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阿诗玛》的传奇性*
2013-04-01杨绍军
杨绍军
(云南大学,云南 昆明 650091)
《阿诗玛》作为云南彝族撒尼支系一部流传较广的叙事长诗,在中国文艺界和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被认为是“彝族文学发展史上闪耀着艺术光彩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成为彝族文学史上的一座新的里程碑;同时也成为我国多民族的社会主义文学尤其是民族民间文学中的不可多得的著名的长篇叙事诗,进入了世界文学名著的宝库。”[1](P518)1953年5月,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成立了由黄铁、杨知勇、刘绮等组成的云南省文工团圭山工作组,到石林彝族撒尼聚居区收集整理民族民间文学。他们收集到了20份《阿诗玛》的原始材料,通过翻译、加工、整理和润饰,于1954年7月出版单行本《阿诗玛》并立即在社会中产生了较大反响。随着叙事长诗《阿诗玛》的发表和出版,其影响不断扩大,先后被翻译成英、法、日、俄、德、捷克、罗马尼亚等国文字在世界各国发行,成为一致公认的优秀的彝族民间叙事长诗之一。
60年来,围绕着彝族叙事长诗《阿诗玛》,众多的专家学者对其产生的时代背景、阿诗玛和阿黑之间的关系、长诗发生地“阿着底”在哪里、阿诗玛的人物形象等众多问题展开了研究和探讨,先后出版了《阿诗玛原始资料集成》、《阿诗玛文献汇编》、《阿诗玛文艺作品汇编》、《阿诗玛原始资料汇编》、《阿诗玛研究论文集》和《阿诗玛文化重构论》、《阿诗玛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等著作,使《阿诗玛》的研究队伍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中国民间文学界关注的焦点之一。现根据笔者在石林地区进行的田野调查并结合相关研究,对叙事长诗《阿诗玛》所拥有的丰富的传奇色彩进行探讨和交流。
一、深刻的主题思想
在《阿诗玛》这部貌似简单的叙事作品中,其所蕴涵的主题思想是相当深刻的,长诗通过塑造阿诗玛和阿黑两个斗争者的形象,鲜明地表现了撒尼人民不畏强暴、机智勇敢、追求自由幸福美好生活的精神和品质。阿诗玛和阿黑为反抗热布巴拉家残暴专横的抢亲展示的那种坚贞不屈、勇敢倔强的反抗斗争精神,变成“日灭我不灭,云散我不歇,我的灵魂永不散,我的声音永不灭”的回声,给人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首先,长诗反映了人权、神权之间的抗争。在故事情节中,阿诗玛被热布巴拉家以暴力方式抢亲,被关进黑牢里,其兄阿黑以智勇方式的抗争,与热布巴拉家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这是维护人权、维护人身自由主权的行为,理应得到合理合法的保护。但是,热布巴拉家请来十二崖子神帮助,而十二崖子神与热布巴拉家勾结起来,迫害平民百姓。阿诗玛兄妹未送白猪,就被十二崖子神发大洪水冲走。阿诗玛受人权、王权以及神权的多重压迫,悲惨地逝去,造成悲剧性的结局,令人无比心酸。然而,阿诗玛坚强的意志、不屈的信念,却永远留存在人间,幻化成美好的回声。“悲剧的社会根源就在于以热布巴拉为代表的封建土司都具有一切剥削阶级的共同本性,即利用本民族原始宗教信仰中的神和神权来掩饰其对人民的压迫剥削,又利用神权和神力来实现并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2]纵使阿诗玛最终死于神权的淫威之下,这是故事的悲剧性结局,也是时代的使然。但是,长诗中对阿诗玛鲜明的、不屈的、顽强的、勇敢的性格的展示,却有力地深化了反抗神权的主题思想。
