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校研究”规范性论略

张晓冬 梁亚琴

(1.重庆三峡学院高等教育研究所，重庆万州 404100)

(2.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湖北武汉 430074)

院校研究20世纪90年代正式引入我国高等教育领域，从发展阶段而言，已经历了“院校研究的起步、对院校研究的研究、院校专题研究和院校研究的规范化发展”四个阶段；从研究的范式转型而言，我国院校研究从以定性研究范式为主逐步向以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甚至有以定量研究范式为主的方向转型发展；研究的内容与职能也从“院校研究的‘元研究’、专题研究、个案研究向多案例研究、基于信息数据库的院校分析和决策咨询研究转型；研究队伍从兼职研究者为主向兼职与专职研究队伍共存、专职培养为主转变。院校研究对我国高教研究领域、政府部门、高校领导阶层产生了重要影响，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地方院校研究分会及院校研究基地等建设已取得一定的成绩。可以说，院校研究在我国已发展到了规范化研究的阶段。那么，什么是规范化的院校研究？如何实现我国院校研究的规范化？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这一问题涉及院校研究的一些基本问题，如院校研究是什么、院校研究的绩效评价与价值判断等问题。以下主要从美国院校研究的规范性认识，我国院校研究基本情况的价值判断、规范化表现与存在的问题，院校研究规范化的路径与建议几方面讨论院校研究的规范性问题。

一、透过美国院校研究规范性的思考

从院校研究的职能而言，美国院校研究主要有“建校研究、办学质量和管理效益改进的自我研究、院校战略规划研究”几个发展阶段。每一时期的院校研究都主要集中解决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面临的实际问题；从方法论和院校研究资料的视角而言，美国院校研究以定量研究范式为主，定量与定性研究相结合的研究范式，经历了以实地调查研究信息为基础的院校研究时期；以院校研究机构或协会的报告数据、业务数据为基础的院校研究时期和以网络信息数据及数据库信息为基础的院校研究发展三个阶段。

目前，美国院校研究主要面临以下几点问题:第一，院校信息数据建设与管理问题，包括院校研究的数据库建设、数据储存，数据库管理的规范、标准、技术及日常维护问题；第二，院校研究工作评价问题，主要涉及院校研究人员的工作绩效评价等；第三，院校研究人员的专业化发展与规范培训问题，涉及院校研究人员队伍的稳定问题、院校研究专业化发展问题、院校研究人员的规范培训问题等[1]。这既是美国当前院校研究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我国院校研究亟待解决的突出问题。基于美国院校研究的经验与实际问题，主要有以下几点认识:

(一)规范的院校研究基于规范的信息资料

无论是以建校为目的的院校研究，还是以战略咨询和未来预测为目的的院校研究，美国院校研究者都是基于实践调查、规范的信息数据库资源、专业的网络数据挖掘技术和手段来获取官方与非官方的数据和材料进行研究的。数据的可靠性、统一性使得美国院校研究的成果可信性强，为美国院校研究发挥决策“咨询”奠定了前提基础。这是美国院校研究规范性的第一个特征，即院校研究信息资料的规范性。

(二)研究范式的规范性应用

美国院校研究总体上是以定量研究为主，结合定性研究等研究范式。定量研究中又主要依靠规范的数据统计与处理方法和技术，如各类信息数据处理软件包SPSS、SAS等，研究有规范的程序和实施步骤，即遵循研究范式的规范要求进行研究。这可以说是美国院校研究规范性的又一特点。用“数据”说话、以“用”为本，已成为美国院校研究的基本理念。当然，这种规范性并不意味着只有定量研究范式才是规范的院校研究，而运用定性研究范式就不是规范的院校研究。院校研究的规范性实际上主要指运用某种范式或方法论本身的规范性。有学者分析梳理了院校研究的方法论，认为主要存在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两种范式，这两种范式分别又对应着“实证主义、经验主义”与“人本主义、结构主义”四种方法论[2]。认为院校研究应多元化使用各种研究的方法与方法论，才能使院校研究更具规范性。

