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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外译本概况探析

2013-04-01陈琳琳

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雅各汉学家传教士

陈琳琳

(福建江夏学院人文系,福建福州 350000)

一、引 言

《孟子》是中国儒家经典的代表之作,具有丰富的思想与文化内涵,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中国社会的政治、文化、伦理道德、教育等各个方面。不管是在中国儒学文化的传承上,还是近代中西文化的交流史上,《孟子》都具有深远的影响力和不可估量的价值。近代以来,儒学所蕴含的丰富内容日益受到西方各界学人的关注。从明清开始,通过广大传教士和汉学家的努力,《孟子》陆续传到西方世界。

最开始《孟子》主要通过传教士传播。16世纪以前,西方人对中国了解甚少,更不用说中国的传统经典了。16世纪末开始,欧洲传教士来到中国传教,开始了向西方介绍中国的历程。19世纪40年代后,西方人主要是从传教士所翻译的中国经典(当然包括《孟子》)中逐渐了解中国,外国来华传教士在翻译和传播《孟子》方面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自16世纪末第一个《孟子》外译本问世以后的几百年间,《孟子》不断地被翻译为法语、英语、俄语、德语等西方语言,对西方人了解中国传统儒家文化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据笔者统计,目前出版的《孟子》外译本有二十多种,然而,还鲜有学者对这些《孟子》外译本概况进行梳理与介绍。本文主要研究《孟子》外译本的概况,以时间为序,对几百年来《孟子》的译介与传播进行介绍与总结,以期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古籍翻译工作提供借鉴。

二、《孟子》外译史回溯

(一)16—18世纪《孟子》的外译

16—18世纪是《孟子》外译工作初始阶段,这期间的《孟子》译本并不多。

第一个把《孟子》介绍到西方的是意大利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Malthaeus Ricci,1552—1610)。1582年,在葡萄牙殖民势力的支持下,他在广东肇庆传教,主张把中国的孔孟之道同天主教教义结合起来。他的《四书》翻译工作始于1591年,成于1594年。但这一拉丁文译本未能正式出版,手稿后来也丢失了。他的译文被认为是最早的《孟子》西方译文。

1711年,比利时传教士卫方济(FrancaisNoei)在布拉格出版的拉丁文本羊皮装《中国六大经典》(Sinensilibriclasslcisex)(《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孝经》、《三字经》),是儒家经典《四书》第一次西文全译,也是正式出版的最早的《孟子》译本。除文本外,他还选译历代注疏,非常详备,但对典籍的理解不够到位。

1743年,俄国东正教第三届驻北京传教士团学生列昂季耶夫(1716—1786)的《孟子》译本被认为是最早的俄译本。“他对《孟子》的内容进行了摘译,但没有出版单行本,而是将其作为于1771年出版的《德沛-中国人》中的一部分。”(肖玉秋,2004:277)

(二)19世纪《孟子》的外译

19世纪《孟子》在西方的译介与传播有了显著的发展,主要是由传教士来完成的,其中理雅各的译本最被推崇。

1824年,法国藉犹太汉学家儒莲(Stanislas Julien,1797—1873)参考满文把《孟子》译为拉丁文。儒莲精通多种语言,包括中文和满文。他的译文在欧洲引起巨大反响。他过世后,汉学界的最高奖项便以他的名字命名,而理雅各则是这个奖项的第一位获得者。

1828年,英国伦敦会传教士大卫·科利(David Collie,?—1828)在马六甲出版了他的《孟子》英译本,收录于《中国古典:通称四书》(The Chinese Classical Work Commonly Called the Four Books),这被认为是最早的《孟子》英译本。他曾随马礼逊学习中文,担任过马六甲英华书院的汉语教授和院长。他的译本脚注齐全,信息丰富,为后来的翻译者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但其表达显得有点晦涩难懂,此本流传不广。

1841年,法国汉学家瞿亚姆·波底爱(M.Guillaume Pauthier,1801—1873)的法译文《孔子与孟子》在巴黎出版。他尊崇中国哲学,认为孔孟是中国政治道德的哲学家。