其次,长诗反映了阿诗玛兄妹与统治阶级的对抗。作为统治阶级的热布巴拉家,有钱有势,“左门雕金龙,右门镶银凤,粮食堆满仓,老鼠有九斤重。”但是,热布巴拉家的儿子阿支看上美丽善良的阿诗玛,派媒人海热去说媒,遭到阿诗玛的无情拒绝。最后阿支采取强硬手段,带着人去抢亲,当阿黑知道阿诗玛被抢去后,纵马追赶,希望救回妹妹,但是热布巴拉家却十分狠毒,用尽一切心机,甚至用最恶毒的老虎来伤害阿黑。阿黑凭借自己非凡的智慧、勇敢,击败热布巴拉家害人的一切鬼把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封建婚姻制度下的特殊产物。尤其是在阶级压迫、剥削和对立越来越尖锐,贫富差异突出的社会中,一方企图以金钱富贵为赌注来强迫贫家姑娘嫁给富家,被嫁者无疑要终身沦为奴隶,这种极不平等的悲惨的婚姻,当然要遭到人民的反抗。”[3](P480)因此,阿诗玛拼死反抗热布巴拉父子,就是反抗阶级压迫,反抗封建婚姻制度,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印证。
再次,长诗反映了彝族的人生礼仪和婚姻习俗。《阿诗玛》是中国民族民间文学的经典作品,其中有彝族撒尼人民丰富的人生礼仪和婚姻习俗,如“取名仪式”、“婚礼仪式”和“说媒”等,除此之外,还有“舅舅为大”、 “祖灵崇拜”的习俗和“抢婚”等,都在长诗中一一出现。在长诗中,热布巴拉家娶亲本来是件好事,但是长得像猴子一样的阿支,硬要强逼像山茶花一样的阿诗玛嫁给他,“清水不愿和浑水在一起,我绝不嫁给热布巴拉家,绵羊不愿和豺狼作伙伴,我绝不嫁给热布巴拉家。”在遭到阿诗玛的拒绝后,热布巴拉家决定通过武力来抢亲,然而,暴力抢亲注定是要失败的,没有良好的思想感情和共同的情趣爱好,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是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在长诗《阿诗玛》中,人生礼仪和婚姻习俗的展示强化了诗歌的主题思想,使主题思想得到了升华。
二、鲜明的人物形象
撒尼人民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里饱含着深厚的感情,用自己的理想和智慧,以口头传承的方式细腻、深刻地刻画了两个性格鲜明、形象生动的艺术典型:阿诗玛和阿黑。他们作为勤劳、善良、勇敢的撒尼人民的代表深受人们的欢迎。“阿诗玛和阿黑这两个人物形象,是撒尼人民智慧的结晶……阿诗玛和阿黑两个典型人物的成功塑造,标志着彝族叙事诗创作的成熟。”[4](P104)可以说,无论是人物的性格特点,还是人物的心理行为,《阿诗玛》的人物形象塑造都到达了相当的水平和高度。
首先,长诗成功地塑造了两个典型人物。《阿诗玛》中所有的叙事和抒情都是围绕着阿诗玛和阿黑这两个典型人物形象的塑造而展开的,从长诗“马铃响来玉鸟叫”到“射箭”,是全诗的基本情节,也是全诗起伏跌宕的部分,长诗在起伏的情节和尖锐的冲突中展现主要人物的思想和性格。阿诗玛和阿黑为了反抗热布巴拉的压迫和抢掠,兄妹俩进行了不屈不挠的反抗和斗争。正是这种反抗和斗争,阿诗玛勤劳、美丽、善良的形象及“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高尚品格得以展现;阿黑勤劳、勇敢、智慧的形象及“断得弯不得”的英雄性格得以表露。因此,长诗把叙事和抒情巧妙地结合起来,成功地塑造出鲜明的、生动的、光彩照人的阿诗玛和阿黑两位人物形象。
其次,长诗从不同侧面和角度来刻画人物形象。《阿诗玛》对“阿诗玛”这一人物形象从不同时期的不同角度进行了细腻深刻的刻画。如在描写少年阿诗玛时,侧重于刻画阿诗玛的勤劳、好学;在媒人海热来提亲,吹嘘热布巴拉家如何富有,企图诱惑阿诗玛时,侧重于刻画阿诗玛蔑视富贵;在阿诗玛被劫持,海热软硬兼施要迫使阿诗玛就范时,侧重于刻画阿诗玛宁死不屈和大无畏的精神。对“阿黑”这一人物形象的刻画同样如此。如在“放牧”的情节中,重点刻画阿黑勤奋、好学的形象;在“射虎”情节中,阿黑知道热布巴拉家要放出老虎加害自己,他沉着应对,将3只猛虎射杀,重点刻画阿黑勇敢、智慧的形象;在“射箭”中,当阿黑在“对歌”、 “砍树”比赛中战胜热布巴拉家后,热布巴拉不承认输,阿黑愤而射箭,表现了他的勇敢和战无不胜的英雄形象。