(三)规范的院校研究培训

美国院校研究在发展过程中一直面临着人员保留、绩效评价、专业发展与培训等问题。目前，美国院校研究人员培训的途径主要是:通过正规专业训练学习、在职学习和从做管理助理工作的经历中反思学习三种途径[3]。有学者提出通过确定院校研究专业学位授予，使院校研究职业合法化，具体做法是:通过社会科学、教育科学、商业学科领域知识技能的正规教育，再加上在商业、政府或其他相关机构中的一些短期挂职锻炼的做法培养院校研究人员[3]。如果这也算一种院校研究的规范性，那么规范的院校研究还应该包括规范的院校研究人员的培训，以及相关的规范培训内容、培训途径与效果评价等。如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亚利桑那大学等学校开设了研究生层次的院校研究培训课程，除涉及以上所提的课程内容外，还对数据库与信息管理类、定量研究方法类课程等进行重点教授和培训[4]。

二、我国院校研究的基本情况

院校研究虽然在我国起步较晚，但有其发展的独特之处。表现在:官方的院校研究会(机构)、院校研究国际国内学术交流研讨会、院校研究理论与网络信息数据库建设、院校研究定期培训班与院校研究实践几乎同步进行。和美国院校研究(W.H.Cow ley视马瑟父子1701年的耶鲁建校研究为院校研究的起点)与院校研究协会成立(1966年)的发展关系而言，我国院校研究实践与院校研究会成立几乎是同步发展，从院校研究引入到高教学会院校研究分会成立时隔仅十年左右，而从首届全国院校研究学术年会(2003年)召开到中国高教学会院校研究分会成立(2004年)仅隔一年。院校研究在我国已取得了重要成就和社会影响。如果从院校研究的规范性视角考虑，我国学者对院校研究的规范性贡献有以下几点:

(一)规范的院校研究机构建设

2004年10月，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同意在华中科技大学建立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筹)，并产生了相应的理事会，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刘献君教授被推选为院校研究分会会长[5]。2007年中国高教学会院校研究分会正式成立，2008年第一届理事会成立。至此以后，各地高教学会也积极筹建地方院校研究分会、高校院校研究所、室等，如四川省院校研究分会2009年11月17在西华师范大学成立。2011年，北京理工大学第五届全国院校研究学术研讨会后，部分地方高教学会拟筹建院校研究分会。而院校研究的主要发起单位，华中科技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早已成立了院校发展研究中心(2000年)、院校研究所(2003年)等机构。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华东师范大学、苏州大学、大连大学等也在华中科技大学之后相继建设了院校研究机构。厦门大学牵头创建的“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数据库”在线分析系统也已建成投入使用。

(二)规范的院校研究年会

从2003年10月全国首届院校研究学术交流研讨会以来，已成功举办5届院校研究的国际国内学术年会(2012年7月14—15日第五届国际院校研究会在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召开)。议题从对院校研究的认识、院校研究与高校管理、院校研究与领导战略、院校数据库建设到学生为本的院校发展研究等，提高了我国院校研究的国际国内影响力，研究的议题具有一定的连续性和发展性。同时，还有高质量高影响力的学术期刊开辟院校研究专栏促进院校研究的学术交流，如《高等教育研究》、《中国高教研究》、《清华大学教育研究》、《江苏高教》、《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科版)等期刊，有益于院校研究的规范化发展。

(三)规范的院校研究理论建设

除学术期刊以外，近几年出版了一批高质量的院校研究理论成果，如《院校研究》、《院校研究案例集》、《院校发展研究》、《院校研究与现代大学管理》等著作，为院校研究的规范性培训提供了教学和研究资料。同时也规范了国内学者和各界人士对院校研究的正确认识。自2004年10月由华中科技大学联合美国院校研究协会举办的第一届院校研究培训班以来，院校研究高级培训已在全国各地分别举办多期培训工作。2012年8月中旬又在杭州开展了第5期院校研究高级培训班。从理论建树到院校研究人员的培训工作，都可以看做是向着规范化发展的努力。

