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宋元易学典籍中的易学书目及其目录学价值
2013-02-15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北京100089
●谢 辉(北京外国语大学 中国海外汉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作为我国的一门传统学术,易学在宋元时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大量的易学典籍纷纷涌现。这些典籍不仅在易学方面具有很高的价值,而且在目录学方面,其价值也极为可观。这一时期的学者们出于总结前代学术的需要,在撰述易学著作时,往往都会特辟一个部分来记述前代的易学典籍,其中较为典型者,宋代有冯椅《厚斋易学》中的《先儒著述》,而元代则有胡一桂《周易启蒙翼传》中的《传注》、俞琰《读易举要》中的《魏晋后唐宋以来诸家著述》,以及董真卿《周易会通》中的《古今名贤》。从目录学的角度来看,这些部分都已具备了易学书目的性质,并体现出较高的目录学价值。
1 易学专科目录的构建
所谓专科目录,即是“把某一专门学科有关书籍编制起来的专目”。[1]这种目录形式在宋元时期获得了很大的发展,但此前学者在谈到这一时期的专科目录时,大多只涉及史籍目录、子学目录、文学目录、金石目录等内容,而易学目录则很少有人提及。实际上,上述的冯椅《先儒著述》、胡一桂《传注》、俞琰《魏晋后唐宋以来诸家著述》、董真卿《古今名贤》,都可以视为较为完善的易学专科目录。这一论断主要基于以下四点理由。
首先,从内容来看,四家均在采集前代目录与自行搜集的基础上,集中著录了从古至今的大量易学典籍。如冯椅《先儒著述》,搜集《隋志》《唐志》《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中兴馆阁书目》等目录中的易类典籍,共收录自汉至南宋中期的易学著作130余家。胡一桂《传注》,所采者主要为“唐宋《艺文志》《唐五行志》晁氏德昭《郡斋读书志》、郑氏渔仲《通志》”,[2]同时又加以自行搜求所得者,总共著录自汉至宋末的易学典籍300余家。俞琰《魏晋后唐宋以来诸家著述》,其内容主要来自于“晁公武、陈振孙两家”,[3]所收易学典籍的时代由魏晋至宋末元初,共计130余家。董真卿《古今名贤》,则本之于胡一桂之《传注》,而加以损益去取,最终著录从汉代至元中期的易学著作约200家。这种对前代易学典籍的集中著录,使以上四者首先在内容上就体现出易学专科目录的特色。
其次,从著录典籍的方式上来看,四者对其所著录的典籍,大都作有提要或附注以概述其情况,这也使其带有了浓厚的解题目录的色彩。如冯椅在著录王安石《易解》时,即作如下形式:
王荆公《解》 《中兴书目》:《易解》十四卷。《读书志》云:《易义》二十卷。建本二十七卷。本朝司空王安石撰。安石字介父,临川人,始封荆公,后封舒王。有上下经至《杂卦》,外有《卦象论》,统解易象。《读书志》云:介父《三经义》皆颁学官,谓之“新经”,独《易解》自谓少作,不专以取士。故绍圣后复有龚原、耿南仲,三书偕行于场屋。[4]
在这一著录中,“王荆公《解》”为其所著录的著作;“《中兴书目》:《易解》十四卷”云云,为该书的提要;“《读书志》云:《易义》二十卷。建本二十七卷”一句,则为小字夹注。这种既有提要,又有附注的著录方式,鲜明地体现出了其解题目录的特色。其余各家的著录,虽然形式上不尽如冯氏之规范,但仍保持了解题目录以提要来概述所著录的典籍的基本特点。如董真卿在著录傅立《易学纂言》时作如下形式:
