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永兴岩画调查*
2013-04-01付丽娅李田广
付丽娅,李田广
(楚雄州博物馆,云南 楚雄 675000)
在素有人类故乡,恐龙之乡,铜鼓之乡的楚雄州,在永仁永兴岩画发现以前,岩画的记载一直是个空白,有关岩画方面的学术研究也一直没能展开。但事实上,早在上世纪90年代就有文物工作者到永仁县永兴乡石灰坝岩画点做过调查,此后到2005年下半年,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吉学平研究员对此作了正式的报道。事隔6年之后的2012年,楚雄州博物馆组织成立了楚雄州岩画考察小组,赴该地点进行了详实的野外调查和对比,并查阅了大量资料。通过比较分析,笔者整理出本文,权且作为楚雄州岩画研究的首次文字记录。
一、永兴岩画的图案特征
永兴岩画点位于永仁县境内金沙江支流白马河中游北岸永兴乡石灰坝村委会独家村附近大约1公里的一座悬崖壁上,GPS为 E101°31'53.8″,N26°24'56.9″,1305m。永兴是一个傣族乡,地处金沙江南岸,永兴原系傣语地名,寓永远兴旺发达之意。离岩画最近的独家村也是一个傣族村,全村共有农户45户182人,四周除了独家村以外无其他的村落。独家村地处缓坡,原只有一家在此居住,故得名。独家村所在的石灰坝村委会在离独家村南1.8公里处,灰坝,系傣语,意为有鱼的小溪。
金沙江支流白马河从有岩画的崖底穿过,崖面高出白马河床80m左右,面向东南方,长期受到阳光的照射,岩块剥离严重,岩画受损厉害,整个崖壁面都可以见到涂抹过的颜料痕迹,但只有东北角的崖壁岩画保留完好。整个崖壁面高约8m,长约17m,崖壁下端向内倾斜,形成崖厦,崖下有一块大约100m2的长条形不规则空地,保存下来的岩画距离空地地面约80cm。由于地处江边,海拔偏低,整个崖面坐西朝东,长期处于日光暴晒和风雨侵蚀的状态,大面积岩画已经不同程度地剥离脱落,仅留有部分不规则画面能看到一些图像。永兴岩画遗留下来的不规则画面面积约为1.4m×1.6m,保存有10个手掌印、4个勾画简单的人物图案,1个保存不完整的牛的图像以及一小部分不连续的带状条。整个画面很凌乱,从上到下依次描述为:顶部有不连续的带状条;中部基本是分布零散的手印,在手印中部又穿插着一上一下两个人物;岩画底部左边再次出现两个人物,但排列顺序是一前一后的,右边是不完整的牛的图案。
顶部的带状条很模糊,可能由于脱落严重显得没有连续性和延续性。零乱的手印现在能辨认出来的有10个,都是属于阳纹手印,即以手蘸颜料直接按捺而成。排列比较凌乱,应该是很随意的涂绘,并没有规律可循。手掌印大小与现代人手掌大小相当,最大的手掌19cm×12cm,最小的手掌7cm×8cm,能清晰可辨出左右手的有6个手印,分别为左手印3个,右手印3个,手指的方向都是指向上方。手印与手印之间的距离不等,杂乱无序。在这些手印中,有两组相同规律的组合,该组合是由两个成人手印和一个小孩手印组成。其中一组特别清晰,成年手印中较大的手印居中,较小的手印居右,小孩手印居左(图二)。另外一组由于脱落严重,只能基本上看出是两个成人手印,一个小孩手印。这两组手印一上一下,离得很近。整幅岩画除手印以外,还有一些勾画简单的人物图像。人物图像共分两组,一组在岩画的右下部,为一前一后排列整齐的两个小人,另一组在手印岩画中部,一上一下的两个人物。这四个人物造型一致,分别用五笔画成,头与身一竖,手和脚呈八字形分开,与身体连在一起,即为“飞机头”的人物造型,勾画简单,无五官,无衣饰。并排的两人挨得很近,能分辨性别,前者为女性,后者为男性,排列整齐,步调手势一致。前面的小人高15cm,尾随在后的小人高18cm,两个小人的宽度大约有14cm(图三)。另一组人物为一上一下,上部的人物比较清晰,高9cm,宽5cm,下部的人物模糊,高8cm,宽4cm,不能辨别出性别。岩画底部的带状线条,大约宽2cm,很明显地构成一个动物的图案,但只保留了头部和上半身的一小部分。根据头部形状和上半身线条的走势,笔者认为是一头牛的图案。
