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麻姑信仰与中华寿文化*
2013-03-19刘晓艳
刘晓艳
(厦门理工学院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4)
“五福寿为先”,健康长寿是人们的美好愿望。中国的寿文化丰富多彩,影响深远,道教在其中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道教的长生不老信仰和修身养性教义把中国人的长寿愿望演绎得淋漓尽致,并在此基础上建构起一个特殊的“寿仙”谱系,寿星、南极仙翁、彭祖、西王母、麻姑等都是道教神仙信仰中能给人们带来福寿安康因而广受崇奉的“寿仙”。
乾坤道异,男女有别,祝寿礼仪自然也不尽相同。一个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寿星图的差别:男寿星图画的是慈眉善目的南极仙翁,锃亮的脑门儿闪耀着吉祥福瑞;庆贺女寿则多用麻姑献寿图,与男寿星的老态龙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麻姑的形象却是一位妙龄少女,洋溢着青春、美丽和优雅的气息。同是寿仙,而性别的差异造就了男女寿仙形象如此强烈的反差。
一、麻姑元君的寿仙神格
麻姑信仰是道教神仙信仰的精彩个体呈现。杜光庭《墉城集仙录》称:“麻姑乃上真元君之亚也。”[1]在道教的女仙谱系中,麻姑被尊奉为麻姑元君,其仙班位次仅居圣母元君(玄妙玉女)和金母元君(西王母)等少数上仙之后,地位是非常崇高的。自魏晋时期《列异传》《神仙传》记述麻姑的仙异故事后,经唐代颜真卿《麻姑仙坛记》、宋代《太平广记》、元代赵道一《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等文学作品和道教经籍的不断敷演和宣扬,形成了信众广泛、香火兴旺的麻姑信仰。江西、安徽、山东、四川、湖南、湖北等地都有传说中的麻姑遗迹或者奉祀麻姑的宫观庙宇。如江西南城麻姑山、安徽宣城麻姑山、山东牟平昆嵛山(原名姑馀山)、四川灌县青城山麻姑洞、湖南衡山麻姑仙境等等,山以姑名,洞留仙迹,遍布大江南北的麻姑庙宇和仙踪遗迹充分体现了麻姑信仰的广泛影响。
尽管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各地的麻姑传说互有出入,但异曲同工,绝大多数麻姑传说都体现出寿仙崇拜的指向或意趣。其中,“沧海桑田”、“麻姑献寿”、“南岳飞升”等几则绚丽多姿的仙话一起赋予了麻姑作为女寿仙的神格,将麻姑塑造成了家喻户晓的女寿仙。
麻姑见证“沧海桑田”之变的仙话出自葛洪的《神仙传》。葛洪是道教文化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人物,《神仙传》也是重要的道教文献。《神仙传》中的《王远》一篇记述了神仙王远与麻姑于蔡经家饮酒聚会的故事:
王远,字方平,东海人也。……因遣人召麻姑相问。亦莫知麻姑是何神也,言:“王方平敬报,久不在民间,今集在此,想姑能暂来语否?”有顷,信还,但闻其语,不见所使人也,答言:“麻姑再拜,比不相见,忽已五百余年……”麻姑来时,亦先闻人马之声,既至,从官当半于方平也。麻姑至,蔡经亦举家见之:是好女子,年十八九许,于顶中作髻,余发散垂至腰,其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日,不可名字,皆世所无有也。入拜方平。方平为之起立,坐定,召进,行厨皆金玉杯盘无限也,肴膳多是诸花果,而香气达于内外,擘脯而行之,如松栢炙,云是麟脯也。麻姑自说:“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昔会时略半也,岂将复还为陵陆乎?”方平笑曰:“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2]59-61