再次,长诗运用各种艺术手法塑造人物性格。在长诗的开篇介绍格路日明和热布巴拉家时,运用对比、衬托的表现手法:“格路日明家,花开蜜蜂来,蜜蜂嗡嗡叫,忙着把蜜采……热布巴拉家,有势有钱财,就是花开蜂不来,就是有蜜蜂不采。”一边是贫苦的劳动人民家庭,一边是有钱有势的统治家庭,但一家“花开蜜蜂来”,一家“花开蜂不来”,两相对比、衬托,突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在热布巴拉家将阿诗玛抢到家后,阿支试图用金银等来打动阿诗玛,但阿诗玛坚决地表示:“你家谷子堆成山,我也不情愿。你家金银马蹄大,我也不稀罕。”诗歌运用对比和夸张的手法,表现了阿诗玛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品质。
三、独特的叙事结构
长诗《阿诗玛》经过搜集、整理者的分析研究、剪裁取舍、精心构思、细致布局,组织结构出一个比较符合流传于石林彝族撒尼聚居区民间风格特点的完整统一的故事,受到人们的普遍赞誉。郭思九先生就说过:“《阿诗玛》的结构是采用单线式展开故事情节,做到既单一又不显单调,在单一中求丰富。这是在一般叙事诗中不多见的。”[2]《阿诗玛》的故事按照传统戏剧的发展模式,有开端、发展、冲突、高潮、结尾,有着独特的价值。
首先,长诗的叙事线索清晰,结构完整。《阿诗玛》故事的建构始终围绕着主人公阿诗玛的命运来展开,从阿诗玛的出生写到阿诗玛被洪水冲走再幻化成“回声”结束。在长诗的开头有序歌,开门见山地点出为什么要唱这首长诗,这就是“要想诉说心中的忧愁”,然后进入正文部分,正文部分叙述阿诗玛的诞生和成长、热布巴拉家的提亲和格路日明夫妇以及阿诗玛的反对、热布巴拉家的劫持和阿黑的追赶、阿黑和热布巴拉的斗争及阿诗玛被救出、最后幻化成回声。长诗的叙事清晰,线索单一,没有多余的人物和横生的枝蔓,“阿诗玛在总体结构上则是单线式发展,没有写副线交叉,更没有穿插进纷繁复杂的头绪,显得特别简洁、单一,在单一中求丰富。”[2]全诗紧紧以阿诗玛的命运作为主线,突出阿诗玛的人物形象,在情节设计上较为简洁,脉络线条分明,对阿诗玛的一生从出生到死亡都作了交代,首尾呼应,故事统一完整,情节线索清晰。
其次,长诗叙事交叉推进,逻辑严密。《阿诗玛》中的人物行动和矛盾冲突,并不是通过搜集整理者的叙事层递逐步展开的,而是通过诗中主人公的行动来展开人物的性格描写。如从“抢亲”开始,长诗的叙事在两条情节线上交叉推进,一方面是阿诗玛被抢走后与热布巴拉父子面对面的斗争;另一方面是阿黑快马加鞭去救阿诗玛,与热布巴拉父子展开殊死的拼搏。而在长诗的“射箭”中,阿黑射出的第一箭是大门,第二箭是柱子,第三箭是供桌,这种安排是搜集整理者精心设计的,石林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毕宏志先生研究认为:“而‘射箭’所射之箭的目的物的排列顺序更是按照彝族撒尼人神圣的宗教哲学观念来安排的。第一箭是大门,因门是一家的门户尊贵的象征,具有一定的威吓力;第二箭是柱子,因柱子是一家的顶梁尊严的象征,具有更大的威慑力;第三箭是供桌,因供桌是一家的供奉神主牌位的地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因此更具有强大的震慑力了。”[5](P594)由此可见,阿黑所射出的 3 箭,不仅在层次上是递进的,在逻辑上也是严密的,因而取得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再次,长诗的结构技巧借鉴和引进了多种艺术手法。在长诗的结构技巧中,搜集整理者借鉴和引进了多种艺术手法,使《阿诗玛》成为民族民间文学的璀璨明珠。如在“马铃响来玉鸟叫”中,在结构上运用场景转换、多次反复交错叠映的手法,渲染出紧张激烈的追赶气氛。如在第一个场景中:“玉鸟天上叫,太阳当空照,阿黑满头大汗,急追猛赶好心焦……”这个场景描写完毕,马上就交错进入第二个场景:“太阳不愿照,玉鸟不愿飞,热布巴拉家阴森森,好人不跨他家门。”此后反复出现第一个场景的描写,之后又插入第二个场景。在《阿诗玛》中,这种场景转换、反复交错的手法多次运用,加上诗歌特有的跳跃性大、节奏性强等特点,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同时,在长诗的叙事中,在描写阿诗玛的诞生和成长时,节奏较为舒缓,而从阿黑骑马追赶阿诗玛后,节奏变得较快,全诗巧妙地利用诗歌的这种特点,使《阿诗玛》的叙事张弛有度、井井有序。
四、多样的艺术表现
