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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网络诗歌创作主体的民间立场*

2013-04-01徐红妍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10期
关键词:立场民间诗人

徐红妍

(洛阳理工学院,河南 洛阳 471000;山东师范大学,山东 济南 250014)

互联网作为继报纸、广播、电视之后的“第四媒体”,亦称“E媒体”(Electric Media),构成了网络诗歌的技术媒介和载体,也对网络诗歌在多个方面产生了重大影响。相对于传统诗歌,网络诗歌在写作观念、存在形态、阅读方式、传播方式等方面都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以机换笔”、“比特”叙事、电脑作诗等技术方式成为诗歌习以为常的表达方式。当然,网络诗歌并不是独立于原有的文本诗歌而存在的,无论是“网上”还是“网下”,诗歌最为内在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但它是在互联网传媒影响下产生的新的诗歌样式,即它是运用网络这个新的媒介和载体,来进行创作、传播、存储和阅读的新的诗歌样式,它不仅指运用网络的多媒体技术和超文本链接手段创作的诗歌,而且也包括文本诗歌的网络化形态,也就是网上传播的文本诗歌。

对诗歌创作主体而言,网络也对其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网络诗歌中,创作主体不再用纸笔等书写工具进行诗歌创作,而是面对电脑屏幕在一个虚拟的空间里处理着数字符号,诗歌创作成为一种“临界书写”。[1](P150)这种诗歌写作方式以及诗歌存在方式和传播方式的革命性变化对创作主体的思维方式、心理状态、写作观念等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尤其是对创作主体的写作立场而言,网络诗歌写作强化了创作主体的民间立场。因为网络的出现及其本身所具有的开放性、自由性和便利性等特点,为诗歌写作者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空间,这包括诗歌写作的自由、发表作品的自由、在线阅读的自由和即时交流的自由。网络话语的空前自由改变了以前专业作家控制诗坛的局面,突破了精英书写的陈规旧制,淡化了诗歌的功利色彩,强化和突出了诗歌创作的主体性和民间本位的写作立场,并涌现出了大量被称为“草根”(grass-roots)的诗歌写作者,这些诗歌写作者出现于各大文学网站和博客,以纯粹的宣泄和自娱自乐的态度表达着一种自由精神。可以说,网络诗歌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了最具生命本色的自我,实现了诗歌创作精神的自由,极大地发挥了创作者的个性。

一、创作主体的大众化与平民化

作为“第四媒体”的网络,与传统的书写印刷媒体相比,具有强大的媒体容载和共享的信息资源等优势。网络媒体的巨大整合性与包容性消除了书写印刷媒介的表征阈限和传播壁垒,正如美国的保罗·莱文森所说:“它要把过去的一切媒介‘解放’出来,当作自己的手段来使用,要把一切媒介变成内容,要把这一切变成自己的内容。……因特网是一切媒介的媒介。”[2](P7)网络媒体实现了信息资源的全体共享,打破了权力话语对文学话语权的垄断,以更为自由和开放的姿态解放了原有的文学话语体制和话语模式,为诗人的自由言说和个性表达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技术环境,也为任何一个想要写诗并具备一定文学素养的人开了一扇窗。“在这个独立的电脑网络空间中任何人在任何地点都可以自由地表达其观点,无论这种观点多么的奇异,都不必受到压制而被迫保持沉默或一致。”[3](P123)

