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理论视阈下的女性话语断层
——解读《野草在歌唱》
2013-04-07杨永青李昌银
杨永青,李昌银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后殖民理论视阈下的女性话语断层
——解读《野草在歌唱》
杨永青,李昌银
(云南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运用后殖民语境下的性别权利关系,探究了《野草在歌唱》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玛丽悲惨又无奈的人生。玛丽既是主体,又是他者,处在这样的矛盾对立中,她丧失了话语权,体现了女性话语断层。
后殖民;对立;话语断层
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一位女性经验的史诗作家,荣膺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她致力于挖掘人性,并审视一个分裂的文明。莱辛于1919年生于波斯(现伊朗),父母均为英国人,五岁时随父母迁居罗德西亚(现津巴布韦),于1949年回到英国,翌年发表处女作《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ing),并且一鸣惊人。这部作品是基于莱辛在殖民地的生活经历而写成的,展现了一幅真实的殖民地画卷。透过她的作品,我们可以体验到她对人性的关怀,对人类的同情,对这首殖民悲歌的深思。
《野草在歌唱》是众多批评家、读者青睐的一部小说,被认为是完整反映非洲殖民地真实生活的写照。所以,大多数评论是从后殖民理论出发,解读了莱辛描写的扭曲的人性,边缘的生活,殖民的诟病以及霸权和权利。也有些评论是结合了文化攻击、种族觉醒及个体异化,揭示了他者的悲歌。本论文将借鉴上述评论,借助女性主义的理论,在后殖民理论的视阈下,呈现出女性的话语断层。
一 性别权利关系中的女性话语缺失
在解构主义之前,结构主义风行之期,“中心”的意义非凡,众多学者必先建构“逻各斯”,关注于二元对立,以此来解释文本,从而衍生出多种二元对立的经典模式:“主动性/被动性,太阳/月亮,文化/自然,白昼/黑夜,父亲/母亲,头/心,概念的/感觉的,逻各斯/情感因素”。[1]这是我们所熟知的由法国女性主义者埃莱娜·西苏(Helene Cixous)列出的二元对立项。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处于前者的都是既定的中心,后者是它的衍生。在这种已知的概念里,从女性主义的角度出发,母亲成为了父亲的他者,情感因素成为了逻各斯的附属。那么,对于他者的定义,就是在确定了中心之后,被划归为对立项的那一类。“对西方而言,他者萌生于东方;对男性而言,他者萌生于女性;对西方男性而言,女性和非欧洲是一体的”。[2]《野草在歌唱》中的女主人公玛丽既是贴切的他者又是主体:她是英国人,对于非洲黑人来说,她是主体;在南非白人的小圈子里,她又是白人男性的他者,同样,在黑人男性面前,她还是男性的他者。在与迪克结婚后,她随迪克来到农场居住,成为女主人,这就使她有了矛盾的对立,既是丈夫的他者又是黑人雇工的主体。这样的矛盾也为她之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这从莱辛对她的描述中就可见一斑:玛丽现在有能力过上独立自主的生活,然而从小所受的教育使她感到独立自主违背了她的本性,所以玛丽仍然住在女子俱乐部里,喜欢和年轻的姑娘一起吃饭、聊天。玛丽虽说相貌普通,举止也不太灵活,可是她梳着时髦发型,穿着漂亮衣服,总有男人带她出去玩,但在那么多的男女朋友中她又找不出一个知己,而且她从不会主动发起社交活动,出了公司和俱乐部,她的生活完全依靠男人。婚后,她对农场的生活感到失望,对黑人雇工感到惧怕,认为自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种失望使她对黑奴摩西产生了期待的情绪,一方面她又在心里憎恨作为黑人的摩西。
在《野草在歌唱》中,女主人公玛丽一开始是活在自己认为很不错的小世界里,直到后来偶然得知因为自己还没有结婚,已经被别人视为怪人,她才急于要改变大家对她的看法,匆匆找寻一位男士,迫不及待地想要结婚。此时迪克与玛丽偶遇,在两人接触了几次之后,迪克向玛丽求婚了。但是他之所以会向玛丽求婚,是“因为从表面上看,玛丽是很沉静、懂得照顾他人的女人。”[3]法国著名女性主义批评理论家西苏就曾说女性“似乎从来就不曾自在自为过,时刻要经受男性目光的打量、检测,成为男性身体观念的一个补充,一个附录。”[4]女性被男性打量、审视,似乎是一个定论。女性被限制于情感的真实流露和话语的真实表述。现代语言学和心理分析学表明“女人仅仅是同‘男人’相对照时获得的临时意义的一个位置,它是一个‘术语’,只存在于语言之中。在由父子相似性和占主导地位的男性逻辑构成的语言世界,女人是匮乏或缄默、销声匿迹或默默无闻的性别。”[4]这即是玛丽在白人世界中的男性附属,社会的中心还是男性。婚后,迪克把玛丽带入了他的农场,那里有很多黑人雇工,在那里,玛丽是黑人的主体,是殖民世界的主体,但同时,作为男性,黑人雇工又充当了玛丽的主体。