傅氏立,权甫,初庵。饶州德兴人。仕至正奉大夫、集贤院大学士,赠荣禄大夫、柱国、饶国文懿公。御赐宋金内府《易》书数千卷,以其意授同里王奕复初,摘其正大合理者一百二十家,彚为一编,名《易学纂言》,十八卷,无《系辞》以下。元贞乙未自序。[5]
此处董氏的著录,乃是用一段文字将作者情况与著作情况进行总体叙述,而其所要著录的典籍,即包含在这一段文字中。书名和提要混于一处而不分,从形式上来看显得较为随意一些。但就其内容来看,则与一般的解题目录中的提要并没有太大区别,完全可以视为解题目录的另一种形式。这种对解题目录形式的采用,也使得冯椅等四人的著作,在体例上更加接近于目录著作。
再次,从典籍的编排方式来看,四家在排列所收录的典籍时,大都有一定的规范,其编排也大多较为细致,符合专科目录的规范。例如,胡一桂在《周易启蒙翼传》的《传注》篇中,即将所搜集到的易学典籍,按时代划分成“周汉”、“魏吴”、“晋”、“宋齐梁陈元魏”、“唐附五代”、“宋”等六个部分。在“宋”之后又设“宋不记何朝者”,著录产生于宋代,而具体朝代不可考的著作;又有“《艺文志》不载姓氏者”,著录《宋中兴艺文志》中有书名而无作者的著作;“郑氏《通志》不载何代者”,著录《通志·艺文略》中时代不可考的著作;“杂见旁证”,著录冯椅《先儒著述》中列出的著作无考的学者。冯椅之《先儒著述》,虽然没有像胡一桂那样,对所著录的典籍进行明确划分,但从其整体来看,则似乎暗分为两个部分。自“关子明《传》”以上,著录的是对《周易》进行注解的较为正统的著作;而自“关子明《传》”以下,则主要著录非《易》之本旨的一些易学支流著作,如筮法、易图、数学之类。其余的俞琰、董真卿二家,对典籍的排列则主要依据时代先后,早出者在前、晚出者在后,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由此可见,冯椅等四家对易学典籍的著录,并不是简单地将所搜求到的典籍堆积于一处,而是进行了较为认真的整理与编排,使其著作成为较为规范的易学专科目录。
最后,四家在编制目录的过程中,还对易学专科目录的功用产生了一定程度的理论认识。这一点同样集中表现在胡一桂之《传注》中。按照胡氏的论述,其编制易学专科目录的作用主要有两点,一是著录前代的佚书,二是总结前代易学发展大势。对于其第一方面的作用,即著录佚书的功用,胡氏叙述说:
愚合唐宋《艺文志》、《唐五行志》、晁氏德昭《郡斋读书志》、郑氏渔仲《通志》所载《易经》注解,及愚收拾所得,在诸《志》外者,互相参订,件列于左,通计三百余家。有见之者曰:其间往往固多有其义而亡其辞。愚应之曰:岂唯是哉!辞义俱亡者,且不止过半矣。然而儒先苦心劳思,神交羲文周孔于数千百载之上,而为之辞者,固不幸影响无存,至于今日,乃复得彚登简册,将昭示海内,使观者景慕慨想,欲一伏诵而不可得者,甚于其书之存者焉,岂不犹愈于人与辞义俱湮没而无闻者哉![2]
此处胡氏提出,其所编制的易学专科目录的一个重要功用,即是著录前代“辞义俱亡”的佚书,使其能够在目录著作中留下一定的线索,不至于“人与辞义俱湮没而无闻”。可见,胡氏对目录著作保存佚籍的作用,是有着较为清楚的认识的。而对于易学目录的第二个作用,即总结前代易学发展大势的功用,胡氏的认识也较为明确。在《传注》篇末尾,胡氏首先概述了其编制易学书目的过程,而后在此基础上归纳出前代易学著作的总体特点:
大抵义理文辞胜,发挥卦爻象数变占者,寥寥间见。魏晋以下,谈玄无庸论矣。[2]
按照胡氏的看法,其所著录的300余部易学著作,大多数都偏重于疏通文意、讲明义理,对《周易》象数之学进行讨论者很少。特别是自魏晋之后,王弼之玄学易盛行,学者们溺于谈玄,象数之学更无人问津。这一看法是否正确,姑且置而不论,值得注意的是,这种重义理而轻象数的特点,是胡一桂通过对前代易学著作的著录而总结出来的,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因目录以求学术的目的。