网络技术为平民大众提供了自由创作和自由言说的权利,网络空间成为大众自由创作、自由表达的场所,从而也使创作主体呈现出了大众化和平民化的特征。这改变了传统诗歌创作中创作主体以精英知识分子为主的局面,即由原来的精英知识分子变成了更为普通的大众和平民,从而使诗歌写作的力量转到了民间。与传统诗歌创作相比,网络诗歌创作还取消了发表的门槛,模糊了诗歌习作者与诗人之间的界限,打破了以前专业诗人控制诗坛的局面,消解了官方文学刊物的文学霸权,创作者不必再受传统诗歌刊物编辑的制约和限制。因为在纸质媒体中,能够发表诗歌的刊物资源十分有限 (目前影响较大的诗歌刊物有《星星》、《诗刊》、《绿风》、《诗潮》、《诗林》、《扬子江》、《诗歌月刊》、《中国诗人》等),而且还受到页面篇幅、出版周期等诸多因素的限制,在多种因素的影响下,那些无名诗人或普通诗歌爱好者就很难有机会在权威诗歌刊物上发表作品。除此之外,诗歌的发表有着严格的审稿制度,即“三审制”,只要有一审通不过,诗歌就发表不出来。因此,在纸质媒体占统治地位的情况下,文学创作成为精英或特定阶层的专利,普通大众是难以涉足诗歌领域的。正如梅罗维茨所说:“印刷媒介有利于形成社会场景之间的隔离,从而促成知识的垄断和权威的得势。随着印刷媒体和社会文化教育的发展,以及社会分工的深入和细化,印刷传媒日益成为知识精英们的专属领地,普通文化大众难以涉足,并不得擅入。”[4](P105)印刷媒介逐渐沦为知识精英们的权力场域,任何想要进入这个场域的诗歌文本必须符合知识精英们的审美趣味、美学范式和标准,创作者必须要遵守一些被认可的诗歌的文体规律,抒写多数人能够感受的情感体验,采用能够接受的抒情方式,甚至还要揣摩报刊编辑的审美好恶。在各种严格的限制下,也确实使诗人创作出了不少的诗歌精品。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正是这种严格的门槛制,使得有些优秀诗人可能被拒绝、被淹没,有些优秀诗歌作品被遮蔽,大量大众文化诗歌文本以及民间文化诗歌文本因难以满足印刷权力主体的审美标准而经常被拒之门外,这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大众对文化和文学的参与。随着网络的出现和发展,这些界限在很大程度上被打破了,使创作者获得了一种自由的创作环境,这可以极大地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激发其潜能。更为重要的是,网络诗歌写作摆脱了诗歌的“贵族身份”,让创作主体拥有了一种民间立场和价值标准,回归到了一种世俗化的民间世界。网络诗歌创作主体的“草根性”和民间立场使他们更愿意关注和描绘芸芸众生的本真生存状态,这又从本体上拓展了文学的发展空间,以网络的形式开辟了文学的新民间时代。

事实上,自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诗歌传统以及影响已逐渐移至民间。民间成为当代诗歌的活力所在,很多优秀的诗人都是在民间刊物上产生影响而逐渐被读者所熟悉的。而且自90年代以来,有影响的诗歌刊物大多是民间刊物,如《他们》、《非非》、《大陆》、《诗参考》、《葵》、《倾向》、《锋刃》、《现代汉诗》等,当代诗歌的存在基本是在民间。而到了网络诗歌时代,诗歌的阵地几乎全部在网络,诗歌的民间性日益清晰强烈。由民间创办的诗歌网站的数量是纸媒时代的刊物所无法相比的,仅就影响较大的诗歌网站就多达几十个,如“界限”、“诗生活”、“诗江湖”、“诗先锋”、“天涯诗会”、“北回归线”、“扬子鳄”、“撒娇”、“第三条道路”、“灵石岛”、“唐”、“个”、“翼”等都是其中影响较大的网站。除了专门发表诗歌的诗歌网站之外,还有很多文学网站设有诗歌专栏,如“榕树下”网站的现代诗歌社区、网易的现代诗歌版以及橄榄树的诗歌版等。民间的网络诗歌网站不仅在数量上远远超过正规权威的官办诗歌刊物,在诗歌的影响力、权威性、标准等方面,网络诗歌也比公开出版的诗歌刊物占有优势。

