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北京政府两湖巡阅使设置始末考述

张建军

(内蒙古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民国北京政府两湖巡阅使设置始末考述

张建军

(内蒙古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巡阅使署是民国北京政府时期一种特殊的地方军政机关。两湖巡阅使历经吴佩孚、萧耀南两任，见证了直系军阀的兴衰变化，明显反映出巡阅使设置上诸如因人设事等特点。学术界目前对于两湖巡阅使署尚少研究。

两湖巡阅使；吴佩孚；萧耀南

巡阅使署是民国北京政府时期一种特殊的地方军政机关。“巡阅使之设，为中国政治制度之变态”[1]。1912年11月27日，袁世凯为拉拢革命党人，任命谭人凤为长江巡阅使[2]。时因长江流域基本为北洋军队控制，长江巡阅使终为“有名无实之官”[3]。1920年直皖战争结束后，大总统徐世昌广设巡阅使[1]。各巡阅使非统兵悍将，即地方军政大员，其权力完全依附于各省督军，而职位本身只是虚衔。各大军阀对巡阅使职位的争夺仅仅是地盘与实力的抢拼，故所设巡阅使署基本上处于国内战略地位比较重要的地区①徐树铮虽在蒙古地区设置西北筹边使署，但仍将其战略重点放在与直系争夺地盘问题上，张作霖的蒙疆经略使署，对于中国北部边疆安全，并未起多大作用，即于1922年直奉战争后裁撤。参见拙文《从蒙疆经略使到热察绥巡阅使——民国北京政府后期奉直两系对蒙古地区的争夺》，《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1期。。

关于巡阅使问题，除早年钱实甫先生《北洋政府时期的政治制度》中对于巡阅使有所介绍[4]外，此后近二十年间，该问题一直是学术界无人问津的领域。2007年以后，湖南学者刘迪香陆续发表三篇文章，围绕长江巡阅使、热察绥巡阅使、东三省巡阅使及其职能问题进行了一些研究②刘迪香的这些文章是《长江巡阅使军政职能探析》（《湖南城市学院学报》2007年第4期）、《热察绥巡阅使与民国前期特区军政体制探析》（《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3期）和《东三省巡阅使职能探析》（《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笔者也曾就热察绥巡阅使问题进行过粗浅述论，并就刘迪香在所谓“使职政治化”问题上的误解提出了批评[5]。吴佩孚与萧耀南先后任职两湖巡阅使，学术界对于吴、萧的人物生平事迹多有研究，但关于两湖巡阅使问题，至今尚无专文发表。纵观民国北京政府时期政治史，巡阅使的设置并未成为一种制度化的建设，每个巡阅使署的内部设置并不遵循一定法令。起初，新设一巡阅使，即出笼一新编制令，甚至后来连编制令也无法订出，出现了无章可循的怪相。然而，这种怪相在民国北京政府时期始终存在。

一、吴佩孚时期的两湖巡阅使

1920年6月13日，北京政府以湖北督军王占元兼任两湖巡阅使[6]。“本来王占元不够当巡阅使，只因徐世昌主张多设一些巡阅使，可以分散曹、张两人专权之势。”[7]1921年6月间，湖北驻军接连发生兵变，使得湖北督军王占元的势力大受削弱。[8]7月，湘军发起“援鄂战争”，收复岳阳，进攻湖北，而川军也向宜昌发起进攻。北京政府派吴佩孚、萧耀南率军南下，吴、萧以“援鄂不援王”的策略，迫使王占元辞去湖北督军和两湖巡阅使职位[9][10]。大总统徐世昌在接到王占元的辞职电文后，并未立即下达免职令，直至8月9日才在吴佩孚的压力下，将王占元湖北督军和两湖巡阅使两职免去，改以直鲁豫巡阅副使吴佩孚兼任，以萧耀南继任湖北督军③《命令》，《政府公报》1921年8月10日第1962号。萧耀南事后曾对汤芗铭称，当第25师运往汉口，而其本人将亲自出发湖北时，曹锟约其长谈。“你把全师开到武昌，保全一个完整的湖北。我已经决定把湖北的事交给你了。你到武汉以后，政府就会发布命令。”可见，早在直系出兵援鄂前，即已决定以萧代王。汤芗铭《直皖战后直系势力的扩张》，杜春和等《北洋军阀史料选辑》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77页。。北京政府对于吴佩孚的这一任命，实属突然，即于命令发表之日“并未同时免去直鲁豫巡阅副使本职”，自然引起军政各界和社会舆论的严重关切。一时间，关于吴佩孚是否愿意就任该职，成为舆论界注意的焦点。“自命令发表后，各方面揣测不一。有谓将不奉命者，有谓将实行就职者。但湖南方面，已表欢迎。”“又一消息，自明令发表吴副使为两湖巡阅之后，参陆处及第三师驻京办公处，迄昨日止，尚未吴使就职与否之文电。吴使之是否就两湖巡阅之职，尚不得真相。”“据某方面消息，吴使将不就两湖巡阅使之职。”有人揣测，吴佩孚直鲁豫巡阅副使旧职未去，而新职两湖巡阅使再下，“可见事前并未得吴使之同意”。但是，另有比较明悉政治时局内情的人士认为，“惟就吴子玉一方面观察，有谓洛阳居直鲁陕鄂之中，控制极为便利，闻将遥领就职，仍驻洛阳，予巡阅两湖之职权，并无妨碍云云。”[11]“另一消息，则两湖巡阅命令发表之前，吴氏曾来电极力谦辞。政府所以毅然下令者，系因曹锟已发表赞成，故不再要求吴氏之同意。”“闻中央与曹锟协商结果，先由吴氏电劝湘军退出鄂境，如其无效，则惟有实力驱逐，弃机收复三湘，俾吴氏施行巡阅两湖之职责云云。”[12]