总之,通过以上四个方面的论述,可以看出,冯椅等四家的著作,在内容上广泛著录前代易学典籍,在形式上体现出解题目录的特色,在典籍的编排上较有条理,此外对其著录易学典籍的作用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从各方面来看,都符合目录著作的标准,应该被认定为易学专科目录。这一认定在专科目录学史上,可以说具有重要意义。此前学者在讨论专科目录中的专经目录时,大多以清初全祖望《读易别录》为始。如姚名达先生即说:“其专录一经之书者,雍乾间,有全祖望之《读易别录》。”[6]但实际上,《读易别录》著录的只是前代目录中“名虽系于《易》而实则非”[7]的著作,如纬书、占筮、天文、律历、医家、道家之流,其目的在于将这些依附假托于《周易》的著作,从易学的范围内剔除出去,而并非是对前代所有的易学著作进行全面著录。同时,其著录典籍时仅用附注,而未撰写提要,也使其体制稍欠完备。相比之下,冯椅等四家易学专科目录的出现,一方面使得专经目录诞生的时间由清初提前到了南宋,另一方面,其对前代易学典籍的广泛著录与提要的撰写,又使其显得比《读易别录》更加完善。其在专经目录发展历史上的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2 易学典籍提要的撰写
提要是目录著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它通过简短的文字概述一部典籍的内容与作者的大致情况,并评价其特点与不足,可以说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宋元时期,冯椅等人在编制易学专科目录时,同样也很重视对提要的撰写,其目录学价值的另一个方面,也正在这些提要上体现出来。
从内容上来看,冯氏等四家著作中的提要,并非全部由其自撰,有不少都是沿袭自《崇文总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中兴馆阁书目》等前代目录著作。如冯椅在著录《周易正义补阙》时,即引《崇文总目》曰:“不著撰人名氏,自谓禆颖达之阙,盖出于近世云。”[4]而俞琰在著录阮逸《易筌》的时候则说:“太常丞建安阮逸天隐撰《易筌》六卷,每爻各以一古事系之,颇多牵合。”[8]与《直斋书录解题》的记载完全相同,可见当是转录自《直斋书录解题》。但除了直接采用前人已有的提要之外,冯氏等人所自撰的提要数量也不少,其内容约可分为以下六类。
2.1 记序跋
冯氏等四家在撰写提要时,很注重对所著录的易学典籍的序跋的采录。例如,冯椅在著录兰廷瑞《渔樵易鉴》、赵善誉《易说》、关子明《易传》等著作时,都摘录了其序言。胡一桂在著录东乡助《周易物象释疑》、陆希声《易传》、陈抟《易龙图》、郑刚中《周易窥余》、曾穜《大易粹言》、刘弥邵《易藁》等书时,均采录了其序文;于麻衣道《正易心法》、李椿《观画所见》,则载朱子之跋,李衡《易义海撮要》载周汝能、楼锷跋,魏了翁《周易集义》载方回跋。此外,对东乡助、宋咸、白云子、王皙等人所著之书进行著录时,还登载了蔡攸进书的表文,于张行成所著诸书,则载其《进易书状》。俞琰亦于李心传《丙子学易编》载其自序,于项安世《周易玩辞》摘录乐章之跋。此外,有时其虽不采序跋原文,但却会注明所著录的易学典籍有无序跋,以及序跋的撰者和年代。如董真卿在著录张清子《周易本义附录集注》时,即注明其有“大德癸卯自序”;[5]而在著录胡炳文《周易本义通释》时,则注明其有“延祐丙辰大梁郭郁序”。[5]由于序跋通常都能反映出一书的大致内容、学术特点、作者情况、成书时间等信息,因此在提要中登载一定数量的序跋,或注明序跋的情况,无疑会增加提要的学术性。
