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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维熙与索尔仁尼琴“大墙文学”比较研究

2013-03-22晨,杨

大连大学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尼琴索尔仁大鹏

康 晨,杨 华

(1.辽宁大学 日本研究所,辽宁 沈阳 110036;2.大连大学 日本语言文化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从维熙与索尔仁尼琴“大墙文学”比较研究

康 晨1,杨 华2

(1.辽宁大学 日本研究所,辽宁 沈阳 110036;2.大连大学 日本语言文化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

从维熙与索尔仁尼琴分别是中苏“大墙文学”的代表作家,他们的作品以上个世纪的劳改营为背景,描写了一批因政治运动而被劳改之人的命运。两位作家特别关注了劳改犯们在环境极其恶劣的劳改营里人性的善良之处,中国作家从维熙笔下的人物都有着“圣人”式的善良——似真金般,不论身处何境都能以中国传统道德意义上的“善”去帮助他人;而索尔仁尼琴笔下的人物则心怀基督式的怜悯之善,充满着生命的情怀,活出自己的原则与立场。

大墙文学;人性;善良;“圣人”之善;怜悯之善

“大墙”,就是监狱,就是劳改营,而之所以有此种称谓,源于中国现当代作家从维熙发表于1978年的中篇小说《大墙下的红玉兰》,从维熙被王蒙先生称为“大墙文学”之父。故而“大墙文学”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里,描写因持不同政见或为政治运动波及的人们,这类人因为坚持传统的道义价值和普世的真理,冤判至监狱或劳改营。记叙了他们在劳改营、监狱内外的生活遭遇,歌颂了人性中的“真”、“善”、“美”,对人性与中的阴暗面以及国家政治制度等悲剧的根源,作出了深刻的反思与批判的文学作品。在苏联,也称这一类作品为“劳改营文学”或“集中营文学”。笔者为行文方便,本文统一使用“大墙文学”这一称谓。

中国“大墙文学”的小说家们,特别是在中国刚解禁的七十年代末与八十年代,依然沿袭着中国传统小说的写作风格,对“真、善、美”圣人式的歌颂。而同样是在苏联解冻后的索尔仁尼琴,俄罗斯民族基督式的怜悯之善。

一、从维熙的“圣人”之善

中国自古以来就有“颂圣”的传统,先秦的孔子,被历朝历代尊为“圣人”,直到文革被官方彻底批倒,建国后歌颂的圣者转而为马恩列斯毛,“文革”以后,个人的神话破灭,而知识分子作家们对于心中的“圣者”形象,依然长存于作家们的心中,存于其笔下。或许“圣者”这个符号的具体内容不断地变化,但是其本质依然未有任何变化。这些被作家们歌颂的“圣者”形象,在“大墙文学”当中都是“真、善、美”的化身,昔日歌颂的“圣者”转而为一类概念化的人物而已。对于这些“真、善、美”的化身,从维熙的着力点在于“歌颂”二字。“我只不过把发生在那特殊年代的历史,和那些人物,浓缩于时代舞台的一隅;把燃烧的记忆写成小说,献给你——我少年时代文学挚友,为真、善、美唱一支歌...”[1]。

从维熙大墙文学中的正面形象与反面形象,用的依然是“真善美”与“假丑恶”的二元对立,对于正面代表“真、善、美”的形象在品格上,至少以今天的道德观来看,近乎完美。无论是对于他人还是对于党和国家,都无可挑剔。或许有些小说中的情节在过去中华传统道德中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最起码的道德标准,但是,疯狂的年代当中一切所谓的旧道德都被看作是封建思想,所以有一些正常的情感都被放大而加以歌颂。