20世纪50年代初,在彝族民间传唱的《阿诗玛》经过作家、诗人的搜集整理,于1954年印成汉文本在国内发行,受到了各民族读者的欢迎;1964年,《阿诗玛》被拍成电影,深受广大观众的喜爱;1992年,《阿诗玛》被改编成大型舞剧,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2006年,《阿诗玛》叙事长诗被国务院批准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了国家的高度重视。可以说,以《阿诗玛》的故事、传说和诗歌进行改编或再创作的各种艺术形式,为《阿诗玛》的传播和发展赢得了国际性的声誉。
首先,形成了多版本的彝文译本。《阿诗玛》的彝文原始资料,民间保存相当丰富,据笔者调查,在石林县长湖镇、石林镇等彝族撒尼村寨中,大部分村中的毕摩都有用彝文记载的“彝文抄本”或“彝文古本”。1985年9月,由马学良、罗希吾戈、金国库、范慧娟整理的彝汉对照的《阿诗玛》由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 (北京版)出版,该版本根据石林县长湖镇海宜村毕摩金国库家传的版本翻译整理。1999年7月,由黄建明、普卫华汉文翻译,曾国品英文翻译,西协隆夫日文翻译的彝文、汉文、英文、日文对照的《阿诗玛》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此外,据中央民族大学黄建明教授的研究,法国学者保禄·维亚尔在彝区的30年间“其间对彝族文化作了系统的调查研究,他对彝族民间文学也颇有研究,在所写的《撒尼倮倮》一文中用专题介绍了‘倮倮的文学和诗歌’,文章中引用了一段无名诗作实例介绍了彝族文学的特点。”[6]这首无名诗就是保禄·维亚尔翻译的《阿诗玛》。
其次,形成了多版本的汉文译本。早在20世纪40年代,一代语言学大师李方桂的弟子马学良就到石林搜集整理过《阿诗玛》,但大规模对《阿诗玛》进行发掘、搜集、翻译、整理和出版,则是在新中国成立以后。1953年5月,云南省文工团圭山工作组深入石林圭山地区,包括撒尼人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活、风俗习惯等进行调查,在充分占有原始资料的基础上,由黄铁、杨知勇、刘绮、公刘整理出较为完整的《阿诗玛》发表和出版。1959年,云南大学校长李广田对圭山工作组的原整理本进行重新修订,出版重新整理本。1979年,黄铁、杨知勇等人又对原整理本进行修改,出版第二次整理本。2000年7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将李广田修订的重新整理本作为20世纪“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出版,这是现今出版的汉文整理本的定本。
再次,形成了电影、舞剧和撒尼剧等多种形式。20世纪50年代以后,作为民族民间文学作品的《阿诗玛》被一些作家、艺术家改编、再创作成新的艺术形式,搬上了银幕和舞台,“使这些优美动人的具有地域文化特征和民族色彩的民间文学作品,赋予了新的形式与生命,介绍给了国内外广大观众,获得了很好的社会效果。”[7](P75)1964年6月,李广田任文学顾问,葛炎、刘琼改编,刘琼导演的电影《阿诗玛》由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摄制完成。1992年2月,由云南省歌舞团创作和演出的大型舞剧《阿诗玛》在“中国第三届艺术节”上公演,该舞剧在1994年被评为“中华民族20世纪舞蹈经典作品”。1958年12月,根据叙事诗《阿诗玛》改编的彝族撒尼剧《阿诗玛》在石林县圭山文化馆上演,至今仍然不衰。此外,根据《阿诗玛》改编或再创作的还有京剧、花灯剧和广播剧等多种艺术形式。
五、浓郁的语言特色
作为彝族民间文学的代表性作品《阿诗玛》之所以千百年来相传不衰,除了思想内容的深刻外,还在于其形式和语言所具有的“撒尼风格”。当“现实中‘朴素’的空间一旦进入故事空间,基本上都发生了神奇的转换……已是一个充满了想像、意象和象征性表达的空间。”[8](P28)《阿诗玛》中的故事空间就是由撒尼民间歌手用独特的语言和传统的词汇苦心建构出来的,充满着想像意象的表达空间,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