2.2 记作者
总体而言,宋元四部易学书目对作者的情况都较为重视,在此方面常常有较为详细的记述,其内容一般包括字号、籍贯、仕履,有的还记载其学术渊源与其他著作。如冯椅记李光曰:“庄简名光,字泰发,谥庄简。绍兴中谪岭南,著书十卷,自号读易老人。淮漕钱冲之序其后云。其学自刘元城,元城名安世,字器之,学于司马君实。”[4]胡一桂记徐直方曰:“初特补迪功郎,咸淳三年进《易解》,后除正言、江东宪。名直方,字立大,号古为先生。父讳元杰,绍定壬辰状元,尝从董盘涧学。”[2]俞琰记吕大圭曰:“温陵吕大圭,字圭叔,自号朴卿,泉州德化人……淳佑丁未黄甲及第。”[8]董真卿记熊禾曰:“熊氏禾去非,勿轩先生,晚号退斋,建安人。登宋咸淳甲戌第,迪功郎,邵武军司户。其学得之徐进斋及永嘉刘敬堂。经济之学有书四篇,曰农、礼、刑、兵,藳粗定而无传,今所行世者,《标题四书》及此《易说》数段。又有《诗选正宗》等编,杂文多见《翰墨全书》。”[5]这些著录保存了大量有关作者生平的资料,也成为后人考证相关人物的重要依据。
2.3 记版本
与对作者生平的著录相比,冯椅等四家对所录之书的版本情况记述得较少,但也有一定程度的涉及。如冯椅在著录李宏《易解》时即曰:“蜀合小舟、芸阁三家解刊之,共三十卷。”[4]此即注明了蜀本《三家易解》的版本情况。胡一桂在谈到陈瓘《易说》时,先引冯椅之说,以其书名为《易全解》,且不止一卷,而后自加按语曰:“刊本只题云《了翁易说》,亦不分卷。其子正同,绍兴十二年知常州,刊于官舍。”[2]亦是对陈氏之书版本的记述。俞琰在记吴如愚《准斋易说》时,则说:“德祐以来,刊板尚存,今在平江严达夫家。又有《准斋明象》一卷,嘉熙元年,门人王致远既板行矣,淳佑壬寅,临川罗愚重刊于广西漕司。”[8]此是因谈及 《准斋易说》,而并及 《准斋明象》的两个版本。董真卿记魏了翁《周易集义》时亦说:“仲子克愚知徽州,刊于紫阳书院,至元戊子补刊。”[5]记明了魏氏之书的初刻本和补刻本。这些对版本的记载,虽然内容相对较少,但由此可以看出,冯椅等人对版本问题还是给予了一定程度的关注,而其记载也成为后人考察相关著作版本的重要资料。
2.4 辨真伪
对于前代易学典籍的真伪问题,冯氏等人也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并在其所撰写的提要中反映出来。例如,冯椅即曾经在提要中,对关朗《易传》的可靠性提出怀疑说:“其篇目并文,不见所谓‘疑筮’者,亦无残阙,说《易》亦非本指,恐伪托之者也。未知馆阁所藏,有无异同。按:《隋志》不录,亦可疑也。”[4]此即从多个方面指出关朗《易传》的可疑之处:首先,据前代的相关记载,关氏曾著《疑筮论》数10篇,此即所谓《易传》,但今本则无;其次,关氏书原有残缺,但今本则为全本;再次,从其书的内容上来看,其解说又多非《易》之本旨;最后,考之于《隋志》亦无著录。因此,关氏《易传》就很有可能是后人伪托之书。而胡一桂则引用晁说之、孙坦、程迥三家之说,对《子夏易传》的真伪进行了考辨。综合三家之说可以得知,《子夏易传》的作者或为唐代张弧、或为汉代杜邺,但并非孔子之弟子卜商;同时,宋代所流传的《子夏易传》,又并非是前代旧本,而是“近世有陋儒用王弼本为之注,鄙浅之甚,亦托云子夏”。[2]这些对伪书的辩驳,数量虽少,但都显得有理有据,也成为后代学者所普遍采信的说法。
2.5 叙要略
