题就是认知与交际。本文将借助这一理论从认知的层面来解读译者的主体性与误译现象的关系,以期得到翻译水平的提升。

一、关联理论与关联翻译理论

关联理论认为,语言交际是一个认知过程,交际双方之所以能够配合默契,是因为有一个最佳的认知模式,即“关联”。在交际中,说话人明示,听话人进行推理,而推理的基础就在于在话语与语境(或语境假设)之间形成最恰当的关联。

Ernst-August Gutt在《翻译与关联:认知与语境》[3]一书指出翻译是一种认知推理活动,一种涉及大脑机制的言语交际行为。在关联翻译理论的框架内,翻译这一交际行为包含两个推理过程,即两轮明示——推理的言语交际,涉及三个交际对象,即原文作者、译者和译文读者。

在第一轮交际中,译者以读者的身份根据原文作者的明示或者利用自己的思辨推导出隐含于原文明示之外的交际意图,找出原文信息与语境之间的最佳关联;而在第二轮的交际过程中,译者以交际者的身份在译文中向译文读者有效转达原文作者的明示和交际意图,从而让译文读者能够以最小的推理努力获得最佳关联。译者需要对读者的认知环境予以充分的关照,并准确评估读者的接受期待,并结合源语作者的意图对原文的最佳关联进行筛选和取舍,选择适合的翻译方法和策略来进行译文的创造,使译文呈现最佳关联性。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两次交际中,关联原则都是贯穿始终的。译者参与了两次交际的全过程,虽然在两次交际中角色不同,但最佳关联性始终是译者不变的追求目标。译者的责任在于通过努力使译文文本呈现的关联性与原文具有最大限度的趋同度,从而确保翻译的最佳关联性。由此可见,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译者的主体性对于翻译效果的好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二、关联理论视角内的误译与译者主体性

从审美接受和文学阐释的角度,“误译”可以分为“有意误译”和“无意误译”。“有意误译”指的是“为了迎合本民族的文化心态改变原文的语言表达方式、文学形象、文化意境等而进行的创造性翻译”[4]。有意误译虽与原文在形式上并不完全对等,但却能有效传达原文信息,并取得功能或语用交际的最大对等;而“无意误译”指的是译者因疏忽大意、外语功底欠佳或对原语文化缺乏正确理解而造成的对原文的误译。无意误译不仅会造成信息的误导,还会造成两种文化交流阻滞。

Gutt认为,翻译本身是一个语用的概念[5]。因此误译实际上就是语用的失误。“根据英国语言学家Thomas的观点,语用失误(pragmatic failure)分为两类:一是语言本身的语用失误,即语用语言失误(pragmalinguistic failure),由译者对语言的正确表达形式以及语言习惯了解不当而造成;二是社交语用失误(sociapragmatic failure),是由译者在交际中不了解谈话双方文化背景的差异而导致。”[6]“译者主体性亦称翻译主体性,指译者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本质特性,即翻译主体能动地操纵原本(客本)、转换原本,使其本质力量在翻译行为中外化的特性。”[7]

事实上,作为人类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文化交际行为之一,翻译涉及了诸多因素,如翻译作为文化行为所处的政治气候、意识形态、时代风尚、读者趣味等等,但其中决定性的因素就是翻译行为主体性——译者本人的语言能力和知识装备。由于译者是贯穿翻译过程两次交际的主要参与者,翻译行为所处的时代背景和文化语境最终必须通过译者的大脑来进行协调,即使是发生在同一时代受相同翻译语境影响的翻译行为也会因为译者个人的文化观、文化主张和文化身份的区别呈现优劣不同的译文形式。因此,译者主体性对翻译质量的影响可见一斑。以下将借助关联翻译理论中的两次交际理论说明译者主体性与无意误译之间的关系。

1.第一次交际

一位法国译者说过:“翻译就是理解和使人理解”“(Traduire,c'est comprendre et faire comprendre)。”[8]理解原文是译者与原文作者之间的交际活动,也是翻译过程的第一次交际过程,是最关键、最容易出问题的一步。因为只有充分透彻理解原文的明示和最佳关联,才能够灵活地有针对地运用翻译策略在译文中进行恰当地明示,从而让译文读者也尽可能地把握译文中的最佳关联,最大程度地体会原作的精神。

语用失误在翻译的第一次交际中可以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在语用语言学层面,具体表现为在理解原文的过程中,由于译者对外语的词法、句法、习惯用语和固定表达的意义了解不当,或者是对自己的母语水平过高估计导致的疏忽草率,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原文作者的明示想当然地进行盲目推理,造成误译;二是从社交语用的层面,译者虽然能把握语言的表层信息,能体会话语的字面含义,但由于对语言内部的文化内涵了解欠缺,因此找不到话语和语境假设之间的最佳关联,导致了无意误译。

(1)在语用语言学层面 根据关联理论,译者首先以读者的身份对原语文本进行体验认知,对原作者在原文中的明示进行推理,从而体会原作者的意图。同样的明示,对于语言能力不同的译者,可能需要耗费不同的推导努力。语言能力好的译者自然对原文中涉及语言现象的明示处理起来轻松自如,而语言能力相对欠缺的译者对于文本的理解受到自身水平的限制,推理起来相对吃力,有时只能马马虎虎,不求甚解,或者想当然地用自己所认为的意义去替代原文中的语义,从而导致错误的发生。

例1:What he said just now really made my blood boil,but I still kept silence.