1.矿工牛大鹏的善良

煤矿工人牛大鹏是从维熙的小说《伞》中的人物,其女牛改枝为时代宣传所误导,认为不应该对“油派”①因牛改枝不知“右派”的真正含义,只是听宣传说“右派”是阶级敌人,专政对象,误以为是“油派”,或许这是作者对时代弄人的讽刺。有任何的同情和关照,他们就是阶级敌人。故事的叙述者“我”和“妻子”是就业人员——“二劳改”,租牛家的房住,“我”主动帮房东挑水,但是嗅觉灵敏的牛改枝认为“油派”给他家挑水,定然没安好心,认为“这水里一定有鬼!你马上给我挑走,挑到你们水缸去!”[2]牛大鹏高大的形象在此第一次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一个脊背微驼的壮汉,一手猛地抓住改枝湿淋淋的头发,一手拿着一个海碗,从缸里掏了一碗水,猛地朝改枝嘴里灌去。改枝嚎叫着,拼命向外吐着水花”,“他双手插腰,胸膛起伏,对改枝霹雳闪电似地吼叫道:‘死妮子,你喝了缸里的井水,会不会伸腿瞪眼,进酆都城报道!'”[2]232并且,擦去了改枝写在他们屋前的专政对联“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2]222并且告诉“我”:“往后,不管是这刁妮子还是别人,谁在你们脑瓜顶上拉屎撒尿,你们都告诉俺!”[2]234“‘俺这是庄户人家...不是专政的监房,出啥问题,俺牛大鹏兜着!'”[2]235看到这段对话,笔者脑海里瞬间产生的是历史上主持公道的包拯、海瑞等青天形象,牛大鹏仿佛就是青天的化身,大义灭亲,为秉持心中的正义“俺,要从这个刁丫头身上开刀”[2]241-242。

牛大鹏被派往“我”那个劳改矿去当驻矿工宣队队长,但是“‘俺的他呀!'房东大嫂轻声慢语地继续说,‘辞了老半天,可是人家还是让他戴上这个乌纱帽,有啥法呢!'”[2]238这又表现了牛大鹏中国传统的贤者风度,这要是在索尔仁尼琴的笔下定然是“我的卑微的心房简直要从毛料的军便服下面蹦出来:指定我吧!我!我!”[3]但是从维熙笔下的牛大鹏并没有受到权力的侵淫,也没有受到金钱的侵淫。牛大鹏就连“我”这对右派夫妻的房租钱都不要,几番推让,牛大鹏正色道:“甭在磨舌头了,把钱拿回去。俺这不是监房,也不是旅店,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家,忠厚待人是俺家的本分。”[2]249牛大鹏对“右派”也是尽己所能的表达自己的善心。

因牛改枝与牛大鹏在对待这对“右派”夫妻的看法上迥异,牛大鹏将改枝锁起,改枝破窗逃出,多日不归,牛大鹏表面上对改枝不闻不问,好似改枝就不是其女儿一般。可改枝偷跑回家躲在厨房被大家发现之后,牛大鹏“他以父辈人的尊严望了厨房一眼,虽然他没有走过去,可是我看见他嘴角微微下沉——他心里笑了...”[2]260牛大鹏到底是一个父亲,尽管女儿“胡作非为”,终归还是有一个父亲应该的关心。牛大鹏于政治动乱年代,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打为阶级敌人的情况下,还有如此善心,实为可歌可颂。

2.“惯偷”张铁矛的善良

张铁矛是从维熙中篇小说《远去的白帆》极力颂扬的人物,他被后娘赶出家门,偷吃商店的东西,却吃坏了肚子,在医院醒来时,想着自己没有栖身之地,便骗民警同志自己是个惯偷,于是他便进了劳改队。

张铁矛这个小偷“铁猫”的善良形象之所以值得歌颂,在于他年纪轻轻的忍辱负重及其爱心。张铁矛先是从前来探监的“母亲”手里抢走了超出重量,不被允许带入的白糖,之后又偷走“母亲”给“我”——叶涛一直舍不得吃的牛肉罐头,这使“我”与铁矛之前尚有的友情跌至冰点,而张铁矛并没有因为“我”的误解而记恨,反而是在劳改的疏浚排水沟的体力活中,暗中帮助体弱的“我”,张铁矛偷偷地把区分每人界限的花杆往“我”移,被班长揭发出来时,“我有点不相信我这双眼睛了,‘铁猫'的活段整整三个花杆长,竟比别人多出一米。”[1]209要知道,那是在饥饿肆虐的年代,浮肿的身体,使得人能少干就少干,“挖完了五米的责任段之后把铁锹一仍,就躺倒在河坡上,即使身子之下是我刚甩上来的软泥,那也在所不顾了...不到收工的哨子决不爬起来。”[1]209收工哨响就意味着饭点到了,所以才起来。张铁矛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每天竟然还帮叶涛多挖一米,这是何等的心灵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还仅仅是一件事。更令人肃然起敬的还在后面,张铁矛偷各种食品衣物竟然是为了被关禁闭室的“右派”黄鼎的儿子,黄鼎被关禁闭室,他六岁的儿子小黄毛就无人照顾,是十七岁的张铁矛,“或许很早就扮演了一个母亲的角色。此时,他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挥动手中一把芭蕉扇,神往地坐在床沿上,为小黄毛扇着额头上的热汗。他那虔诚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小黄毛的脸;似乎那静静睡着的孩子,真的就是他的婴儿...”[1]223在食物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张铁矛竟然还要多养一张嘴,或许到这里我们已经觉得张铁矛尽管不是“圣人”,也算是个道德上无瑕疵的人。此外,张铁矛还有更让人感动的想法,叶涛想帮张铁矛写申诉材料,张铁矛不是要叶涛往好里写,而是“我求你,不但要写上我不该说假话,往这个窝里钻,还一定要把我偷过一次百货大楼的糕点,以及偷拿了装点心的帆布兜子也要写进去,我要用在劳改队攒的那一点钱,赔偿百货大楼...”[1]240