两湖巡阅使吴佩孚拟定了统治两湖的十四条计划，呈请北京政府核示。其内容如下：“（1）两湖巡阅使就职后，所有湘、鄂督军一律恢复其名称，湘总司令一职即将取消。（2）直军分驻两湖之兵额以4师2混成旅，原有巡阅使所辖之1师不在此列。（3）各军饷除积欠者归中央偿还外，其余均就驻在省担任之。（4）湘鄂两省军各准编制1师，充维持地方之责，其长官由政府任命。（5）湘鄂各设清乡总司令1员，以1师兵力担任之，其司令由巡阅使任免之。（6）湘鄂两省对于巡阅使署经费之补助每月各纳15万元。（7）湘鄂实行军民分治，军民两长均直辖于巡阅使。（8）湘省军队复杂，党系纷歧，应由统兵长官造册呈报巡阅使从事改编，以清眉目。（9）岳州綰股南北，为湘鄂之咽喉，应设置巡阅使署于该地，湘鄂两省当局应在岳州设一办事处，俾资承启之便利。（10）湘鄂当局巡阅使有任免特权，但事后必呈报中央。（11）湘鄂两省出纳应按每年预算造册呈送巡阅使署备核。（12）巡阅使每月出巡一次。（13）湘鄂两省会地方应各设一巡阅使办事处，以接受各项文件。（14）本条约应俟湘鄂两省当局签字后，即发生效力云。”[13][14]④关于吴佩孚所拟统治两湖的这则计划书，还有另外一种内容，除个别文句外，大致与此相同。兹全文摘录如下：“（1）两湖巡阅使就职后，湘省督军一职应即恢复，同时湘军总司令一职，即行取消。（2）直军分驻两湖之兵额，暂定为四师二混成旅，但巡阅使所辖各师不在其内。（3）各军军饷，除积欠应归中央偿还外，以后应由驻在省担负，以免中央乏款接济时，动遭掣肘之累。（4）湘鄂两省，暂时各编省防军1师，以维持各地方治安，其长官由巡阅使呈请中央任命。（5）湘鄂各置清乡总司令1员，由巡阅使任免之，所辖军队不得逾一师之数。（6）巡阅使署经费，应由湘鄂两省担负，每月各纳十五万元。（7）湘鄂实行军民分治，督军、省长均直辖于巡阅使。（8）湘省军队统系复杂，应由各统兵官造册呈报其组织内容于巡阅使，以便从事改编，以一事权而除隔阂。（9）岳州綰股南北，为湘鄂之咽喉，应设置巡阅使署于该地，湘鄂两省长官亦各设一办事处，俾资承启便利。（10）巡阅使有任免湘鄂官吏之特权，任免后再呈报中央。（11）湘鄂两省出纳，应按每年预算造册呈送巡阅使署备核。（12）巡阅使每两月周巡一次。（13）湘鄂两省省会，应各设巡阅使办公处，以便接收各项文件。”《吴佩孚自创新式巡阅使制度》，《晨报》1921-09-26（1）