译文1:他刚才说的话着实让我热血沸腾,但我仍然保持缄默。

译文2:他刚才说的话着实让我怒火中烧,但我仍然保持缄默。

在英文中,“make one's blood boil”是个英文习语,意指“让某人无比愤怒”。但倘若在第一轮交际中译者对这个习语的含义不理解,他就很可能想当然地根据该词组的字面信息进行推理,简单草率地将汉语中的成语“热血沸腾”与之对等起来,进而造成接下来第二次交际的失败,如译文1。从语义上看,译者没能把握原文作者的明示即最佳关联,使译文扭曲了原文作者的意图,造成了译文和原文的不对等。而译文2建立在对英文词组正确理解的基础上,顺利推理原文作者的明示,才得以创造出精准通顺的译文。

(2)在社交语用的层面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语言传递的过程也是文化传递的过程。在文化传递的过程中,不同民族的文化都在自己的语言表达形式上留下深刻的烙印,而这便给翻译工作带来不小的障碍。译者除了要理解原文的表面语义信息,更要突破语言形式的羁绊,理解语言内部的文化内涵。这就要求一名合格的译者除了要提高自身的专业素质,加深自己对外语文化的了解,更要培养严谨的工作作风,避免浮躁草率和自以为是的工作态度,对于原文中出现的一切不确定、模棱两可的元素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究,才能够在第一次交际中精准地把握原文作者提供的最佳关联,从而为成功的第二次交际奠定基础。

例2:一径自来到院门前,看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正是潇湘馆。

译文1:At last he came to a secret door that was hidden away behind a thicket of high ferns by the edge of a quiet pond.A mysterious thrumming,which seemed to come from a water dragon living at the bottom of the pond filled the air.

译文2:His feet carried him on then to the gate of a courtyard.Bamboos dense as phoenix plumage there made a rustling music.

本句选自《红楼梦》第二十六回,宝玉出来散心,信步来到潇湘馆。而潇湘馆是整部《红楼梦》中唯一有竹子的地方。中国文化中常以“凤尾”喻竹林像凤尾一样修美茂盛,以“龙吟”喻风吹竹林发出的动听的声响。而本句将视觉和听觉有机结合,竹子最美的形象便跃然纸上。译文1的译者对原文的理解显然出现了明显偏差,把“凤尾”理解为“fern”(蕨类植物),将“龙吟”片面理解成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水龙王所发出的神秘声音。但在西方文化中,“龙”的形象是凶恶的,其声音自然也是令人恐惧的。因此,这个译文完全牺牲了原文给人的美感,反而让译文读者觉得毛骨悚然,可以说是第一轮交际的彻底失败。而译文2对“凤尾”和“龙吟”的理解就与原文的初衷一致并赋予了译文读者以原文读者所感受的美感。

2.第二次交际

如果说准确的理解是翻译的基础,地道的表达则是翻译的关键了。表达是译者把自己所理解的内容正确、充分而又自然地传送给译语读者的过程。在理解过程中,译者关注的是原文作者,竭尽全力弄懂原文的内容;而在表达过程中,译者的焦点则是译文读者,他必须采取译文读者能够接受的语言和方式诠释原文作者的意图。而在翻译关联理论中,这一过程是指译者在第一轮交际的基础上、在第二轮交际中向译文读者有效转达原文作者的明示和交际意图,从而让译文读者可以通过推理获得最佳关联。

按照导致误译现象的原因和译者在误译过程中的状态来划分,误译现象在翻译的第二轮交际过程中表现为两种类型:一是因对译语使用态度的不严谨且无视功能对等所导致的语用语言和文化误译,二是由于语言文化的差异导致译语表达乏力而做出的无可奈何的文字妥协。第一种类型是指译者在第一轮交际之后在表达的过程中随性地望文生义,并且没有对译文读者的知识储备做恰当的估计导致第二轮交际的失败。在这个误译的过程中,译者并不知道自己的译文出现了错误;第二种类型是由于两种语言在语言形式和文化背景上存在差异、冲突甚至空缺,导致译者在文字和文化处理方面的力不从心从而导致的文字妥协。与前一种误译不同的是,译者对这种误译是知情的,但又是无可奈何的。他们知道自己的译文无法有效传达原文的最佳关联,但苦于语言驾驭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1)对译语使用态度的不严谨导致的语言和文化误译

例3:He found them pushing needles,thread,pots,pans,ribbons,yarns,scissors and buttons to house wives.