永兴岩画的颜色均为褐色,但因为时间先后,颜料配制浓淡或保存情况不同而呈深褐色和浅褐色,颜料的成分应为动物血与赤铁矿粉调和而成,手印和人物为直接用手指蘸颜料而画,带状线条和牛应该为工具涂画。从整幅画面来分析笔者认为,在组合手印中,三个手印各有特点,一个成年手印粗壮厚实,手指短小,应为男性;另一个成年手印手掌纤细,手指纤长,应为女性;而小孩手印与成人手印区别明显,呈现出小巧而圆润的画面。牛角细长,牛头稍仰,可以看到从颈部延伸出一条带状的线条,但不是很清晰,怀疑是牵牛的绳子,但绳子的另一边是否有人拉之,因为风化得厉害,根本没法辨识。
二、永兴岩画的年代
确定岩画制作的准确年代一直是岩画研究的难题,在全世界范围内,最古老的岩画创作距今约4万年之前。中国岩画年代的上限,根据内蒙古雅布赖山岩洞中的手印图像,也推断为三四万年。[1]中国的岩画学者采用的断代方法包括以现代的科学手段,如用放射性碳素和孢子粉化验断代;用画面上出现的动物种属的兴灭来推测年代;与古文献或出土文物对照来推测岩画年代;以分析岩画内容、艺术风格、制作手段等来推测年代等等。永兴岩画由于内容单薄,形式单一,断代也一直是个难题。但在2012年年初,楚雄州三普文物工作者在岩壁下方平坦的空地上找到两件残破的石斧,可以看出是磨制而成,只保留刃口部分。除此之外,还找到一件石片,能看出打击过的痕迹。楚雄的新石器文化主要分为金沙江流域类型和元江流域类型,岩画所在的区域有典型的金沙江流域类型的代表遗址:永仁菜园子新石器遗址。虽然目前在岩画点找到了这三件石器,但奇怪的是在永兴周围再也没有找到过其他的石器。所以,初步判断这三件新石器应该是新石器时代的人们路过此地,在此祭拜时所使用遗留下来的,据此判断这幅岩画的下限年代至少是在新石器时代,也就是大约3、4千年前。
三、与其他地方岩画的对比研究
从永兴岩画的画面内容来看,它与大理漾濞的苍山岩画有异曲同工之处。苍山岩画位于海拔2000米的大理漾濞苍山西坡,画面绘于单独突兀的一块巨型岩石的崖壁上。岩画分三层,第一层画面残损严重,在暗淡的铁锈色中依稀可见几头牛的图像,其中一头较清晰,两脚较长,向内呈倒“八”字形弯曲,头昂视前方,颜色为红褐色颜料涂抹。第二层有10余个人物及手印,手印比较多,大概有数十个,手印排列凌乱无章,手指的指向是四面八方。岩画颜色与其他两层不同,使用的是黄色颜料。第三层画面重叠在第二层上,内容更为丰富,可辨图像有人、牛、猪、鸡等动物及房舍、栅栏、树、果实等,颜色均为红褐色。[2]永兴岩画与苍山岩画相比较,最大的相同点就是在人物的刻画和造型及手印的密集型特点上是一致的。特别是人物造型,都是“飞机头”的形象,即小人两手下垂,两脚分开,身体用一竖线代替,无头部的刻意描绘,形体勾画简单,无衣饰、五官,这与云南岩画其他岩画点的人物描绘不同。但是从岩画颜料的用色,手印的种类、指向,牛的种类等方面二者都是不同的。苍山岩画手印的指向是杂乱的,而永兴岩画的手指都是向上的。苍山岩画的年代经过有关学者初步研究认为可能是新石器时代的作品,这与永兴岩画同属一个时期。
四、永兴岩画的文化内涵