吴佩孚新任两湖巡阅使不久，即因川湘战事发生，“对于两湖巡阅使虽早已行使职权，而对于使署之组织从未着手。”1922年2月初，川湘战事告终，吴佩孚决定正式组织两湖巡阅使署，特致电保定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筹划两湖巡阅使署组织事宜，“其组织地点，决定两湖巡阅使本署设于洛阳，汉口设一行署，岳州设一行署，汉口行署即就现在地址不动，岳州行署则俟洛阳组织就绪后，再行着手”，吴佩孚深知湖南局势不易处理，“即常驻洛阳，行使两湖巡阅使职权，并兼领直鲁豫巡阅副使”。“其所以设署于洛阳者，即系兼顾之意，汉口行署委副官长主持一切，岳州则须另觅相当人物。”因两湖巡阅使署组织费用巨大，吴佩孚特于2月2日致电湖北督军萧耀南，要求萧氏“招集留鄂旧部，急速到洛襄助一切”，以期在短期内组建成立巡阅使署[15]。1922年12月，曹锟策划总统选举问题，吴佩孚一度对此很是不满，甚以辞职相威胁，“大局未收束，而谈选举总统，余必退出两湖巡阅使，不负长江治安责任”[16]。

直到1922年底，两湖巡阅使吴佩孚对于湖南，实际上仍一直“未能行使职权”，在湖北则仅“设行署于汉口使署”，吴佩孚自己却“远在洛阳”遥制[17]。吴佩孚曾计划将巡阅使署移驻郑州，“嗣以某方面阻止，因归停顿”。12月底，吴佩孚为加强对两湖地区的军政控制，“决拟将巡阅使署由洛阳移驻汉口”，其主要考虑两点，即“（1）自任两湖巡阅使，对于湖南实际上迄未能行使职权，故拟移驻汉口，谋伸张实力于湖南，且于控驭长江，殊多种种之便利。（2）豫匪猖獗，此击彼窜，大本营常有警讯，胜之不武。”[18]与此同时，吴佩孚致电湖北督军萧耀南，拟将两湖巡阅使署移设汉口，派萧耀南进行筹备[19]。北京政府复电吴佩孚，主张将移署汉口事从缓，列举理由如下：（1）河南土匪尚未剿清，吴佩孚身为直鲁豫巡阅副使，自不能此时离豫；（2）吴自兼直鲁豫巡阅副使，当留驻河南以为军事协助；（3）湖南为自治之省份，倘两湖巡阅使骤然行使职权，湖南势必不仅不会承认，而且会引起纠纷；（4）汉口为华洋商贩云集之地，不宜军事大员重兵驻守[20]。

1923年10月，曹锟在贿选总统成功后，为消弭直系各派内部矛盾，于11月11日，以吴佩孚改任直鲁豫巡阅使，以鄂督萧耀南兼授两湖巡阅使[21]。12月3日，新任直鲁豫巡阅使吴佩孚，以完清“两湖巡阅使署旧有事项”为名，向财政部索饷200万元[22]。两湖巡阅使署每年应由中央拨给441612元[23]。吴佩孚任职仅两年有余，按中央财政预算，即便其间北京政府无丝毫拨款，该使署费用至多100万元，而离职前的索饷额数，足征吴氏之贪婪无度。