首先,长诗句式整齐,基本都是五言体。《阿诗玛》是历代撒尼先民集体创作的结晶,其中的语言与现代撒尼彝语有着明显的不同,突出之处就在于和其他的撒尼文学作品与文献经典一样,以五字句居多,还有七字句、九字句。如长诗的开篇讲述居住在“阿着底地方”的格路日明家:“格路日明家,花开蜜蜂来,蜜蜂嗡嗡叫,忙着把蜜采。”在“拔箭”的描写中:“哥哥射的箭,妹妹拔得下,好人轻轻拿,坏人休想拔。”类似这样的五言体,在《阿诗玛》中较多,特别是在昂自明、马学良、黄建明等整理的彝文译本和圭山工作组搜集整理的20份原始资料中,基本都是如此。这种独特的“撒尼风格”,对于准确地表达故事内容、抒发强烈的思想感情,有着很好的艺术效果。
其次,长诗诗乐结合,便于传唱。《阿诗玛》是撒尼人民用惊人的记忆力口耳相传,以歌唱的形式保存下来的。作为口头叙事长诗,其不同于书面叙事长诗,前者的欣赏可以依靠耳朵,后者的欣赏则需要依靠眼睛。为了便于传唱,“就要求诗文要有一定的节奏、音韵、章句、格局等,而撒尼人用以演唱各种歌谣和长诗的曲式结构又较简短。”[9](P311)因此,在 《阿诗玛》中采用句式、节奏基本相近,内容略异的短句来表达,这样就使传唱的歌手便于记忆,同时使听众便于理解。据调查,在石林撒尼村寨,《阿诗玛》主要是在结婚仪式上唱的歌,歌唱时无乐器伴奏,曲调繁多,可分为“喜调”、 “老人调”和“悲调”等,比较适合传唱。在1964年拍摄的电影《阿诗玛》中,片中人物基本没有对白,全部通过演员的演唱和画面的转换来表现故事的情节。
再次,长诗融合了不同的古今词汇。《阿诗玛》是历代撒尼人民不断创作加工整理出来的作品,因此,人们可以在《阿诗玛》中看到不同时代的语言痕迹。在现代撒尼语中,大部分词汇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音节的词,但在《阿诗玛》中的词汇大部分都是单音节词。如“我媳来嫁妹,嫁得一束麻”中的“媳”,在现代撒尼语中一般称“媳妇”,而不是“媳”。同时,在彝文译本《阿诗玛》中,为了保证传统的五言体,有时把句子省略,有时把句子拉长。如“巴拉说句话”里的“巴拉”是指“热布巴拉”,“被诗玛听见”中的“诗玛”应指“阿诗玛”;而在“人君人臣嫁”中想要表达的是“君臣嫁女儿”,但为了构成五字,加了两个“人”。对此,黄建明教授认为:“所以《阿诗玛》中的部分词汇与今之撒尼彝语有所不同,其主要表现为古今词汇的不同和音节的不同。同一内容的词汇,《阿诗玛》中使用的是单音节,而今天撒尼语的口语是双音节。”[10](P67—68)正是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的灵活运用,使《阿诗玛》蕴涵着浓郁的民族特色。
六、奇异的产业功能
《阿诗玛》被整理发表,并拍成电影后,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成为民族文化的品牌。“‘阿诗玛’文化不断融入到阿诗玛生活空间以外的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国……长诗具有形成阿诗玛文化产业的潜在优势。”[5](P609)随着文化与经济的互动作用越来越明显,《阿诗玛》正成为推动石林旅游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
首先,长诗宣传了石林和阿诗玛文化。正如原石林县县长、《阿诗玛文化丛书》主编赵德光先生所说:“长诗《阿诗玛》的整理出版和电影《阿诗玛》的发行放映,让一个具有独特文化的民族走向世界,也让世界关注这个民族、这个民族的文化、这个民族居住的环境——石林。”[11](P1)电影《阿诗玛》的摄制和发行放映,真实地再现了石林美丽、独特、壮观、神奇的自然风光。石林独特的气候、地形、地貌和丰富多彩的资源造就了石林美丽、独特、壮观、神奇的自然风光。影片《阿诗玛》不但把撒尼人优美动听的歌声传播到世界,而且还让人们记住了石林这个美丽神奇的地方。同时,长诗的出版和电影的放映,让人们认识和了解到丰富的彝族撒尼人民的传统文化。如在电影中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彝族的传统节日“火把节”的盛况,“火把节”的活动不仅有祭祀仪式,还有斗牛、摔跤、跑马、对歌、舞蹈、射箭等娱乐活动和商品交易。正是这种对彝族撒尼人民生活的自然风俗、传统节日的展现,使人们认识到丰富多彩的彝族传统文化,对石林及其所在的彝族撒尼地区充满向往之情。