在所有的岩画题材中,对手印岩画的解释是最多的,也是最难确定的。在朱狄先生的《艺术的起源》一书中就列举了八种人类学家或艺术史家关于手印岩画的解释,即:代表“我”,画家的签名、狩猎巫术、对祖先灵魂的问候、下意识的消遣、自残行为、手势语的一种指示路人的标志。[3](P113)陈兆复先生在 《中国岩画发现史》中说:“手印的意义,一般解释为是驱邪的手势,在另一些例子里,被解释为占有的符号。当他们被画在、刻在动物图像之上或旁边的时候,往往表示对这些动物的占有”。苏北海先生在谈到新疆富蕴县洞窟岩画时指出:“我看最早产生手印的原因主要是祈求生殖繁盛,当然随着历史的发展,手掌印又代表了多种意义,除生殖崇拜的意义外,又有胜利、占有、力量等意义”。永仁永兴手印岩画根据题材和内容联系起来综合分析,本文作者认为:手印代表占有,是表示对这块领域拥有主权;有规律的手印排列说明当时已经有以家为单位组成的氏族部落,代表两个家庭;人物图像和手印有密切联系,寓意着人们占有这块土地后载歌载舞的喜悦之情。牛的出现说明牛与游牧古人类的生活息息相关,是一种极其重要的生产和生活用具,反映出古代人类和牛相互依存的关系。上方的带状线条因岩画破损严重找不到延续,笔者大胆推测是否整个带状线条把手印、人物、牛包围形成一个栅栏?永兴岩画所描绘的图案信息表明了远古时期的一个完整的游牧家庭生活场景。他们是否与同地区距离百里之遥的“永仁菜园子”同属一个族群?综合永兴岩画的图案分析和所处的位置,作者认为在4000多年前,有一群游牧家庭顺着金沙江而上,在永兴选择了岩画前的这块空地暂做休整。再次启程时在岩壁上印上手掌印和涂画上一些图案,并进行祭拜活动,表达曾经对此地的占有和对山神保佑的感激之情。
五、岩画的重要性及意义
文化的开端在于交流,岩画的开端也在于交流。人们的交流方式除了语言以外,在文字出现之前,图画也是一种很重要的交流方式。先民们在林壑之间,山崖之上遗留下来的大量岩画,都是他们表达自己感情及交流思想时的产物,是一种原始的语言,一种文字产生前的“文字”。中国的岩画根据创作风格和反映的内容,以及其所处的文化地区,大致可分为北方、西南、东南三个系统。[1](P50)在西南岩画中,以云南岩画的内容最为丰富,同时也最具有典型性。手印作为一种符号,用岩画的形式将它表现出来,最早出现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并在全世界都有发现,所以说手印岩画是一个世界性的岩画题材,也是所有岩画中最古老的一种形式。[4](P18—82)在我国南北方岩画分布区域,手印岩画都有发现。云南岩画在大理漾濞苍山、沧源5号点、耿马等地都有发现手印岩画,但手印如此集中,数量如此之多,除了大理漾濞苍山岩画之外就算永兴岩画了。
永兴岩画保存不完整,只有手印、线条简单的人物、动物,形式上比较单一,文化内涵也不丰富,但值得惊喜的是在岩画点找到了新石器时代的石器。所以说,永兴岩画的发现不仅填补了楚雄岩画的空白,填补了云南金沙江岩画楚雄段的缺环,为史前人类文化的研究增加了资料,而且还为金沙江岩画的研究提供了岩画年代的佐证。
[1]陈兆复.古代岩画 [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
[2]刘光曙.云南漾濞境内的一组岩画[J].云南民族学院 (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2).
[3]朱狄.艺术的起源 [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
[4]陈兆复,刑琏.世界岩画·亚非卷 [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