在网络诗歌时代,由于诗歌的权威性、先锋性以及影响都产生在民间,这可以使很多无名的诗人免于物质和技术 (如文字和纸张)的限制和主流话语的束缚,甚至避免了强势话语暴力,从而使创作主体的自由意志和欲望可以通过网络这个广阔的空间畅通无阻地表达出来。网络作为一个反中心、非集权性的自由空间,它鄙视权威,拒斥盛气凌人,在打破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隔离的同时,也改变了传统诗歌创作中创作主体以精英知识分子为主的局面。网络诗歌的作者既有学院派的诗人,但更多的是普通的诗歌爱好者。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底层的打工者、农民,也有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等,不一而足。这些草根性群体加入到诗歌创作中来,诗歌的创作主体由知识精英下移到了普通大众,使每一个普通大众都可以实现写诗的愿望。因此,网络媒介与诗歌的结合,其意义在于以网络为契机,将诗歌的话语权平等分配给了普通的诗歌写作者,诗歌创作主体体现出了一种真实和纯粹的民间性与自由性。创作主体的民间性和大众化也使诗歌的面貌有了改变。因为这些平民化的作者较少受到正统的诗歌教育和写作规范,在没有传统束缚的情况下,反而有利于打破诗歌创作领域许多僵化的成规和禁区,同时也能改变游戏规则,开辟主流文化之外的另一个生气勃勃、众声喧哗的言说空间,从而使各种体式、各种风格的诗歌得以借助网络崭露头角,让每一个诗歌文本都有了生存的权利。同时,每一个创作主体也都拥有了自己的话语声音,能够更加奔放无拘、真实自然地表现自我。可以说,网络媒介带来的创作主体的大众化和平民化,不仅使诗歌写作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和多元化的面貌,也让创作主体有了一种从民间立场来观照社会底层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视角,从而使诗歌体现了更多的民间精神。

二、创作主体的民间立场

数字化的“赛博空间”向民间大众特别是文学圈外人群重新开启话语权,确立了网络文学作者民间本位的文化立场,从而消解了诗歌高高在上的贵族姿态,改变了精英书写的处境,使诗歌写作呈现出一种“民间”精神和自由意识。而创作主体身份的变化,必然会带来其在创作立场和创作心理的变化。

互联网是一个包容性的文化空间,也是一个平等、兼容、共享的自由空间,“人人都可以是诗人”的理念构筑了诗歌创作主体写作心态的民间立场。从众多的网络诗歌中,可以看到诗人认同庶民本色,不惮于“街谈巷语”、“下里巴人”之文。网络诗歌中随处可见诗人用大众化、生活化、平庸化的姿态和语言,展示普通民众最本色的生活状态,显示出平凡的亲切感。创作主体的民间立场主要表现为对诗歌传统和经典的颠覆与对凡俗的认同。正是通过这两种方式,诗人可以率真地消解中心话语和“宏大叙事”,释放出创作主体的艺术能量,强化诗人的创作主体性和民间立场。

一是对传统和经典的颠覆与解构,以一种民间立场构成与精英意识的尖锐对立。因为创作主体的平民化,使诗人在价值取向上认同民间立场和民间精神,对于神圣、崇高、传统、经典等事物倾向于采取戏弄和讥嘲的态度,带有鲜明的反本质主义倾向。在网络诗歌中主要表现为将神圣崇高变为低微和平凡,一切形而上的东西都向下转移,以求打破壁垒和特权,把文学连同自由平等的理念一起从神坛拉回到民间,最终把神圣化作笑谈,将崇高降格为游戏,用喜剧冲淡了悲剧,以笑料对抗了沉重。这种对传统与经典的讥嘲戏弄,使诗歌写作成为一个狂欢化的自由广场,诗人的个性表达和叛逆意识得到了充分的表达,诗人所秉持的民间立场也使诗歌退去神圣的光环,有了一种自由的亲和力。

在网络诗歌的创作主体看来,整个社会权力话语、中心话语和精英话语都应受到质疑,所谓的传统、经典、崇高都遭到了网络诗人的解构和颠覆。“下半身”、“垃圾派”、“低诗歌”、“废话主义”等诗歌创作,无一不是通过惊世骇俗的方式宣告了网络诗歌创作主体与传统和经典不同的价值观念。网络诗歌创作主体以民间价值立场来重新审视所谓的传统和经典。“下半身”在创刊宣言中就公开向传统挑战:“传统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身体,有我们自己从身体出发到身体为止的感受。这就够了。我们已经不需要别人再给我们口粮,那会使我们噎死的。我们尤其厌恶那个叫做唐诗宋词的传统,它教会了我们什么?修养吗?我们不需要这种修养,那些唯美的、优雅的、所谓诗意的东西差一点使我们从孩提时代就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信任与信心。”“源自西方现代艺术的传统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只怕也未必,我们已经亲眼目睹了一代中国诗人是怎么匍匐下去后就再也没有直起身子来的……看看吧,叶芝、艾略特、瓦雷里、帕斯捷尔纳克、里尔克……这些名字都已经腐烂成什么样子了。”“下半身”诗人在反对中国传统和西方现代艺术传统的同时,也对诗歌的技巧和诗意宣战:“什么叫做诗意,这个词足以让人从牙根酸起,一直酸到舌根……我们要让诗意死的很难看。”“哪里还有什么大师,哪里还有什么经典?这两个词都土成什么样子了。不光是我们自己不要幻想成为什么狗屁大师,不要幻想我们的作品成为什么经典,甚至我们根本就别去搭理那些已经变成僵尸的所谓大师、经典。”[5](P374)“下半身”的诗歌理论和创作实践,其实质是诗歌界内部争夺话语权的一种策略与工具。“下半身”被赋予了相当重要的文化与政治使命,即通过“下半身”写作来反对中国传统文化和革命意识形态,把身体当作争夺话语权的工具。但“下半身”创作主体在向传统和经典挑战以夺取诗歌话语权、打破文化等级体制的同时,也体现了向民间世俗生活的回归和对民间立场的坚持。