在这样一种充满矛盾的关系中,玛丽由一开始的心平气和转变为易怒、暴躁,她不知道如何处理与黑人的关系,更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她和迪克的紧张。在迪克面前,她失去了信心。她一直希望迪克的农场能有好收成,种植一些诸如烟草之类的经济作物能让他们富裕,她几乎是渴求地向迪克建议,但是种植了烟草之后,一直没有下雨,这次的种植又失败了。她害怕去想无所事事的日子,她想为这个家出力,她想要为迪克生个孩子。她懦弱地祈求,但是被迪克理性的分析阻止了。这些正义的诉求使她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的女人,但是对于她自己来说,都是致命的,因为她又开始了什么也不关心的生活状态。她没有经济来源,一切都得依靠迪克的农场所得,迪克不再为了她的建议去向任何一个债主借钱。她在经济上不独立,所以只有消极地接受迪克所说的话。法国女性主义者波芙娃说:“经济上对男性的依附,使女性为了生存必得取悦于男性,并因之将成为以男性为中心的父权制文化价值取向也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安于男人指派给她们的地位,不去争取自由。”[1]玛丽的话语缺失正是因为在殖民语境下,她以白人的身份获得了在与原住民打交道时的话语权,但作为女性,这种话语权又逐步在黑人男性的世界里丧失。
二 凝视的悲歌中女性话语的丧失
在黑人面前,尤其是在摩西面前,她趾高气扬,为的是表现出她的主宰地位,她向摩西的脸上狠狠抽了一鞭,以示她对摩西消极怠工的惩罚。顿时,血就沿着脸庞流了下来,“他看了玛丽一眼,这种眼神简直让玛丽惊恐万分。”[3]这是摩西用“凝视”来进行无声的反抗。贝尔·胡克斯认为“凝视”也可以作为反抗的手段,白人可以看过来,黑人也可以看过去,这就是反凝视。黑人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反抗愿望,但是这种挑战是短暂的。虽然这目光使玛丽十分害怕,但是作为白人,殖民主义的“帮凶”来说,她必须压制这种“勇敢”的行为。她叫喊着让摩西去干活。她对黑人的反应感到满意,因为她在这场战斗中胜利了。玛丽惩罚摩西之后,“她看着那黑人步履蹒跚走向货物,双肩被压得弯曲,她满心欢喜。”[3]她的自信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她是白人,她拥有所谓的特权,在农场生活了这么久,她明白白人对黑人有绝对权威,并侵蚀了黑人的思想意识。但是在玛丽偶然间看到摩西洗澡之后,她无法平静,只能不断地给摩西找事情做,才能让自己安静下来。白人女性与黑人男性这种“接触”,使得玛丽非常矛盾和不安,这种严格的主仆关系、黑人与白人的关系被打破,她发现,黑人也是具有人的特征的。她看到摩西的眼神,这使她异常混乱,有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和情绪。当摩西提出他本月底要结束工作时,她没有了以往辱骂黑人雇工的做法,因为那样做会使她和迪克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她害怕再次的争吵。迪克主导了玛丽的生活,这个范畴不仅仅是经济,还包括家庭,也就是说,玛丽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话语权,以此来体现男性中心的地位。所以,这次她居然开口挽留摩西,并且第一次在黑人雇工的面前哭泣。玛丽,既是殖民的主体又是黑人的他者,这相对的且复杂的关系在她身上完全展现了出来。她抽噎时,摩西用手指推着玛丽的肩膀,建议她去休息一下,直到摩西轻轻扶着玛丽的肩膀让她躺下之后,玛丽才觉得她最初对于黑人雇工的恐惧消退了。她在情感上委曲求全,屡次受挫之后,她不敢再与迪克有争执,她因为家庭屈服了。弗洛伊德所创建的精神分析学说曾指出“阳物崇拜”,女人因感觉受“阉割”而认为自己地位低下,男人因具有阳物而统治一切。女性永远不能拥有超过男性的能力和力量,这是男性崇拜或菲勒斯崇拜的主旨。玛丽“没有自主地争取到任何权利,只是去接受被给予的权利。”[1]她有对迪克的欲望和要求,但却在男性中心的社会受到压制和歪曲,使她丧失了话语权。
摩西闯入了玛丽的生活,打破了她往日的麻木与混沌,这使她有了新的生存力量。但是在南部非洲这个特殊的地方,在殖民地的特定概念里,他们的命运早就被注定了。对于摩西来说,玛丽是殖民的主体,但是对于玛丽来讲,她是摩西这个男人的“他者”, 她又开始了另一种受制的生活,“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种新的关系,因为她已经无法反抗地在他的控制之下了。虽然没有原因表明她应该这么做。”[3]玛丽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之前她漠视、不屑与摩西讲话,现在她开始快乐;摩西也“大胆”地改变了自己,他开始用英语和玛丽交流,这在之前是要被玛丽大声斥责的,不仅如此,他在生活上对玛丽非常关心,这使得玛丽觉得生存变得有意义起来。既是他者又是主体的玛丽,陷入了对男性的期待和崇拜,男性处于菲勒斯崇拜的中心,女性是男性存在的依据和证据。玛丽觉得摩西能够保护她照顾她,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这种依赖到最后变得非常强烈,以至于摩西自己也如此认为,他知道他已经是玛丽的精神支柱了。