沧海桑田,那是成千上万年的巨变。麻姑自从修炼成仙以后,已经亲历了东海三为桑田的轮回,并且正目睹着新一轮海中扬尘的演化。这是一种超越了生死极限同时也超出了一般人想象力的生命永恒!这样的永恒生命奇观是人们长寿愿望的极致体现,它不仅成为人们尊奉麻姑为寿仙的理所当然的原由之一,而且足以使麻姑在道教的寿仙谱系中脱颖而出。有趣的是,在一些地区的道教和民间传说中,即便是同为寿仙的彭祖和南极仙翁,在麻姑面前也因过于年轻而略有相形见绌的意思。彭祖虽然高寿八百春秋,但福建畲族则流传着麻姑戏称八百岁的彭祖为“小孩子”的传说,湖北九宫山等地则有“麻姑度寿星”的民间故事[3]。
然而更让人惊叹的是,千万年岁月和时空的变迁,竟然没有在麻姑本人的身上留下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沧桑。姣美的麻姑依然停留在她“十八九许”的花样年华,玉容惊艳,红颜长驻!长寿则难免苍老,年老则意味着韶华不再,玉颜衰逝。长生久视与青春美丽,二者常难以得兼,但麻姑的修炼成仙超越了这种二难境遇。所以,麻姑身上所承载的宗教文化和民间信仰的秘密,不仅仅在于她历经沧海桑田的生命长寿,还在于她同时获得了这种比长寿更宝贵的青春永驻。可以说,麻姑“沧海桑田”仙话正是以这一点深深打动并吸引着滚滚红尘中珍惜青春、热爱美丽的女性的无限遐思和深切向往。这也是麻姑作为女寿仙的神格的特殊性。
如果说“沧海桑田”仙话是麻姑被奉为寿仙的文化原点的话,那么,“麻姑献寿”则是麻姑作为寿仙的最有代表性的传说。相传农历三月初三是西王母的寿辰。每当此日,西王母都要在昆仑山上的瑶池仙境设下盛大的蟠桃会,宴请各路神仙。四海龙王、八方仙真、百花仙女都会云集瑶池,为西王母庆祝寿诞。这一天,麻姑带上她精心酿造的美酒,来到蟠桃会上,敬献给西王母以及与会群仙。西王母和众仙一边品尝鲜美的蟠桃,一边啜饮着香醇的佳酿,赞不绝口,其乐融融。麻姑酿制的美酒也被西王母赐名“寿酒”,成为蟠桃盛会上不可或缺的寿礼。“麻姑献寿”所献上的,既是一份凝聚着兰心蕙质的礼品,更是一片精诚深挚的祝福,为尊贵的主人献上了吉庆祥和,为瑶池仙境带来了欢乐逍遥。
我们知道,古代民间五十以后方作寿,此前都只是简单地过生日,而对于社会地位相对低下的女性而言,若非夫荣妻贵,便得母以子贵,大多数女性只有在儿孙满堂时因确立了在家庭伦理结构中相对尊崇的地位后才有可能享受到盛大隆重的庆寿典礼,而这样的女性在家庭伦理秩序中的尊荣位置也正如西王母在神仙世界的崇高地位。换句话说,每一个寿辰盛会上的女主角都是一个家庭世界里的西王母,欣然接受所有晚辈和亲友们的祝贺。所以说,“麻姑献寿”仙话很典型地体现了古代宗法伦理社会最基本的寿文化观念:为长者寿,尊长敬老。
若进一步分析,我们还可以发现,“麻姑献寿”仙话把西王母和麻姑两位女寿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结构模式,实际上隐喻着女性人生观念中两个根深蒂固却很难同时实现的愿望:尊贵荣华和青春美丽。即便是已经获得了尊贵荣华的社会地位的女性,她们的心灵深处也永远挥不去那个关于青春美丽的执着梦想。西王母与麻姑同为女寿仙,西王母是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而麻姑则是“十八九许”的妙龄少女形象。“麻姑献寿”仙话中的这一敬献仪式象征了女性的尊贵和美丽这两个心愿的互补,是中华寿文化特别是女寿心态的微妙体现。