冯氏等人在撰写提要时,还注重将每部易学著作的大致内容,或其最值得注意的一些易学观点撮要载入其中。如冯椅在著录閭丘昕《二五君臣论》时,即叙其要略云:“其说谓卦以六爻而成,而二,臣位也,五,君位也。六二九五,君臣之正体也。若以阳居阴为九二,则臣有时而失之强;以阴居阳为六五,则君有时而失于弱。”[4]胡一桂在著录杨简《己易》时,亦在阅读其书的基础上概括其大旨说:“愚尝见其书,只作一大篇,自包羲氏一画阳一画阴论起,至八卦六十四卦爻辞。大要谓《易》者己也,以《易》为书,不以《易》为己,不可也。”[2]俞琰则在记黎立武《周易说约》时,着重记其大衍之数之说曰:“太极一,两仪三,四象十,八卦三十六,总为五十,是之谓衍。”[8]对税与权《易学启蒙小传》,则记其先后天卦两两相对之说曰:“先天卦以对待观,图虽列左右,而画皆十八;后天卦以反复观,经虽分上下,而卦皆十八。《周易》一书,始终反复,二二相偶者,文王以两卦十二爻,互观阴阳之消长,祸福之倚伏,孔子盖于《杂卦》发之。”[8]此段话实际基本来自于税氏之书的原文,俞氏取之,正因为其集中代表了税氏的易学观点与特色。
2.6 作评价
除了以上所述的几方面内容之外,冯氏等人所撰写的提要,还有一个值得重视的地方,即是在深入研究所著录典籍的情况下,在提要中对该典籍作出评价。例如,冯椅即曾评论郭忠孝与其子郭雍的易学著作说:“窃谓郭氏虽尝学于伊川之门,而其学不著,至其子自相祖述,为一家之学,未为无得于《易》,而非复伊洛之旧。”[4]俞琰亦评论王埜翁著作中的阳虚阴实之说曰:“但谓阳虚阴实,则失之矣。”[8]而在胡一桂的《传注》篇中,评论前代易学典籍的内容则尤为丰富。如其论刘牧《易数钩隐图》时说:“自易置河图洛书二图外,余皆破碎穿凿。”[2]论朱震《汉上易传》则说:“观其取象,亦甚有好处,但牵合走作处过多,且是文辞烦杂,使读者茫然不能晓会。”[2]论李觏《易论》说:“不过文义之学,象数大概乎其未有闻也。”[2]论钱时《周易释传》曰:“案其书文辞虽明,而意义亦浅略,不及象数,释物理间有可采者。”[2]这些评价虽然大多都只是只言片语,但却往往能够准确地抓住所评论的著作的优点与所存在的问题,其价值是不能忽视的。
以上即是冯椅等人在编制易学书目时,撰写提要的大致情况。由此可以看出,冯氏等人所撰写的提要,一方面内容全面丰富,就资料性而言,无论是与宋元时期任何一部解题目录相比,都显得毫不逊色;另一方面,由于冯氏等四人本身都为易学家,故而其所撰写的提要,能够对所著录的易学典籍的内容与观点,作出更为深入的剖析和评价,其学术性甚至要高于一般的综合类目录的提要。因此,这种资料性与学术性兼具的提要,可以说具备了极高的目录学价值。通过分析这些提要,可以极大程度地补充前代目录著作的不足,或纠正前代著作之失。例如,清代朱彝尊《经义考》曾著录“青城山人《揲蓍法》”一书,但仅据《宋史艺文志》注曰“一卷”,[9]而未考得其书的更为详细的情况。而冯椅则于《先儒著述》中著录了此书,并且撰有简略的提要曰:“序云:广政壬戌岁,青山人以阛阓揲蓍法鄙俚乖违,故依正经及注疏集出。广政,孟蜀年号也。”[4]由此可知,此书的作者青城山人,为五代时期的后蜀人;其书撰成的时间在广政二十五年(962);其书的内容主要是为了辨正当时世俗错误的揲蓍法,而从《周易》经传及注疏中采出与蓍法相关的部分而形成。这就实现了对《经义考》的补充。又如,陈乐素先生著《宋史艺文志考证》,于《宋志》“刘牧郑夫注《周易》七卷”一条下加按语曰:“‘夫’当作‘夬’。上文已有刘牧《新注周易》十一卷,此处‘刘牧’二字衍。”[10]但考冯椅《先儒著述》,则有“刘郑注《周易》”一条著录,其提要曰:“集刘牧、郑夬二家所注。”[4]由此可知,《宋志》所著录者,乃是集刘、郑二家之注而形成的一部著作,“刘牧”二字实不衍。这就实现了对《宋史艺文志考证》的辨误。冯椅等人所撰写的提要的价值,由此也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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