1844年,德国学者 Joh.Cramer 的德译本《孔子与孟子》在Crefeld出版。

1861年,伦敦会传教士、苏格兰汉学家理雅各(James Legge,1814—1897)在中国学者王韬等人和其他传教士的帮助下,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翻译出版了四书的译注,即《中国经典》的第一卷和第二卷(包括《孟子》、《论语》、《大学》、《中庸》)。理氏英译本本着忠实原作的原则,附有大量注释,突出了译文的学术价值。译本融合了中西文化,以直译为主并结合其他多种翻译方法,力求达到与原文一致的效果,反映了理雅各高超的翻译水准和扎实的中国文化功底。就深度和广度而言,理氏译本无人能及。虽然有时因为过于追求忠实原文,译文显得呆板晦涩,缺少文学色彩,但此译本百年来一直被奉为“标准译本”,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中具有里程碑意义。

1877年,德国传教士花之安(Ernst Faber,1839—1899)把《孟子》译为德文,并在伦敦出版。花之安的译本学术性较强,更关注孟子关于政治教育方面的论述,而不是孟子的的哲学观。

1895年,在华传教的法国天主教传教士顾赛芬(Seraphan Couvreur,1835—1919)出版了他的《孟子》法译本。他在中国居住多年,中文功底十分扎实,他几乎翻译了所有的中国儒家经典。其《孟子》译本以朱熹的译注为参考,译文精确优雅,以直译为主,以拉丁文和法文与汉文对照排印。

(三)20—21世纪《孟子》的外译

20和21世纪是《孟子》外译工作发展的鼎盛时期,期间涌现许多优秀的译本,对《孟子》在西方的传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1901年,德国汉学家格鲁贝(W.Grube,1855—1908)把《孟子》译为德文。他曾任柏林大学教授,对中国文化与文学有着深刻的研究。

1904年,曾任沙俄驻北京总领事的汉学家巴·波波夫(P.S.Popov,1842—1913)选择了《孟子》的第1,2,4,5,6篇译为俄文,在圣彼得堡出版,译本取名为《中国哲学家孟子》,译注并举。

莫斯科大学教授波兹涅耶娃(1908—1974)古汉语基础深厚、精通中国文化和文学,她的《孟子》俄译文被收录在由司徒卢威和列德尔编选的《古代东方史文选》(1963)。此外,正教修士大司祭西维诺夫(д.л.CиBилъев,1798—1871)也译过《孟子》。另外还有什节因《孟子》译文单行本(缺第4篇)。(马祖毅,2003:40)

1916年,德国同善会来华传教士卫礼贤(Richard Wilhelm,1873—1930,原名为理查德·威廉)把《孟子》译成德语,由迪德里希斯(Diederichs)出版社发行。1899年,卫礼贤来到青岛传教,此后在中国生活了20多年。在中国学者的帮助下,他开始用德语翻译中国古典作品,介绍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孟子》在内的多部中国古藉译作语言优美,注释完善,被认为是中国经典德译本的权威版本,至今仍在西方再版发行。

1932年,英国汉学家和文学翻译家莱尔(Leonard A.Lyall,1867—?)在伦敦的 Longmans,Green And Co.Ltd出版了《孟子》英译本。该译本和《孟子》原文的编排一致,每卷都标上序号,共十四卷。译本语言简洁,较多使用单音节词,追求字对字的直译,颇受普通读者欢迎。他参考了理雅各、卫礼贤和顾赛芬等人的译本,还借助于中国专业人士的帮助。(Nivison,1980:97)

1939年,英国汉学大师阿瑟·韦利(Arthur Waley,1889—1966)出版了《中国古代的三种思维方式》,分为庄子、孟子和法家三部分。此书共再版四次,文字简练,通俗易懂,论述也比较质朴,深受普通读者欢迎,也被一些专家学者作为常用的参考书。

1942年,英国汉学家翟理斯(H.A.Giles,1845—1935)、翟林奈(L. Giles,1875—1958)父子的《孟子》英译本在英国伦敦J.Murray出版社出版。此译本被《东方人的智慧丛书》收录,受到极大的好评。可惜是节译本,省去了很多原文章节(省去了260章节中的120章节),并且把原文的章节打乱了而没有附带说明或提示,给读者理解原文带来很大不便。