麻姑“南岳飞升”、“佐治南岳”的仙话传说是对麻姑寿仙神格的进一步明确。传说麻姑在南岳衡山修道成仙后,西王母派使者青鸟前来邀请,于是麻姑从南岳飞升,去瑶池为西王母祝寿;另一种说法是麻姑先在江西建昌府南城县麻姑山修行得道,其后护送魏夫人云游到了南岳衡山,并在这里继续修炼,飞升成仙之后又辅佐魏夫人治理南岳,成为南岳治仙。两种传说都很明显地把麻姑的成仙得道与南岳紧密联系起来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寿文化成语。虽然关于这个“南山”究竟是哪座山历来众说纷纭,但长期以来人们多视此“南山”即南岳衡山。相传衡山乃炎帝所居,五行属火;而且衡山的主峰是祝融峰,祝融又是上古传说中的火神,五行中火对应南方,因此衡山亦称“南山”。又按星宿分野之说,南岳大地对应天上的轸宿,主生死长育,而且轸宿中的小星长沙星主长寿和子孙繁育,经过辗转引申,南岳衡山也被称为“寿岳”、“寿山”。唐宋以来,人们已较多地以“南山”、“寿岳”指称衡山。相传道君皇帝宋徽宗还曾为衡山御笔题写“寿岳”二字。明清时期的众多南岳文献里,“南山”俨然坐实南岳,“寿岳”也几乎就是衡山的代名词了。经过千百年的历史文化积淀,南岳衡山已经成为中华寿文化的一个大观园。麻姑“南岳飞升”和“佐治南岳”的传说,很明显地体现了麻姑寿仙崇拜和南岳寿文化的圆融和互塑,既丰富了南山寿岳的文化内涵,也强化了麻姑的寿仙形象,突出了麻姑信仰在寿文化领域的重要地位和深刻影响。
二、麻姑仙话的象征意蕴和养生智慧
麻姑仙话瑰奇动人,从道教和寿文化的角度观照,这些仙话传说包含着玄妙的宗教象征意蕴和深厚的养生智慧。
麻姑的形象就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话题。麻姑不仅美丽,还有一个身体特征不同凡响,就是她的那双巧手。《神仙传》载:“麻姑手爪不如人爪形,皆似鸟爪。”[2]62有学者指出,麻姑鸟爪形象的神话原型当与远古时期以鸟类为图腾的部族图腾崇拜有关。联系道教文化史来看,很多道教仙话都与上古神话渊源甚深,黄帝、西王母等大量的道教神仙皆从远古神话中演化而来,其神格和形象特征也会在不断的演变和重塑中有所去取增减,打上了鲜明的道教文化色彩。本文认为,麻姑的鸟爪形象在从远古神话到道教仙话的变迁过程中不仅被保留而且被强化的这一现象,是道教神仙谱系建构过程中刻意突出的一个象征符号。众所周知,道教追求修炼成仙,而得道成仙的境界被称为“羽化飞升”,因此道士也就有了羽流、羽士、羽客这样的特殊别称。从文化语言学的角度看,道士以“羽”自拟,追求羽化升仙,实际上体现的是先民希望通过精诚的自我修炼,能够超越现实的各种束缚,像鸟类一样在更广阔的天空自由翱翔。麻姑的鸟爪形象既暗示了其本来的羽族属性,也自然地体现了道教神仙信仰的飞升寓意。
不仅如此,麻姑的鸟爪形象与古代寿文化也有联系。《诗经》国风中的《鳲鸠》诗谓:“鳲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鳲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4]463-464正是以鸠鸟的意象表达幸福的愿望和长寿的祝福。汉代提倡孝道,给古稀老人颁发“鸠头玉杖”,以示尊崇。也就是说,鸟的形象在古代寿文化中被赋予了寿康尊崇的意义。受此影响,在早期的寿星图、彭祖像上,他们手上的那根拄杖也都饰以鸠头,后来的寿星图上虽然有把鸠头换成龙头的,但寿星的身边却一定少不了一只骞翮欲飞的仙鹤。寿星、彭祖和麻姑都是寿仙,鸠头、鸟爪和仙鹤在象征意蕴上也都若合符契。麻姑的鸟爪特征不仅衬托了麻姑形象的纤巧娇俏,也透露了她的寿仙神格。
在人们司空见惯的“麻姑献寿”图上,有两样被浓墨重彩精心绘饰的事物:寿酒和仙桃。两者都是道教和古代寿文化象征意蕴及养生智慧的生动体现。众所周知,酒是五谷精华,浓缩着中国人几千年的养生智慧。寿酒是古代寿文化中礼乐文明和养生智慧的复合。古人云:“酒以成礼”。为尊者长辈敬献一杯香醇的美酒并表达健康长寿的祝福,这是中华寿文化的一个经典情境,被《麻姑献寿》图以艺术的形式精彩地呈现出来。