二、萧耀南时期两湖巡阅使

中央号令的颁下，虽使萧耀南有过走马上任的一度春风得意，但“以经费无着”。直至1924年7月底，萧氏仍未能组织成立巡阅使署。“关于军机紧要问题，随时就督署张月波参谋长咨询办理，关于重要文书，则交督署顾问程子端氏（程氏原任平政院评事，系萧电调来鄂，现住督署东楼）办理，余例行公文，系由督署各处课兼办”，萧氏曾请准以前任湖北陆军第1混成旅长潘守蒸为使署交际处处长，终因经费问题而“未设置椽属”。此时，湖南军政“实际上已隶中央”，萧耀南决定行使其两湖巡阅使职权，并“分别委员承办”，“特规定使署职官，编制单行条例，计设参谋、秘书、政务、交际、副官、军务、军需、军医、军法9处。参谋、副官、军务、军需、军医、军法6处处长，因难觅相当人才及经济关系，不另简派，就督署各该处课长加委暂行兼充，政务处长拟韩俊侯，秘书处长拟程子端，交际处长潘守蒸留任，各处处长以下职官，则遴调军省署椽属，委令承充，实行办公。应需专任人员薪俸及兼任人员夫马津贴暨一切公费，亦已预算，月需七千元之谱。另饬由督署军需课先行垫发，俟筹的款拨还。”萧耀南准备于8月1日正式成立巡阅使署，故特于7月25日责令督署庶务股主任李甲三订置两湖巡阅使署长方匾额，以备在“编制就绪”后，准时“悬挂督辕之首”[24]。然而，时局的复杂使得萧耀南未能遂愿，直至9月6日，萧氏才得在汉口举行两湖巡阅使署成立仪式。自中央政府发下任命令到正式挂牌成立，时近一年的难言的尴尬，终于当日消解，萧当日即“悬挂两湖巡阅使兼督军公署之门牌”[25]。巡阅使署正式成立后，“巡署即附设于督署内，各处科长亦多半由督署人员兼任”，但直到10月底，“各处课职员均未发薪”。萧耀南急图为部下筹款[26]，而此时的直系中央政府已在和奉系张作霖磨刀霍霍，无心考虑萧氏的难处。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后，直系垮台。一直由直系势力掌控的两湖巡阅使已难继续存在。12月11日，临时执政段祺瑞下令将两湖巡阅使缺裁撤[27]。

[1]赵恒惕等编.吴佩孚先生集传记[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1:347.

[2]命令[N].政府公报,1912-11-28(211).

[3]竞智图书馆编.北洋人物史料三种·李纯全史[M].台北:文海出版社,1971:205.

[4]钱实甫.北洋政府时期的政治制度:上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4:253-255.

[5]张建军.从蒙疆经略使到热察绥巡阅使——民国北京政府后期奉直两系对蒙古地区的争夺[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1).

[6]命令[N].政府公报,1920-06-14(1557).

[7]汤芗铭.直皖战后直系势力的扩张[M]//杜春和等.北洋军阀史料选辑:下册,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78.

[8]湖北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编.湖北简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492-493.

[9]杨文恺.孙传芳的一生[M]//政协天津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83.

[10]孙英.吴佩孚在武汉及其成败[M]//政协武汉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武汉文史资料:第13辑,武汉,1983:103.

[11]吴佩孚遥领巡阅说[N].盛京时报,1921-08-14(7).

[12]两湖巡阅使命下之吴佩孚[N].晨报,1921-08-10(2).

[13]吴佩孚收抚两湖之大计划[N].大公报,1921-09-22(1).

[14]吴佩孚自创新巡阅使制度[N].晨报,1921-09-26(1).

[15]两湖巡阅使之组织[N].大公报,1922-02-03(2).

[16]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白坚武日记[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396-397

[17]洛阳使署之两要讯[N].大公报,1922-12-20(2).

[18]两湖巡阅使伸张势力[N].大公报,1922-12-28(3).

[19]洛阳使署移汉之确定[N].顺天时报,1922-12-28.

[20]鄂人反对吴佩孚移驻汉口[N].益世报,1922-12-31.

[21]命令[N].政府公报,1923-11-13(2753).

[22]洛吴为两湖巡署索欠[N].大公报,1923-12-04(3).

[23]鄂省军队数目及饷项开支[M]//章伯锋主编.北洋军阀(第1册),武汉:武汉出版社,1990:147.

[24]两湖巡阅使署实行组织[N].大公报,1924-07-26(3).

[25]两湖巡阅使署成立[N].盛京时报,1924-09-09(2).

[26]两湖巡署之经费[N].大公报,1924-10-05(5).

[27]郭卿友.中华民国时期军政职官志(上)[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2:240.

Preliminary Study on the Hunan-Hubei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s in 1920s

ZHANG Jian-ju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Inner Mongolia Normal University,Hohhot,Inner Mongolia 010022,China)

The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 Ofce is one of the special local military and political organizations in the period of Beijing Government of Republic of China.Wu Peifu and Xiao Yaonan were appointed as Hunan-Hubei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s successively,and witnessed the rise and fall of ZhiLi warlords,which refect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setup of the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 such as creating a job to accommodate a person. There have been few studies on the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 system in the academia as of now.

The Hunan-Hubei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Wu Peifu;Xiao Yaonan

K258.4

：A

：1008-2395(2013)04-0037-04

2013-04-12

张建军(1974-)，男，内蒙古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内蒙古师范大学图书馆副馆长。主要从事民国北京政府军事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