男性对女性的掌控程度之大,使玛丽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玛丽觉得自己似乎正在一条黑暗的隧道里,正在接近终点,她无法看见这个终点,但是这终点却在等她,无法逃避。她看摩西说话和做事的方式是那么从容、自信、又有些傲慢与威胁,她便知道摩西也在等待着那个终点。”[3]在她与摩西的两性世界里,玛丽败下阵来,她还是受压迫女性中的一员。从上述段落可以体现出“女性在家庭中社会所赋予的角色:怎样做女儿、姐妹、妻子以及母亲,还有人们所期望的女性特征。”[5]女性丧失了自我,没有思想上的解放和独立思考的空间。她的依赖与无助毁灭了她。在小说的最后,当玛丽借着托尼的勇气命令摩西离开时,悲剧就已经开始了。她以生命作为代价,因为她威胁到了摩西在她面前的优越感。她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就倒在了血泊中。正如沃尔夫所说:“女性的思维、感受、激情等等和男性不同,但是男性却不允许女性表达自己的体验,而且这种禁令已经形成为一张无形绳索紧紧地束缚着女性,女性尚没有有效的办法挣脱它。”[6]在殖民语境下的性别权利关系中,玛丽是矛盾对立的受害者,她丧失的不仅是女性话语,更是真实的人性。
玛丽的一生是悲惨的一生,尤其是在殖民地这块敏感又血腥的土地上,她的理想与殖民地的概念格格不入。白人女性的傲慢在殖民地盛开,但是在黑人雇工面前,作为女性的她,对于情感的需求却使她屈服,她对摩西的掌控无能为力。这是她作为主体与男性他者的矛盾之处,也是她作为女性最无法挣脱的枷锁。她需要一间自己的房子,这样才能表现出她的独立话语和独立思想。作为男性的他者,玛丽演绎的这首悲歌让人深思,也体现了女性的话语断层。
[1]张岩冰.女性主义文论[M]. 山东: 山东教育出版社, 1998:167,48.
[2]Kennedy, Valerie. Edward Said: A Critical Introduction, First published in 2000 by Polity Press in association with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425.
[3]Lessing, Doris. The Grass Is Singing[M]. New York: Crowell, 1950:51,135,136,179,196.
[4]罗婷,等.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在西方与中国[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4:89,82.
[5]Kirk, Gwyn amp; Okazawa-Rey, Margo.Women's Lives: multicultural perspectives[C].California: Mayfield Publishing Company, 2001:160.
[6]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343.
ClassNo.:I106.4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InterpretationofFeminineDiscourseFractureinTheGrassIsSingingFromthePerspectiveofPostcolonialTheory
Yang Yongqing, Li Changyi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 ,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Yunnan 650500,China)
The gender-power relations, in the post-colonialism context, offer us a further explanation on the heroine Mary’s miserable and hopeless life in The Grass Is Singing. Mary is both the Self and the Other, which reveals her ambivalent situation and makes her lose feminine discourse.
post- colonialism; ambivalence; lack of discourse
杨永青,硕士,讲师,云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英美现当代文学。
2013年度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学科建设立项项目“英国经典文学作品中的殖民话语研究”(项目编号:XKJS201318)的阶段性成果。
1672-6758(2013)12-0136-3
I106.4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