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笔人物画造型的装饰性

陆姗姗

(池州学院 艺术系，安徽 池州 247000)

中国工笔人物画的装饰性具有源远流长的悠久历史，装饰性作为工笔人物画的艺术语言以其独特魅力的艺术形式和高度提炼的表现方法，营造出一种单纯、和谐的东方韵味的装饰美感。造型是中国工笔人物画最重要环节，如何塑造形象，与画面产出装饰意味有密切关系。本文从以线造型、平面化造型、程式化造型、主观化造型四个方面论述了工笔人物画中造型的装饰美。

1 运用线的韵律感来表现装饰性

以线造型是中国工笔人物画的基本造型语言。以线造型的装饰表现风格，有深刻的历史渊源，早在新石器时期舞蹈纹彩陶盆人物造型，以简练的线条，稚拙的造型勾勒原始舞蹈的神韵，可以说它是工笔人物画的雏形了。作为一种艺术语言，线条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它是画家从万千世界中提取出去的，是构成物体视觉形象最基本的要素。

战国时期的帛画《人物龙凤图》和《人物御龙图》，以墨线勾勒，线条简练遒劲，圆润而流畅，具有粗放的装饰美，画面不拘泥于刻板的现实写意，在处理手法上鲜明突出“阴魂升天”的主题。从中可以看出以线造型的装饰手法已经形成。汉朝时期在继承了春秋战国传统绘画基础上又大有发展，大量的画像石、画像砖、壁画作品中用简练而粗细富有变化的线条，古拙的造型，无不体现出汉代绘画宏厚、质朴的装饰美。魏晋南北朝顾恺之的代表作《洛神赋图卷》、《女史箴图》用“春蚕吐丝”般挺秀、圆润、柔劲连绵的线条刻画人物形象和衣纹，富有很强的装饰性。隋唐是工笔人物画的鼎盛时期，阎立本、吴道子、张萱、周昉的作品中，线条技法运用娴熟，吴道子的线条豪放、飘洒，运用“柳叶描”形成“天衣飞扬、満壁风动”的艺术效果。如果说唐代画风恢弘、浑厚，那么五代和两宋的绘画则疏朗、秀雅、简逸。此时期线条的运用承唐代衣钵，组织更严谨、流畅成韵。以李公麟、武宗元为代表的线描派，使“白描”成为一门独立的绘画语言。元代永乐宫的《朝元图》线条严谨富有流动感，有很强的装饰性。明清时期有以仇英、唐寅、陈洪绶、任伯年为代表的工笔人物画家，其作品笔法细劲富有很强的装饰效果。现代工笔人物画家，以线的不同排列组合表情达意，线条具有时代感和装饰美感。著名画家何家英的作品《秋冥》，以有序穿插、组织生动的线条描绘少女凝目冥思的情态，画面单纯而丰富，营造出纯情幻化的诗境。

综上所述，中国工笔人物画中,因线条的疏密、轻重、虚实、刚柔、粗细、长短的丰富变化,而使画面富有很强的装饰性。

2 运用平面化的方式来表现装饰性

以线造型的中国工笔人物画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造型的平面化。所谓“平面化”，即突破真实的三维空间的束缚将物象概括提炼，统一于二维平面之中，以这样的二度空间创作画面中的美，增强了画面的形式感，使画面装饰意味更加浓厚。

纵观中国绘画史，从彩陶《人面鱼》上的图案、战国时期帛画、魏晋南北朝的壁画、隋唐的绮罗人物画……可以说平面化的造型语言贯穿始末。唐代著名画家张萱的《捣练图》描绘妇女捣练的劳动场景。画面平面展开分三组：一组妇女用木棍捣练；第二组理线、缝纫、扇火；第三组四人把练拉直，用熨斗熨平，一女孩游玩其中，画面共12人皆以平面化形式描绘。人物形象刻画细腻真实，动态神情各异，注重人物内心情感表达。充分体现中国画“形神兼备”、“气韵生动”的艺术特点。现代工笔人物画家秉承平面化造型的艺术语言，融合西方绘画形式。画家陈白一的作品《三月三》巧妙运用少数民族妇女服饰装饰性图案，造型优美、典雅、质朴。它是现代工笔人物画平面化造型的范例。当代工笔画家将装饰构成变化作用到当代工笔人物画的创作当中，即在改革也在探索，目的是突出个性的特征。画面构成因创造者的审美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装饰效果。胡哲明作品《蓝色空间》中，画面的构图形式表现出一种强烈的平面构成意识，人物造型简洁而概括，与茶几及椅子上斜线的装饰条纹产生对比，虽是表现很普通的一个生活场景，画家利用一些平面构成因素使画面形成很强烈的装饰风格。