除了“下半身”之外,还有“垃圾派”、“低诗歌”、“废话主义”等诗歌创作,诗人无一不是通过对民间立场的坚守宣告了诗歌的另一种写作方式。“垃圾派”诗歌宣言三原则分别是:第一原则:崇低、向下,非灵、非肉;第二原则:离合、反常,无体、无用;第三原则∶粗糙、放浪,方死、方生。“垃圾派”诗歌以解构经典、嘲讽诗人的方式解构了诗歌的意义。如徐乡愁的《逼艾青自杀》:“艾青早已死了/我们得先让他复活/比如:我们给他塑一座雕像/置于文学馆的中央/给他划拨十亩土地/让大堰河当生产队的队长/号召诗歌青年都向他学习/当我们都折腾够了的时候/我再放火把文学馆烧了/把大堰河的成份改成地主/把艾青全集/拿去当废纸卖掉。”诗歌把艾青这样的经典诗人作为解构的对象,试图以诗人的民间立场重新审视诗歌,从而挣脱或者完全抛掉所谓的传统诗歌和诗人对先锋诗歌的影响。

废话诗是杨黎、何小竹、果皮、乌青、贾冬阳等人主张的诗歌写作。他们认为废话是诗歌的标准,诗歌写作的意义是建立在对语言的超越之上,超越了语言,就超越了大限。废话是语言的极限和永远的不可能。这里所说的废话是老老实实的、准确的、具体的、简单的语言。废话诗歌是口语诗歌的延续,崇尚当下、平易、直白。如乌青的《对白云的赞美》:“天上的白云真白啊/真的,很白很白/非常白/非常非常十分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啊。” 《假如你真的给我钱》:“我的银行账号如下:招商银行/6225××××74/郑功宇/建设银行/4367××××13/郑功宇/工商银行/6222××××30/郑功宇/……”《一种梨》:“我吃了一种梨/然后在超市里看到这种梨/我看见它就想说/这种梨很好吃/过了几天/超市里的这种梨打折了/我又看见它,我想说/这种梨很便宜。”这些完全口语化的诗歌在网上迅速被转载上万次,引起轰动,不少网友甚至称废话诗歌“举世皆惊”。废话诗人乌青、杨黎等人也迅速在网络上蹿红,一下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乌青为此还创作了一首名为《我火了》:“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最近我在网上火了/是吗?我妈不会上网,真的吗?/真的,我亲爱的妈妈/这次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妈听了很高兴,然后呢?/然后我就不火了。我说。”废话诗歌创作虽然是从语言上对诗歌的“诗意”进行解构,但诗人正是以此坚守了诗歌语言的民间性,以民间立场解构了传统诗歌的权力话语。

二是认同凡俗。网络诗人的民间立场还表现为对凡俗的认同。网络诗歌的创作主体由原来的专业诗人或精英知识分子下移为普通的诗歌爱好者或网络写手,使诗歌摆脱了贵族书写,真正回归了大众和民间。民间是一个尊重个性和张扬自由的世界,是一个坚守民间立场和文学兼容对话的世界,在这里,芸芸众生的生存状态和本真欲望得以出场和宣泄,底层民众的境遇和生命体验得到了张扬。