其次,长诗促进了石林旅游业的发展。人们通过长诗和电影认识了阿诗玛文化,认识了石林,并把这种认识转化成现实的文化交流——石林旅游。因此,《阿诗玛》带动了石林旅游业的发展。石林作为世界著名的地质景观,不少游客是慕名阿诗玛而来旅游的,“这正如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的一位官员所指出的,石林是世界上最好的喀斯特地质地貌,然而,石林还有更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阿黑、阿诗玛。”[12]在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石林依托阿诗玛的优势,把阿诗玛融入经济、旅游、生态、环境中,充分发挥阿诗玛的品牌效应。在这样的意义上,阿诗玛为石林的国际旅游业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阿诗玛也通过石林的旅游融入全球化的进程之中。
再次,长诗带动了石林文化产业的发展。长诗《阿诗玛》和电影《阿诗玛》为宣传阿诗玛文化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为石林文化产业的发展打下了深厚的文化根基。可以说,长诗《阿诗玛》成为世界的艺术精品、品牌,给石林文化产业发展带来了积极的效应,借助《阿诗玛》宣传了石林,促销了石林,同时又借助《阿诗玛》发展了石林的文化产业,壮大了石林的文化产业。因此,长诗《阿诗玛》的整理出版和电影《阿诗玛》的发行、放映,使以《阿诗玛》为代表的彝族撒尼传统文化注入石林的文化产业,最终推动了石林经济社会的持续健康发展。
[1]左玉堂,芮增瑞,郭思九,陶学良编著.彝族文学史 [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
[2]郭思九.论彝族叙事诗〈阿诗玛〉的艺术成就 [J].民族艺术研究,2007,(2).
[3]郭思九.论彝族叙事诗〈阿诗玛〉[A].赵德光主编.阿诗玛研究论文集[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4]左玉堂.论〈阿诗玛〉人物形象的塑造[A].赵德光主编.阿诗玛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
[5]毕宏志.〈阿诗玛〉社会功能论[A].赵德光主编.阿诗玛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 [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
[6]黄建明.19世纪国外学者介绍的彝族无名叙事诗应为〈阿诗玛〉 [J].民族文学研究,2001,(2).
[7]郭思九.〈阿诗玛〉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地位和影响 [A].赵德光主编.阿诗玛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
[8]江帆.民间口承叙事论 [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
[9]昂自明.〈阿诗玛〉的诗学[A].赵德光主编.阿诗玛研究论文集 [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10]黄建明.阿诗玛论析 [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4.
[11]赵德光主编.阿诗玛研究论文集[C].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
[12]梁多俊,庞燕.多姿多彩的阿诗玛文化 [J].中国民族,20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