20世纪50年代,美国著名诗人、意象派代表人物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1885—1972)翻译了《孟子》部分章节。庞德从英译中国古诗入门,中年之后开始研究并翻译中国儒家典籍,向西方介绍中国的哲学观,为传播中国文化作出了突出贡献。只是他的译文是从诗人而不是从汉学家角度翻译的,是基于他自己对儒学思想的理解,在忠实原作方面值得商榷,并且对许多中国文化存在误解。

1960年,美国哈佛大学汉语教授詹姆士·威尔(James R.Ware)的英译本《孟子说》在纽约出版。全书共七章,附有详细的绪论和索引附录,但是没有脚注,而是以括号形式插入一些解说性文字。译本对诸如“天”、“道”、“仁”等重要词汇的翻译让读者觉得很怪异。

1963年,加拿大大学教授多布森(W.A.C.H.Dobson)于多伦多大学出版社出版了英译本《孟子:为普通读者编注的最新译本》,此译本被收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作品集/中国系列”。此译本打乱原文顺序,根据不同主题重新编排全文为七个章节,失去了原文的风格。每一小节开头都有相关历史背景或解释性的介绍,并附有脚注和尾注,注释虽然不是很多,但是对读者很有帮助。译本语言流畅自然,但有时因过于随意而使译文失于准确。(Nivison,1980:98-99)

1965 年,翟楚(Chu’ Chai,1906—1986)、翟文伯(Winberg Chai)父子编译的《孔子圣书及其他儒学经典》(The Sacred Book of Confucius, and Other Confucian Classics)由纽约的University Press出版。译本包含汉字词汇表和索引,但是几乎没有注释。与多布森译本类似,此译本重新编排章节。虽然译者在每一节后用括号标明了原文的章节序号,但仍给读者带来不便。此外,有些章节还被删掉了(特别是第六章),并且译本还出现一些印刷错误,译文风格与理雅各译本相近。(Nivison,1980:99)

1970年,香港语言学家、翻译家、哲学家刘殿爵教授(D.C.Lau,1921—2010)的《孟子》英译本在企鹅图书出版,此译本历经七年时间完成,被国际学术界公认为标准译本。译本有详尽的导论、附录、注释、人名地名检索,为读者提供大量的历史文化背景知识,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文献。倪德卫教授说“在这个有价值的译本中,仅导论部分就必须被看作是孟子研究的最好的出版物之一”(Nivison,1980:99)。刘教授早年在伦敦大学执教,精通英语和中文,译作语言造诣极高,精练准确,言简意赅,新颖流畅,被认为是权威之作,是西方汉学学子学习中国经典的必读之作。几十年来,此译本重印不断。基于刘教授在西方弘扬中国文化方面所作的杰出贡献,香港中文大学在1975年授予他荣誉法学博士称号,香港大学于1989年授予他荣誉文学博士称号。

1993年,山东友谊出版社推出了由郑训佐今译,赵甄陶、张文庭、周定之英译的《孟子》译本。此译本主要参照杨伯峻的《孟子译注》,分十四卷,文前附有简单的前言,文中为对英对照形式,左页为原文和白话文,右页为英文,方便对照阅读。虽然是国内学者的成果,但译作没有任何注释或索引,令读者很难理解其中富含的历史文化背景知识,实在遗憾。1999年,此译本被《大中华文库》收录,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与1993年版不同的是,译本后附有译名对照表。《大中华文库》是由新闻出版总署批准并组织实施的中国古籍翻译的国家重大出版工程。

1998年,著名汉学家、诗人兼翻译家大卫·亨顿(David Hinton)的《孟子》英译本在纽约Counterpoint出版社出版发行。译本编排与原文一致,分为七章14卷,附有注释、历史年代表、关键术语,还有春秋战国时期的部分中国地图,这实属罕见。大卫·亨顿是20世纪以来独自完成中国四大经典《孟子》《论语》《道德经》和《庄子》西译工作的第一人。他的《孟子》译本语言如诗般流畅,通俗清新,可读性强,深受现代读者欢迎,为他们了解中国传统文化打开了一扇窗。