网络诗歌创作主体认同凡俗的民间立场表现为对日常生活中所有内容的美学化,这具有一种反体制的意象性。日常生活中的吃喝拉撒、日常事件等内容几乎全被网络诗歌包罗进去。网络诗歌的创作主体没有了宏大野心,也没有了文以载道的压力,可以无拘无束地呈现民间社会生活的自由与活力。而在这种民间立场的状态下,创作主体的创造力、想像力和天性获得了最充分的敞开。如被人戏称为“梨花体”的赵丽华的诗歌,就描写了大量形而下的日常生活场景,而不追求所谓诗歌的意义。如《蒸包子》:“我妈蒸包子/不是韭菜馅/就是茴香陷/每个摺都一样多/我提示她大可不必/拿蒸包子太当回事。”又如她的《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月上西楼》:“我坐在阳台上搅豆豉/白衣素手/整个阳台都是/酵发黄豆、鲜花椒、杏仁、花生米/和西瓜汁的味道/有仙女的味道/有月亮的味道。”这些诗歌都是随意选取生活中的场景和事件,但却是民间日常生活中最具亲和力的场景。网络诗歌的创作主体身处民间,认同凡俗的日常生活是民间的现实,因为它承载着最普遍的世界的认知方式。这种民间立场和价值标准颠覆了诗歌写作中的精英式叙事,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世界的认知,发掘出了民间日常生活中的自由精神。

除了将日常世俗生活美学化之外,网络诗歌创作主体认同凡俗的民间立场还表现为对底层社会民众的生存体验的关注与抒写。由于网络诗歌创作主体的草根性,他们会自然地倾向于站在民间立场上关注底层民众的生存状态。如“打工诗人”,这些诗人大部分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从事着比较低微的工作,他们徘徊于社会的边缘,是沉默的大多数。但网络技术的到来和普及,让这些人终于有机会用诗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以自己的切身体验描绘了底层民间社会的真实生存状态。他们站在民间立场上表达了打工者在都市中漂泊不定的流浪感和失业的惶恐,如“打工的日子/常如游击队的故事/东奔西跑……/面试的滋味/犹如被拍卖的感觉/等待最后的定锤。” (黄品功《面试》)“又一次搬家/还是搬到地下室/我理解了/什么是真正地生活在底层/地下室以上/有三十层的高楼/每一层都住着房屋的主人/客居地下室/我离大地最近。”(张绍民《地下室》)对于底层打工者来说,打工生涯不只是居无定所的漂泊感,还有在沉重的工作压力下的焦虑、困苦、挣扎和煎熬,以及长久的别离故土和亲人导致的落寞与孤寂等心理症候。如“民工的衣服很少/除了身上的/晒着的那一套就成了唯一/脱下脏的要命的衣服/泡在水里/让衣服在水里也流一次汗/衣服在身上时/汗水已经将衣服洗了好几遍/也把劳动洗了好几遍。” (张绍民《民工洗衣》)“他们缝啊缝/加班加点/为他人打造包装/自己却赤裸裸地/被生活围困。”(张守刚《制衣厂》)

作为底层社会的亲历者,打工诗人以自己的真实境遇述说着打工生活的艰辛和无奈,以切身的生命体验和民间立场表达了对底层民众凡俗生活的深切关注和悲悯。正是网络技术提供的自由创作环境,使那些平民化的诗人能以民间立场表现他们长期被压抑的生命和情感,他们艰难的生存境遇在网络诗歌时代里得到了释放的空间。

网络诗歌创作主体的大众化和平民化改变了传统诗歌创作大多局限于精英知识分子的局面,使很多钟情于诗歌而又走不进文学殿堂的普通大众通过网络实现了自己的文学梦想。普通大众的参与让各种不同的声音通过网络传递了出来,也使诗歌的民间精神有了更多发挥的余地,而创作主体的民间立场又使网络诗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个性,开辟了一个新的民间文学时代。

[1](美)马克·波斯特.信息方式——后结构主义与社会语境[M].范静哗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美)保罗·莱文森.数字麦克卢汉——数字化新纪元指南[M].河道宽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3]刘吉,金吾伦.千年警醒:信息化与知识经济[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4](美)约书亚·梅罗维茨.消失的地域:电子媒介对社会行为的影响[M].肖志军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

[5]沈浩波.我所理解的下半身和我∥下半身·创刊号.转引自:陶东风.当代中国文艺思潮与文化热点[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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