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现场

问：20世纪对中国艺术最重要的影响是受西方的影响吗？您能简单说说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吗？

答：20世纪中国美术最重要的影响不能否认是西方的影响，它一方面是开阔了中国艺术家的眼界，另一方面是促进了中国艺术家对自己的传统进行一种反思。就是这两种不同的交互作用，这种张力，使中国艺术有它独特的魅力。

问：“85美术新潮”以后，中国的艺术家非常急于想得到西方认可，尤其把在国外做展览作为其艺术成功的标志，而我看到在您的讲座中，二三十年代的时候，中国的艺术家也是乐于向你们提供他们的艺术资料的。我想问一下，您怎么看待这两个时期中国艺术家对国外认可的事情？

答：这种急于想得到西方认可，让国外承认的观点是一种误解。很多艺术家认为只有被纽约承认才是被世界承认的，在上海被承认的就不能算是被世界承认的，其实这是一种很傻的想法。当今世界已经不再认为纽约是中心，中国已经成为中心中的中心。中国是一个现代文化的前沿和中心，这种变化是一种比较缓慢的过程，西方的影响在慢慢地进来。中国即将有足够的自信，也有足够的能耐，相信不久以后，被中国所承认就是被世界所承认。

问：苏立文先生在中国、美国和英国等多个国家生活了多年，我想知道，如何用一个局内人的角度来看中国艺术，而不是用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看中国艺术？

答：虽然我是一个国外的野蛮人，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问：您在中国待了这么久，研究中国有很多经验，您有什么办法让西方人非常快地了解中国画里面的意趣、意境、气韵？

答：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必须有爱，你要爱艺术，对艺术有激情，有热情，你才会对伟大的艺术，无论是中国艺术还是西方艺术，对什么艺术你就能有一种正常的反应。第二点，才是去学习艺术、了解艺术。所以，感受艺术是第一位的，学习是第二位的。

问：我在国外的学院呆过，知道他们当代的外国学院对中国艺术的介绍非常少，世界美术大会不久将在中国召开，我们应该如何向西方介绍中国的艺术，怎么来引导他们看懂中国艺术？了解中国艺术？

答：在以前的艺术教育中，中国艺术确实是只讲到清代为止，大家可能知道有一个24卷本的《世界艺术史》，其中中国艺术是由李雪曼撰写的，他当时写中国艺术只写到乾隆时期为止。他认为中国艺术到乾隆以后受到西方影响，过了很久以后，才慢慢被改变。对于中国艺术最大的误解，是当中国艺术受到西方影响之后，西方学者就会觉得，这不过就是沿袭西方的、抄西方的，没有什么意思。其实这是一种误解。第二个问题是世界艺术大会如何准备，如何让西方的学者和西方的观众更加了解中国艺术。大家邀请的这些学者，要给他们一个清单，让他们多读一下中国艺术的情况再来开会。

问：苏先生您好，在您的展览中看到您有段时间在中国，和中国的艺术家打成一片，也有一段时间您远在国外，是用远观来看待中国艺术的。请介绍一下您当时的经验，对于中国年轻学者致力于西方艺术研究有什么建议？

答：我没有觉得我有方法，更没有方法论。我在西方学者中是无与伦比的幸运，我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最主要的是因为我的这段跟中国女士的婚姻和跟中国艺术最直接的友谊。许多的国内学者、西方学者，包括美国的学者，对中国艺术也懂很多，但是他们没有我的这种经历。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光靠书本是不行的，一定要看到作品。西方艺术家的研究者有很多也常常来到中国，也了解中国主要的收藏。我建议中国的学者也应该常常到西方去，到西方去看真正的藏品。这虽然很困难，但是非常有意义。

问：您觉得中国艺术最吸引您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让您一直坚持不懈地研究中国艺术？我想知道您研究中国艺术很有年头了，有关中国艺术，您自己困惑、不能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答：我认为中国艺术能吸引任何人，不仅仅是吸引西方人，吸引中国人。中国艺术有一种庄重、和谐的美，以及它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这些都吸引了我。我认为中国艺术有各种不同的特点，它就像好的音乐一样。关于第二个问题，挑战和自我满足是核心。无论何种艺术，包括文化、诗歌、绘画、文学、哲学的研究者都可以看到这一点，可以体会到这一点。我也没有感觉到底有没有回答到这个问题。

问：苏立文先生，除了钟情您的夫人以外，您对哪位艺术家还钟情？是钟情他的人品，还是他的画品，还是其他？

答：我不方便举任何具体的例子，我跟非常多的画家有关系。情况不同的是，有的我喜欢他的人格，但是我不喜欢他的作品，有的是我喜欢他的作品，不喜欢他的人格，还有些我又喜欢他们的人格，又喜欢他们的作品，但是我不能举个很好的例子，不好意思。

问：说有的人看不懂当代的艺术品，或者说他们认为当代的艺术品越来越难以理解，或认为是故弄玄虚，但是这些作品可能在艺术史上有非常高的价值，我想请问苏先生对这种艺术品的价值如何看待？

答：这位同学提出的是非常严重的问题。因为当代的艺术家觉得做什么都可以。1912年康定斯基说过，什么都有可能被称为艺术，定义已被扩展得非常广。有些东西呢现在被称为艺术，但我并不认为这是艺术。有人会反驳我，还说，这就是我的意见。所以，要欣赏和理解当代艺术，的确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认为有些当代艺术是毫无价值的，太简单了，你也可以做出来，我也可以做出来。随便做几个姿势或者写篇文章来解释我这个就是艺术，或者长篇大论来介绍这个就是当代艺术。我们要让时间来检验真理，不需要担心。

我要感谢今天在场所有的人，你们让我度过了难忘的夜晚，我曾经参加过很多跟学生的座谈，但是以前都是教授坐在最前排，学生都挡在后面不敢说话。今天你们大家都非常踊跃，非常自由地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令我很感动，我也向你们学到很多东西。我们之间形成了真正的对话，谢谢你们！

责任编辑：吕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