译文1:他发现他们在向家庭主妇推销针头线脑,锅碗瓢盆。

译文2:他发现他们在向家庭主妇推销针线,锅罐,绸带,剪刀和钮扣。

在译文1中,译者不经推敲便将汉语中的成语信手拈来,忽略了读者的接受期待,没有将原文中的最佳关联有效地呈现于译文当中,结果导致了原文中部分的信息缺失和额外信息的肆意添加(英文原文中并不存在“瓢”的概念)。而在译文2中,译者则采取直译的方式,精准地呈现原文的最佳关联,有利于译文读者有效地把握原文作者的意图。

例4:天网恢恢,逃逸了两年之久的罪犯终于落网了。

译文1:The web of heaven is so broad that the criminal who had been away for as long as two years was finally caught.

译文2:The mills of god grind slowly and the criminal who had been away for as long as two years was finally caught.

原文中“天网恢恢”后面省略了“疏而不漏”,在中文语境下指的是法律的效力无处不在,正义终将得到伸张。对此,中文读者并不陌生。但如果译者想当然地,自以为是地将汉语中人们耳熟能详的表达赤裸裸地、不加修改地展现在译文中(如译文1),必将给译文的读者带来理解的灾难。因为在英文语言文化中根本没有“天网”(the web of heaven)这一说,英文读者对充满汉文化味道的“天网恢恢”的译文更是一头雾水。而在英文中对应的表达应该是 “The mills of God grind slowly,yet they grind exceeding small”。(上帝之磨碾得虽慢却很细)。译文2便是用了归化的手段,选择英文读者熟悉的表达将原文进行改译,得到了较好的效果。

(2)语言形式或文化的差异导致的无可奈何的文字妥协 翻译过程中不得不去面对的最大困难便是两种文化的差异。在一种语言形式或者文化中有些不言而喻的东西,在传递到异质文化的过程中却颇费周章,有时甚至遇到不可译的难题。在这个过程中,译者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便产生了一些无可奈何的文字妥协进而导致误译。

例5:It is an order from President Bush.I don't care if it is from bush,tree,or grass.

译文1:这是布什总统的命令,管他什么布什,树,草,我才不在乎呢。

译文2:这是布什总统的命令,管他什么布什,布头儿,布片儿,我才不在乎呢。

英语和汉语分属不同语系,在发音、字形、句法和结构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别。语言形式的不对等,无论是英汉互译中的谐音、叠音、双关、拆字,还是汉译英中的回文现象等等,都是造成不可译现象的重要原因,同时也为译者的正确翻译带来很大挑战。很多译者在面临语言形式冲突的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选择文字的妥协。他们心怀内疚地或采取强行直译的方式,或是直译加注,但终归导致译文和原文在形式或是意义的不对等,更不用提最佳关联的有效传递了(如译文1)。

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译者能够充分发挥主体性,变其“形”保其“神”,进行“积极误译”,不仅是一种有效的权宜之计,也是保证功能对等的一种有效手段。在译文2中,为了保证原文中谐音的特点和幽默的风味,译者克服了英汉语言形式的差异,创造性地进行“有意误译”,在译文中创造出谐音的词汇,让中文的读者也感受到了英文读者同时感受到的幽默和风趣。

三、结束语

综上所述,关联理论框架下的翻译过程包含着两次从明示到推理的言语交际活动,涉及原作者、译者和译文读者的三元关系。而译者是这三元关系中唯一参与两轮交际活动始终的参与者,在翻译全过程中发挥着自己的主体性。

在第一次交际中,或因疏忽或因文化冲突致使译者无法解读或误读原文作者的明示和交际意图,自然也无法推断出其中的最佳关联,造成交际失败和无意识误译。虽然这种误译是难以避免的,但它可以通过严谨的学术作风尽量克服,例如通过查阅相关资料来避免想当然的望文生义。

在第二次交际中,误译现象的产生或因对译语使用态度的不严谨忽视了功能对等,或源于语言文化差异在文字上无可奈何地进行妥协。这样的无意误译可以通过“有意误译”的方式予以纠正。而实际上,“有意误译”是译者充分发挥主体性的一种表现,也是忠实于原文的一种体现,这要求译者必须在符合译文读者的接受期待的条件下适当地改译,从而使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为译文读者所识别,将原文的最佳关联最有效地呈现给译文读者。但要认识到,“积极误译”是基于作者积极的主体能动性的,是有限度的,不是随意的。

[1]查明建,田 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1):22.

[2]河盛好藏.正确对待误译[J].中国翻译,1986,(3):57.

[3]Gutt,Ernst-August.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M].Oxford:Basil Blackwell,1991.

[4]李占喜.从关联理论视角管窥翻译过程的特点[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7,(1):66.

[5]Gutt,Ernst-August.“Pragmatic Aspect of Translation:Some Relevance-Theory Observations”[A].in the Pragmatics of Translation[C]//Edited by Leo Hickey.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52.

[6]胡文仲.文化与交际[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472.

[7]方梦之.译学辞典[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82.

[8]柯 平.英汉与汉英翻译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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