三、院校研究规范性存在的问题

与此同时，我国院校研究的规范性还存在以下一些值得思考和讨论的问题:

(一)院校研究资料来源的可靠性问题

目前，院校研究资料的可靠性、公开性和统一性还存在一定的问题，这影响了院校研究成果的科学性和应用性。由于多方面因素的影响，院校研究所需资料常常被以“保密”或“不宜公开”等理由而难以获取。虽然厦门大学创建了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数据库在线分析系统，华中科技大学等学校正在创建国家教学评估信息数据库，但是这些信息数据资料的建设进展还远不能满足院校研究的实际需求。因此，院校研究资料的规范收集影响了我国院校研究的规范性进程和研究成果的质量。

(二)研究范式的不规范运用问题

虽然定性研究方法也可以作为院校研究的方法论，并且国内学者也倾向于做个案和案例研究。但是从研究的实际情况看，研究的过程与研究方法论的实际要求还存在不吻合的地方。如案例研究，规范的案例研究要求提出假设，进行三角互证研究，但从实际研究情况看，案例研究仅仅停留在描述性和将案例作为佐证材料的应用层面。方法论的不规范运用影响了我国院校研究的规范性。

(三)研究队伍稳定与专业化培训问题

我国院校研究除华中科技大学和苏州大学具有一定的集群性研究者特征外，其他研究群体则表现出分散且不稳定的特征。这容易带来院校研究是一种“业余”研究、“兴趣”研究，而不是一种经过专业化培训的规范研究的误解。院校研究培训需要一套成体系的培养方案，包括培训的目标、培训的内容、培训方法与模式，以及培训效果评价等内容。目前，我国院校研究培训主要是以一种短期的学术研讨的形式进行，不能满足规范化院校研究培训的诉求。

(四)基于认识引致的院校研究不规范问题

院校研究虽然在我国经过了“元研究”阶段，但是，对于什么是院校研究？院校研究在我国有什么功能？院校研究的哲学基础、院校研究的范式或方法论问题仍然没有厘清，从而导致了院校研究的诸多不规范问题的产生。到目前为止，完全成熟的院校研究范式似乎还没有形成。这既不利于院校研究队伍的形成与稳定，也不利于院校研究成果实践化的转换。举例来说，关于“院校研究”是什么，存在多种说法和理解，归纳概括主要有:(1)领域说；(2)学科或专业说；(3)职业说。认识上不统一带来了研究上的一些混乱现象。这实际上不仅是我国存在的问题，也是美国院校研究存在的问题。2012年美国院校研究协会年会的主题就是“认识院校研究”(Defining Institutional Research)[6]。

四、 院校研究规范化发展的路径

从中美院校研究的比较看，美国院校研究者主要持一种“反本质主义”或称“建构主义”的思维范式，这和美国院校研究的实用主义哲学基础是相吻合的。美国院校研究在不同历史时期的使命不同、发挥的主要功能也不一样，因此，学界对院校研究的内涵理解和界定也并不统一。美国学者仅仅是基于当时当地的院校研究实践来理解院校研究的内涵和功能。我国院校研究学者主要持一种“本质主义”的思维范式，即试图寻找一种“规范”的、“标准”的，能够一以贯之并能指导任何时期、任何问题的“院校研究模式”，这使得我国学者有着很浓厚的院校研究“学科”情节和“好的院校研究”的价值诉求等。院校研究应该坚持建构主义思维范式，还是坚持本质主义的思维范式，不仅与院校研究职能本身有关，也与院校研究开展的教育制度、文化背景有很大的关系。根据以上分析，以及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特点和面临的问题，提出以下几点推进院校研究规范性发展的建议:

(一)规范院校研究的资料

可靠、可信、科学的院校研究资料及资料收集技术是规范院校研究的前提和基础。加快信息公开制度建设，加快院校研究网络信息数据库和信息共享平台建设是规范院校研究信息资料的重要路径。同时，借助本科教学评估、高校管理评估、高校办学绩效评估等多种路径规范和统一学校各类信息数据，创建有据可查、透明公开的信息数据源文件是降低院校研究成本，保障研究成果质量的重要前提条件。

(二)规范院校研究范式与研究方法的运用

从方法论比较而言，美国院校研究倾向于定量研究范式，而且有多种成熟的支持定量研究的数据分析工具包和数据挖掘等技术手段，除了中美学者思维范式的偏好差异外，主要还在于规范的运用了定量研究的范式。我国院校研究者偏好于定性研究范式，这既与思维习惯有关，也与长期以来我国教育的一些问题或者特点有关。我国的文科教育，包括从基础教育到大学本科教育阶段，对学生各种方法论，尤其统计类等量化分析工具的训练比较薄弱。再加上过早和过细的学科划分导致学生综合研究能力的不足，影响了院校研究素养的培养与发展。基于此，加强规范的院校研究方法论及各种技术手段的培训与训练是推进我国院校研究规范化发展的根本路径。

(三)基于规范的方法理论，探寻院校研究的哲学基础

美国院校研究看似松散、不确定，但是他们却始终坚持着“实用主义”的哲学观。“以用为本”是美国各个历史时期院校研究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这也和美国市场化导向的高等教育系统有很大的关系。

我国院校研究的定位、院校研究的基础、院校研究的目的是什么还需要进一步明晰，这需要结合我国高等教育系统的行政化导向、高校治理结构、高等教育面临的实际问题相结合思考。从历史传统来看，“人文主义、伦理主义、整体主义”是我国传统思维观。重视事态的发展过程而不仅仅是结果，从整体主义视角思考和分析问题是我国传统学术思维的优势。从这一视角寻找我国院校研究的哲学基础和价值观是否可行？结构主义与文化主义、过程哲学等哲学观能否作为我国院校研究的基础，还有待于进一步思考和验证。

(四)规范的院校研究培训

规范的院校研究培训是院校研究规范化的决定性因素。这既是美国院校研究亟待解决的问题，也是我国院校研究规范化发展面临的困境。从院校研究人员的选拔，院校研究培训内容、培训模式、培训绩效评价、培训基地建设、培训师资力量储备、培训经费保障等方面思考解决院校研究培训的规范化和可持续发展问题才有助于院校培训的规范化。立足我国院校研究实践，打造院校研究的国际品牌，加快院校研究培训的规范性是促进院校研究规范发展的重要路径。

我国院校研究已到了规范化发展的阶段，探寻院校研究的规范路径，不仅需要从院校研究本身思考问题，还需要从我国高等教育发展面临的机遇、国际国内背景考虑解决。

[1]张晓冬.基于信息数据库的美国院校研究:进程、现状与问题[J].中国高教研究，2011(9):64-68.

[2]刘献君.院校研究的基本范式:定性模式与定量模式[J].现代大学教育.2003(3):7-11.

[3]Christina Leimer, Dawn Geronimo Terkla.Laying the Foundation: Institutional Research Of f ice Organization, Staf fing and Career Development [J]. NEW DIRECTIONSFOR INSTITUTIONAL RESEARCH, No.143, Fal l 2009.44-55.

[4]Terenzini, P.T., On the Nature of Institutional Research and the Knowledge and Ski l l It Requires [A]. In J.F. Volkwein (Ed.),What Is Institutional Research Al l About? A Critical and Comprehensive Assessment of the Profession[C].San Francisco: Jossey-Bass Publishers.1999.21-29.

[5]张俊超.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成立[EB/OL].华中科技大学周报.http://weekly.hustnews.com/text/show.aspx?id=8057

[6]Jenni fer A. Brown. Welcome f rom AIR President Jennifer A. Brown [EB/OL].AIR Forum 2012.ht tp://forum.airweb.org/2012/Documents/We bResources/AIR2012ProgramBook.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