这样的人物,即使在当今社会也是不多的,笔者对这些正面形象的人物无一不肃然起敬,这些人物也无一不是当今世人学习之楷模,之样板。当我们回到文学作品本身,对于张铁矛,牛大鹏这样中华民族最普通一员的颂扬,却有着最崇高的道德情感,有着圣人式的善心。这样的人物还有《风泪眼》中的“索泓一”、《遗落在海滩上的脚印》的“陆步青”、《雪落黄河静无声》的“范汉儒”、《没有嫁娘的婚礼》的“东方汉阳”、《大墙下的红玉兰》的“葛翎”等等。

二、索尔仁尼琴怜悯之“善”

与中国作家不同,苏联“大墙文学”的作家索尔仁尼琴、沙拉莫夫等人,尽管也对“良知”、“道德”歌颂,但是他们的感情基调是出于对整个俄罗斯民族基督式的怜悯与仁慈,还有爱,对专制暴政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不是为了“颂圣”而颂扬。为何在这里笔者用“俄罗斯的怜悯”而不说“苏联的怜悯”那是因为怜悯的世界观早在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伟大的俄国作家时代就流进了俄国民族的血液里,索尔仁尼琴也只是继承了这份沉甸甸的民族精神。

从维熙先生在《走向混沌》中批评索尔仁尼琴道:“因而在若干年后的今天,当我阅读苏联流亡作家索尔仁尼琴作品的时候,我觉得他以主观上强烈的爱憎,取代了劳改队的客观现实。他只写了残酷压榨的一面,这是真实的;但生活中存在着的另一种真实,却被他的憎恶吞噬了。有恶无善或有善无恶,都构不成一个社会的总体。而一个有良知的作家,总要审慎地认识这个总体中的个体,特别是在《古拉格群岛》那样的宏篇大著之中,索氏把一部分个体生活内容抽掉了,把憎恨宣泄到了极至的地步,这不能不被视为政治扼杀了他的某种文学真诚。”[4]笔者不能完全认同从维熙先生的评价,文学的真实与历史的真实界限原本就只能有小说家自己把握,如果说索尔仁尼琴放大了残酷的现实,那么从维熙先生就放大了善与美的一面。就笔者的感受而言,索尔仁尼琴的小说《第一圈》、《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癌症楼》当中的形象无疑更符合“人”,这一物种的性格。就算是饱受争议其是否为文学作品的《古拉格群岛》,其中一些人物的命运,完全是真人真事。索尔仁尼琴“不是作者,只是编篆者,书里有百分之八十五的内容是引用了读者的话。”[5]索尔仁尼琴在其开篇就写道:“此书中既无臆造的人物,又无虚构的事件,人与地,都称其真实姓名。如果用的是姓名缩写,则系出于私人性质的考虑。如果什么名称也没有用,那是因为人的记忆力没有把姓名保留下来——而所写的事实都是千真万确的。”[3]02真实地面对历史,才能对历史有真正的敬意。

同样是处于刚解冻时期的作品,索尔仁尼琴等俄罗斯作家对于笔下的各个人物形象,与前文分析的中国作家笔下的“圣者”人物形象不同,索尔仁尼琴笔下的人物,并不是把生命当神,而是把生命当作生命本身,无疑更具有“人”的本质。索尔仁尼琴等小说家的作品,对于善良,是出自于对每一个人物,对于俄罗斯民族,对于祖国俄罗斯基督式的怜悯与爱。

1.伊万·杰尼索维奇的善良

伊万·杰尼索维奇·舒霍夫是索尔仁尼琴《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里的主人公。舒霍夫是劳改营104小队的劳改犯,这篇小说记叙了舒霍夫在劳改营一天内的生活。舒霍夫未按劳改营要求的时间起床,因为自己似乎生病了,但是被看守塔塔林抓住,让他去为看守们擦地板,舒霍夫在干完活,吃完早饭,去往医务室的时候,“舒霍夫机灵地避开了塔塔林,躲到营房的角落里,要是第二次碰上他,就又会被抓去。是的,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6]这形象要是在从维熙的笔下,或许就应该是大胆地,毫不避让地往医务室走去,或者咬牙带病上工,比如《大墙下的红玉兰》中的葛翎。