在世界各国的宗教文化中,恐怕要数中国道教对酒的态度最宽容了,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不胜枚举、旖旎奇幻的酒仙传说。在道教的神仙信仰和养生修炼理念中,酒有丹性,饮酒、服食丹药或者以酒送丹可以葆元养真,轻身飞举。《神仙传》中本来就有麻姑和王远饮酒宴谈的记载,而随着这一仙话故事的流播以及饮酒养生观念的流行,女仙麻姑与酒的联系被固化定型并成为道教和民间寿文化中深入人心的养生观念。据唐代李肇《唐国史补》卷上记载:
李相泌以虚诞自任。尝对客曰:“令家人速洒扫,今夜洪崖先生来宿。”有人遗美酒一榼,会有客至,乃曰:“麻姑送酒来,与君同倾。”[5]
李泌与道教颇有渊源,被人称为神仙宰相,宦海失意时曾在南岳衡山栖真问道。唐肃宗还特地为李泌在南岳烟霞峰敕建“端居室”,供其怡养修炼。虽然李泌的言谈行事在严谨的史家著述中有虚诞之病,但从道教文化史的角度看,李泌的戏言则说明至迟在唐代,“麻姑送酒”已经成为奉道人士心中一种逍遥的生活方式或者说养生境界了。
江西南城麻姑山是道教的“丹霞宛陵洞天”。这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麻姑信仰的人文渊薮。南城的麻姑传说已被列入江西省第一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当地人把麻姑酒和麻姑米、麻姑茶合称“麻姑三宝”。麻姑酒是一种滋补性的药酒。传说麻姑掷米成丹,并撒在麻姑山上的神功泉内,配以茯苓、首乌、灵芝等仙草药物,经丹灶蒸熬而成佳酿。泉香酒洌,滋阴壮阳,是滋补药酒中的上品。《本草纲目》卷二十五载:“江西麻姑酒,以泉得名,而粬有群药。”[6]1558其他地方的同类药酒则因水质不及麻姑山神功泉而难与麻姑酒相媲美。在“麻姑献寿”传说中,麻姑酒得到瑶池群仙的交口赞誉,并被西王母赐封“寿酒”之名。“寿酒”于是成为民间寿诞必备的寿礼。著名京剧艺术家梅兰芳在其声名鹊起的时期曾将《麻姑献寿》的故事搬上京剧舞台。其中有一段传唱不衰的【西皮二六】唱段,把麻姑捧杯祝寿的情节作了精彩绝伦的艺术演绎:
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进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能增福命,饮一杯能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子寿比那南极天星。霎时琼浆都倾尽,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7]
无论是麻姑献寿仙话,还是《麻姑献寿》图,抑或《麻姑献寿》京剧,其中关于酒的意象,从本质上讲,都是民间饮酒养生观念和尊长敬老意识的神话转述。
寿酒和仙桃相映成辉,在寿文化的图景中相得益彰。明代小说《禅真逸史》第三十九回有这么一段有趣的情节:
张、薛二王舞罢,李谔喝采道:“二王剑法,天下无敌,四海不足定矣。”薛举、张善相逊谢。内侍即忙进酒,李谔又饮三斤。林澹然道:“李侍中诚为酒海,杜郎可无侑酒之物乎?”杜伏威道:“有。惟恐侍中不可口耳。”林澹然道:“他物不足为奇,惟鲜桃庶几下酒。”杜伏威走入殿中,步罡拈诀,口诵真言,只见风过处,现出两个青衣童,躬身道:“吾师有何使令?”杜伏威道:“今有天使李大人在此饮酒,无以为敬,可取仙桃二枚、麻姑酒一壶献来。”童子唯唯腾空而去,少顷,一个童子捧桃,一个捧酒,从空而下。杜伏威接了桃、酒,送与李谔,发付二童子去了。李谔惊异,问道:“童子何人?为何桃、酒从空而得?”杜伏威道:“此乃仙桃,非凡果也。侍中食之,可以延年;此酒亦是仙酒,侍中饮之,可以除病。二童子仙童也,适从蓬莱至此,今已归彼处矣。”李谔谢道:“下官有缘,得大王赐此仙品,感激不尽。”吃桃之味,香美异常,饮酒下咽,神气清彻,心中大喜。[8]
在这段小说情节中,饮酒、品桃的场景,分明已被描绘成不是神仙也胜似神仙的极乐享受了。上文说过,酒能养生益寿,那么,桃又是因何而成为与酒一样的寿文化符号的呢?