1999年,北京华语教学出版社发行了由蔡希勤编注、何祚康英译的汉英对照译本《孟子》,在编排与风格形式上与赵甄陶等英译的《孟子》相似,译文通俗易读,但也是缺乏注释与索引附录等。

2008年,美国瓦莎学院教授万白安(Bryan W.Van Norden)于Hackett出版公司出版了《孟子》英译本。此译本更多地采用功能性翻译,通俗易懂,还包含了很有价值的当代哲学译注。主要参考了朱熹的《四书集注》,引用朱熹的注释能让读者更好地理解原文的内涵。香港城市大学的Philip J.Ivanhoe评论此书是“最精确、可读性最强、哲学韵味最浓的译本”。

三、《孟子》外译本的译者译本特点分析

《孟子》的翻译工作早期主要由西方传教士完成,20世纪以后,主要由外国汉学家或学者完成。虽被翻译为拉丁文、德语、法语、俄语和英语等多种语言,但以英语为主。译者译本主要具有以下特点:

1.他们都受过良好教育,多数语言天赋极高,精通汉语,并且对中国的儒学文化有浓厚的兴趣与较深入的了解,这是翻译的前提条件。

2.早期传教士在中国儒家经典西传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翻译经典大多是为传教铺路,译文中往往渗透着浓厚的宗教气息,但却在客观上推动了中国儒家在西方的传播,让西方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促进中西文化交流。

3.近代外国学者多为汉学家,治学严谨。他们翻译《孟子》多以研究和传播中国文化为目的,评论较为客观。译本各具特色,语言通俗流畅,适合现代读者。

4.不管是早期传教士,还是近代西方学者,他们的译本通常都有详尽的绪论,并附有注释、索引和各种附录,学术性极强,研究价值高。如理氏译本的注释有时甚至比译文还长。

5.典籍译成外语的准确度取决于对原文的正确理解。由于受主客观条件的限制,要求外国传教士和汉学家不仅知道典籍的字面意思,还得通晓其深层次的文化内涵是很难的,所以他们的译文容易产生表层翻译,并且在翻译时经常出现误译或是歪曲原义的现象,甚至是被奉为标准的理雅各译本也出现不少误译。笔者曾分别在《析论理雅各对〈孟子〉中些许成语典故的翻译》和《理雅各英译〈孟子〉研究》对这些误译有过论述。

几百年来,《孟子》在西方的译介其实是被西方人导向。虽然西方译者的成功离不开中国学者的帮助,如理雅各、卫礼贤、莱尔等都是在当时中国学者的协助下完成,在对原文的解读与文化内涵的理解上,中国学者更胜一筹,但是鲜有中国学者系统地进行中国古籍翻译方面的工作,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有中国学者独立完成的《孟子》英译本出现。

中国学者以推广中国传统文化为目的,译本基本上都以中英文对照的形式出现,中文包含原文和白话文,英文为现代英语,通俗易懂。由于对本国传统文化的解读比较准确,他们的译本对文化色彩浓厚字句的误译情况较少,如笔者在《理雅各英译〈孟子〉研究》中所论述的,国内学者赵甄陶的译本在一些文化词语的翻译上更胜理雅各的译本。但国内学者的译本通常全书都没有注释、导读或者背景材料,学术价值低。对外国读者而言,在理解原文文化内涵和哲学观点上难度非常大。

四、结 语

《孟子》等典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翻译活动为中国传统经典走向世界铺设了道路。几百年来《孟子》在西方的译介让西方人进一步了解中国儒家思想和中国传统文化,在中西文化交流上起到重要作用。《孟子》的外译工作是一个长期艰辛的工程。优秀的译本不仅要让读者了解原文内容,也要介绍文化背景,并帮助他们突破语言文化上的障碍。而国内学者的《孟子》译本要走向世界,有必要借鉴西方学者的态度与方法,除提供正确译文外,还应有绪论、注释、索引等,提高自身译本的学术水平与研究价值,以期更好地推广中国传统文化,把儒家思想更好地介绍给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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