排队上工前舒霍夫接受采扎尔烟头的施舍的镜头,或许在从维熙们看来是反面角色,至少不是正面角色干的事情:“舒霍夫顿时精神一振(他等的就是这个,让采扎尔主动给他),赶忙表示感激,一只手接过烟头,另一只手从下面保护着,以免掉落。”[6]23到了工地食堂,舒霍夫和小队副队长合伙骗炊事员多弄到了两碗粥,“舒霍夫心里盘算着,多弄来的两份粥,至少该有他一份。”[6]61小队副在吃完自己的双份粥就把多出来的其中一份给了舒霍夫,并让他把采扎尔的那份给他送到工地上去。舔着第二份粥的舒霍夫,“还怀着一线微弱的希望:采扎尔会不会把自己的这份粥送给他呢?”[6]64采扎尔没有给他,但是收工后的晚饭,采扎尔算是对舒霍夫帮他排队领邮包的报酬,“‘你把我的那份吃了吧,伊万·杰尼瑟奇'”[6]110

再来看看劳动。在从维熙的小说里,尽管在劳改队劳动很苦很累,可是,不论主角是党员干部的葛翎(《大墙下的红玉兰》)、索泓(《第十个弹孔》),还是非党员的索泓一(《风泪眼》)等等,“劳动最光荣”这句口号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门上。索尔仁尼琴里的劳改营小队“却是这样一种体制,不是上边来催促犯人干活,而是让犯人彼此督促。你不干活,坏蛋,而我却要由你而饿肚皮不成?不行,快拼命干吧,臭尸!”[6]46

在《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发表以后,其中一个苏联批评家的意见就是“说伊凡·杰尼索维奇·苏霍夫的全部生活纲领就是归结为一句话:‘活下去。'”[7]其实“活下去”这三个字,索尔仁尼琴们花了多少年才明白其含义,对于生命这两个字来说,活下去的意义和价值难道值得非议吗,况且索尔仁尼琴对生命的原则更多的是:我活,也让你活。就如舒霍夫一般“从来没给过什么人东西,也从来没拿过别人的什么。”[6]33他主张活的原则并不是以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对每一个生命的怜悯,包括自己的生命。“几口热汤下肚,全身都暖和了,仿佛整个内心都颤动了起来迎接稀汤。太好了!这就是犯人赖以活下来的那短暂的一瞬。”[6]118这“短暂的一瞬”笔者的理解,就是能感受到自己生命气息的一瞬间。即使八年的监禁生活,舒霍夫“也没有变成一只贪婪的胡狼,而且越来越坚信这一点。”[6]142坚持自己活的法则,舒霍夫这个形象浸注了索尔仁尼琴对人对己的怜悯情怀,这也是一种善良的活法,不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活法。

2.科斯托格洛托夫的善良

科斯托格洛托夫是《癌症楼》的主人公。《癌症楼》又译为《癌病房》,创作于1963年至1969年间,讲述流放中亚的癌症患者奥列格·菲利蒙诺维奇·科斯托格洛托夫在13号病房的见闻及其经历。科斯托格洛托夫先被劳改,后被流放,又患上癌症,可以说,除了死亡,遍尝人生七苦,笔者在科斯托格洛托夫的身上也看到了索尔仁尼琴自身的影子,索尔仁尼琴,早年丧父,经历过战争,被劳改八年,流放三年,妻子与其离婚,流放期间患胃癌,恢复名誉后又因其不屈服于强权的个性被驱逐出境。科斯托格洛托夫同样也是索尔仁尼琴生命观忠实的表现者。

科斯托格洛托夫在劳改营耗费了自己的青春年华,“我们的楚河不流入任何湖海大川,这条河在沙漠中结束生命!一条河,不汇入任何水域,把自己最好的水和最好的动力就那么一路分送给萍水相逢的朋友们——这岂不是我们囚犯生活的写照!我们注定什么也干不成,注定只能背着恶名从这个世界上悄然消失,但我们最好的东西,犹如我们还没有干涸的一片水面,我们所留下的全部纪念就是通过见面、交谈、帮助这类方式相互捧给对方一掬水。”[8]如果一个政权不能怜悯自己国民的生命,那么受难者们只有相互怜悯,或者自己怜悯自己的生命。科斯托格洛托夫的病友年轻人焦姆卡,尽管“他从书本上读到过,也听人家说过,怜悯是一种有损尊严的感情:既有损于怜悯者,也有损于被怜悯者。然而,他仍然希望别人对他表示同情。”[8]154怜悯在有些时候是善良的一种表现,一种心底里的仁慈。而且这种情感是索尔仁尼琴甚为崇敬和主张的情感,即使是在憎恨的地方,对憎恨的人。