桃是我国最古老的水果品种之一,有悠久的食用和栽培历史。鲜桃香甜可口,细腻多汁,富含多种维生素、矿物质、果酸及微量元素,其铁的含量居各种水果之冠,是不可多得的世间美食。桃还有较高的食疗效果和药用价值。桃一身都是宝,桃汁、桃肉、桃仁、桃皮、桃毛以及桃树的根、茎、叶、花、果、胶都可以入药治病。所以在道教的养生修炼观念中,桃被视为一种仙果,食桃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如《神异经》载:“东方有树名曰桃,其子径三尺二寸,和核羹食之,令人益寿”。[9]《神农本草经》也称:“玉桃服之长生不死。若不得早服之,临死日服之,其尸毕天地不朽”。[10]在古代的巫术信仰中,桃乃“五木之精,仙木也”,具有“厌伏邪气、镇制百鬼”等不同寻常的神异性。[6]1751先秦时期便已盛行用桃弓、桃印、桃符、桃梗、桃人、桃橛、桃剑等桃木制品来祛邪祈福。后来,桃符的应用遍及民间百姓家,并被道教的符箓法术所吸纳、弘扬,桃木剑也成为道教法术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件法器,道教典籍中以桃禁魔的故事更是俯拾即是。因为桃的这些美食、药用价值和祛邪意义,所以古代的寿文化把桃当作一个长寿吉祥的象征符号。
桃不仅是长寿符号,古代中国数千年的妖娆桃文化对于女性似乎别有深情。桃花艳冠群芳,民间甚至有“无桃不成春”的说法。骚人墨客赞美桃花是“艳外之艳,花中之花”,“占断春光是此花”、“人面桃花相映红”。并由此借“桃腮”、“桃靥”比拟少女的脸颊和笑容,以“桃夭柳媚”形容女性的美貌。桃形似心,外观鲜丽,所以文学作品动辄以其比喻真诚的爱情和友谊,如《诗经·卫风·木瓜》诗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4]196-197《诗经·大雅·抑》也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4]986桃花灿烂展示了春天的妩媚,夏日的桃则以其硕果累累的形象让人爱慕欣羡。正如美丽的爱情应当走向幸福的婚姻家庭一样,桃也是婚姻美满、家庭和谐、儿孙满堂的象征。脍炙人口的《诗经·周南·桃夭》篇歌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4]14《本草纲目》卷二十九称:“桃性早花,易植而子繁,故字从木、兆,十亿曰兆,言其多也。”[6]1741桃成为古代女性“宜室宜家”美好形象的最佳代言。
桃的食疗效果和药用价值似乎也对女性有所偏惠。首先,桃以其滋润排毒、美容养颜的食疗效果备受女性青睐。据《本草纲目》等药典记载,食用鲜桃或者以桃“作脯食,益颜色”,可以消除“面上粉刺”,“令面光华”,食用桃花或者以桃花做羹汤能“令人好颜色”,使“面色莹白”、“面色红润悦泽如桃花”,“酒渍桃花饮之。除百疾,益颜色。”[6]1746其次,以桃根、桃叶、桃仁等与其他药物配伍可以治疗多种妇科和妇产科疾病如“妇人阴痒”、“妊娠下血”、“崩中漏下”、“妇人难产”、“产后身热”、“产后血闭”、“产后阴肿”、“产后秘塞”等等。[6]1744因此,桃实在是大自然惠赐给女性的美容妙方、养生佳品。
美酒养生,仙桃益寿,二者都是健康吉祥的象征,而桃之于女性,又具有如此深厚而别致的文化意蕴,所以,在为女性祝寿的时候,还有什么比献上一樽寿酒、数枚仙桃并敬呈一幅《麻姑献寿》图更能表达美好的祝愿呢?
三、结语
麻姑是美丽的女仙,而且是最美丽的寿仙。这位女寿仙的仙话传说中凝聚着丰富的生命意识、青春意识、女性意识和养生智慧,承载着人们健康长寿和青春永驻的美好愿望。
麻姑形象源出于道教,而光大于寿文化领域。麻姑形象的这一“双栖”特点根源于道教与寿文化之间相互融通的特殊性。仙道贵生,道教以长生久视为终极追求,以修身养性为基本教义,希望通过精诚的修炼来超越生命的时间局限和提高生命的现实质量,实现生命的最大程度的自由。从生命情怀这一点看,道教的教义与寿文化的理念是一致的。寿文化的核心内涵是健康长寿,健康长寿的愿望就是关于生命和生活质量的诉求。可以这样说,在文化层面上,道教与寿文化是双向同构的,道教的长生信仰和养生教义就是寿文化的宗教表述,而寿文化则是道教的民俗体现。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寿文化领域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被冠名为“寿仙”,来自道教的神仙谱系,穿越于道教文化和寿文化这两个特殊的文化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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