综上所述，平面化的造型不仅是对具体物象单纯化的表现，而且是对物象具体化的描绘。艺术家通过主观平面化的处理营造富有诗意的人物造型充分体现其装饰美感。

3 运用程式化的方式来表现装饰性

“程式”就是“模式”是指艺术作品形式语言的一种规律。“程式”是艺术家在长期艺术实践中很据长期经验积累和沉淀，是对物象原型基本特征进行高度概括而创造出一种形式感很强的艺术语言。中国工笔人物画中造型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对装饰意味的产生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中国工笔人物画的造型经常趋于程式化。它是对自然形象作出取舍和强化的总概括，把抽象形式的美感因素和感情因素与规定的自然形象融合起来，从而达到更加理想的艺术形式。

绘画中的“程式”如同戏剧中角色的唱腔、武打的套数。工笔人物画程式化的造型语言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它是无数艺术家的艺术结晶。在工笔人物画中，画家总结绘画人物衣纹不同笔法归纳了“十八描”。古代画论中有“八格”之说，把人的脸型分为八类。再如唐朝以体肥为美，于是在宫廷绘画和壁画创造中皆以丰肥为美。明代以丹凤眼、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为美所以明清画家多以此为美的典范。众所周知，中国画本身就是意象性的绘画，其中的工笔画主要就是靠装饰性的艺术来表现意象趣味。但凡具有装饰性的艺术都偏重于视觉感受，偏重于程式化的运用，中国工笔人物画造型的表现尤为如此。画家通过对具体物象的高度概括，提炼之后，形成了某一类物象所具有的共通的典型形象，进而用极为简洁和规律化的绘画语言表现出来。如阎立本的《步辇图》中有九个宫女围绕在唐太宗的周围。这九个宫女脸部造型到发型到身上的衣着服饰都具有一定的程式。脸部都是椭圆肥脸、细眉、小鼻、小眼、小嘴，衣着都是白色的上衣红条纹的长裙和同一色系的鞋子。这种造型符合当时的宫廷审美，也正是这种程式化的描绘，使整幅画面含蓄地透射出装饰的灵光。这种对于造型程式化的绘画特征，使得中国工笔人物画摆脱了客观的束缚，使立体的人物形象平面化，形成了自身特殊的装饰性绘画语言。

4 运用主观化的方式来表现装饰性

“主观化的造型”是通过程式化、图案化、理想化的夸张变形，使之比自然物象更典型更理想更能体现物质本质的艺术处理方法。这类作品的特点是突出自我个性强调表现主观感受，不拘泥于工笔画固有的形式框架。在尊重自然物象的基础上注入强烈的主观情感和丰富的想象力，物象的特征被放大，延伸，更鲜明更有表现力，画面富有很强的形式美。

这种方法在工笔人物画中比比皆是。战国时期的帛画《人物龙凤图》，修长的身形、纤细的腰部、宽大的服装、夸张的凤尾、流畅的线条使画面妙趣横生，体现装饰美感。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则是以夸大帝王的形象、缩小侍从的的形象使画面形成鲜明的对比，表现帝王的威严。五代贯休的作品以夸张、怪诞而出名,他的《十六罗汉图》主观性地夸张变形创造不同于平凡人的理想化奇特形象，抒发作者奔放不羁的性格。现代工笔人物画家把夸张变形的造型手法与西方现代绘画平面构成、中外壁画艺术、民间艺术之精髓相结合，创造出极富个性化的人物造型。如李少文的《九歌》，用夸张变形手法使画面神话人物造型产生强烈的韵律，表达恢宏的时空跨度和梦幻的情蕴。再如丁绍光的工笔重彩人物画，以线造型，大胆夸张使画面少女体态修长、风姿婀娜,具有东方韵味的装饰美感。

本文通过以对线造型、平面化造型、程式化造型、主观化造型四个方面论述了工笔人物画中造型的装饰美。在工笔人物画的创作中，合理利用装饰性的绘画语言，增强画面的形式美感，突出画家索要表达的意境，是促进工笔人物画的重要途径之一。

中国工笔人物画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高度概括、和谐统一、具有东方韵味的装饰美感。装饰美是中国工笔人物画之精华，它对现代工笔人物画家仍有思考和研究价值。现代工笔人物画只有立足于本民族文化之精髓才能使作品赋予时代感和民族感，才能使工笔人物画这支东方艺术之奇葩走向世界，走向未来。工笔人物画的推进与发展，是当代艺术家的责任。我们一方面需要认识与思考工笔人物画的时代环境，理解工笔人物画的时代要求，另一方面，需要画家体验和感受日新月异的时代景象，创作鲜活的时代人物，并寻找与开拓具有时代性的艺术表现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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