被流放至远离其生长地的俄罗斯,但是其对生命的怜悯和爱,并没有因为自身遭遇而改变。“对自己流放地怀着满肚子怨气,憎恨它,诅咒它,岂不更合乎情理?其实不然,就连本该受到讽刺作家鞭挞的事情,在奥列格看来也不过是笑料而已。”[8]333被流放到中亚,远离俄罗斯故土的科斯托格洛托夫“被迫永久流放到这里来以后,竟会爱上这个时而炎热,时而狂风突起的荒僻旷野,把天风的阴天当作休息日,雨天则视若过节,”[8]332这才是索尔仁尼琴想表达真正的生命,灵性的生命,善良的生命。即使生活在异乡,环境恶劣,但这是有价值的生命,不是单纯的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这种充满着善良的情怀,在科斯托格洛托夫看来,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而是思考着生命的“最高价值到底值多少”?“为了保全生命,要把赋予生命本身的色彩、香味、激动统统付出——这样的代价又如何呢?换来的只是包括消化、呼吸、肌肉、与脑细胞的生命,仅此而已。成为一具活动的标本。”[8]369人之所以为人,在于其有着与动物性相区别的人性,索尔仁尼琴认为让弱者生存这才是最大的善,最高尚的爱。

1970年索尔仁尼琴获得诺贝尔奖的评语是:“由于他在追求俄罗斯文学不可或缺的传统所具有的道德力量。”[7]1这种道德力量正是传承了托尔斯泰等俄罗斯先贤基督式的怜悯与善良。这种善良与从维熙笔下的“圣人”之善,如前文所述,是很不一样的。同样以“大墙”为人物的背景,从维熙笔下的人物似真金般光芒万丈,即使是在“大墙”的极端条件下,也以“圣人”的善良为标准;索尔仁尼琴笔下的人物则有着心怀天下的怜悯之善,活出自己的道路,活出自己的原则。如果说从维熙是向这些人物形象长揖顿首,索尔仁尼琴则是划着十字向他们鞠躬。

[1]从维熙.新时期中篇小说名作丛书:从维熙集[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6:193.

[2]从维熙.潮汐文丛:遗落在海滩的脚印[M].广州:城出版社.1982:231.

[3][俄]索尔仁尼琴.古拉格群岛:上册[M].陈汉章,田大畏,译.北京:群众出版社.2006:561.

[4]从维熙.走向混沌(第一部)——反右回忆录、劳改队纪事[M].北京:作家出版社.1989:188.

[5][俄]索尔仁尼琴.牛犊顶橡树[M].陈淑贤,张大本,译.北京:群众出版社.2000:241.

[6][俄]索尔仁尼琴.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M].姜明河,译.北京:群众出版社.2000:13.

[7]张晓强.索尔仁尼琴——回归故里的流亡者[M].长春:长春出版社.1996:23.

[8][苏]索尔仁尼琴.癌症楼[M].姜明河,译.桂林:漓江出版社.2001:368.

Comparison of Concentration Camp Literature between Weixi Cong and Solzhenlsyn

KANG Chen1,YANG Hua2
(1.Institute of Japan Studies,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110036,China;2.Japa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College, Dalian University,Dalian 116622,China)

Weixi Cong and Solzhenlsyn are the representative authors of Concentration Camp Literature in China and in the former Soviet Union last century;their novels describe a number of prisoners'fate on the concentration camp because of the political movement.The two authors show especial concern for the goodness of prisoners under hostile conditions on concentration camp:the characters portrayed by Chinese author Weixi Cong have the qualities of Saint——like the real gold,they are ready to help others kindly no matter where they are to follow the Chinese traditional morals;while,the characters portrayed by Solzhenlsyn have the commiseration just like the God,full of the motion of life,with their own principles and by their own ways.

Concentration Camp Literature;Humanities;Goodness;Goodness of Saint,Goodness of commiseration

I0-03

:A

:1008-2395(2013)02-0019-05

2012-10-05

康晨(1988-),男,辽宁大学日本研究所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杨华(1977),女,大连大学日本语言文化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主要从事日本语言文化与中外文学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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