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订补八则

2013-02-15王志双厦门大学图书馆古籍部福建厦门361005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3年7期

●王志双（厦门大学图书馆古籍部，福建厦门 361005）

柯愈春先生著《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1]一书（以下简称《清集提要》），是一部著录现存清代诗文别集的大型工具书。该书取资广泛，搜罗宏富，收录了上自明末、下迄民初有诗文别集传世者19700余家，作品40000余种，对于清代学术尤其是诗文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笔者近年因参加《中国稀见史料·厦门大学图书馆藏稀见史料》的整理出版，在取资《清集提要》的同时，也对其进行了部分的核实，发现偶有疏误。本文仅就笔者所见，结合厦门大学图书馆藏书，略举数端，考辨如下，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教。

一、柯辂

《清集提要》第937页著录《淳庵未刻稿二卷》《淳庵文集六卷》，柯辂撰。云：“辂，字茂莪，号淳庵，福建晋江人。乾隆四十二年举人，历官永定等县训导。卒年六十八……付梓者有《淳庵文集》六卷，嘉庆间刻，福建省图书馆藏。”

按：此著录疏误有五。

其一，误其字“瞻莪”为“茂莪”。《国朝诗人征略二编》[2]卷三九及（道光）《重纂福建通志》[3]卷二三九的《柯辂传》均载：“柯辂，字瞻莪，号淳庵，福建晋江人。”此应为作者失校也，当改。

其二，收其别集之书名、卷数、版本有误。《清集提要》云：“《淳庵文集》六卷，嘉庆刻本，福建省图书馆藏。”经查核，福建省图书馆所藏为《柯淳庵诗文集》十二卷，清嘉庆十四年（1809年）邵武樵川学舍木活字本，故当改。

其三，失收其别集《淳庵诗文集》[4]存20卷，嘉庆二十四年至道光十年（1819～1830）稿本，厦门大学图书馆收藏。因作者年迈，此稿本编纂未竣，故卷次紊乱，又因辗转流传，或致散佚。就寓目者而言，尚存卷次有：卷首序文五篇；《淳庵诗文集目录一》；《〈家居草〉〈公车草〉》《晏湖宦游草》《都门旅寓草》《安仁宦游草》《归田草》《里居养草》等诗八卷；此外尚有文十卷计138篇。据《淳庵诗文集目录一》与现存卷帙，可判定为散佚者有：第一卷《家居草》、第四卷《丹诏宦游草》、第五卷《武峦宦游草》、第六卷《樵川宦游草》。关于柯辂早年及在诏安、台湾、邵武各地经历，于《淳庵诗文集目录一》可窥一斑。该诗文集为我们研究柯辂提供了第一手的详备史料。

其四，失考其生年，言其卒年68亦误。关于柯辂生卒年，《清代人物生卒年表》[5]第562页著录为“（1757年互）”，依据是《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6]第24册嘉庆十八年（1813）履历折中有关柯辂的三条记载，由嘉庆十八年柯辂年57推算而得出。

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应为研究清代人物传记的可靠史料，但因应选官员有虚报年岁的现象，加之验看官员的失职，也会有一些错误。官方履历年龄与实际年龄不符，古已有之，至南宋时有“官年”、“实年”之说。通过仔细披检厦门大学图书馆藏柯辂手稿《淳庵诗文集》内的诸条作者自述，考证出了其确切生辰为乾隆十年（1745）十二月二十七日。如卷二十五《淳庵年谱自序》中，柯辂言自编年谱“始自乾隆乙丑（十年，1745）余诞生之年，逮嘉庆甲子（九年，1804），为年谱一编”；卷十六《勉学堂联句诗序》：“淳庵为永定教官五年，乾隆乙卯（六十年，1795）十二月二十七日诞生之辰，年五十有一。”亦可由卷三十《赠考抱璞公、赠妣节慈杨太孺人合葬墓志》，“吾父之殁……辂八岁……父生康熙庚寅年九月初八日午时，卒乾隆壬申（十七年，1752）七月二十日戊时”的记载推断得出。另其在所撰诗文中，多处提及自己的年龄，如《道光己丑（九年，1829年）春日自题》载：“耄蠢庸夫八十五，毕生出处皆辛苦”，等等。

关于柯辂的卒年，无明确记载，只有《（道光）重纂福建通志》卷二三九言及柯辂“穷年著述，至老不衰，八十六卒”。不知何据？在《淳庵诗文集》中，收有其道光十年（1830）所作诗数首，如《里居养草》之《道光庚寅（十年，1830年）人日夜枕上偶成二首》之一：“读书千卷村愚子，痿痹十年病废人。暮齿八旬今又六。所生真忝不才身。”其中最晚的诗为道光十年（1830）四月十八日为庆祝同年何瞻庭71岁诞辰所作。由此推断，柯辂的卒年应在道光十年或此后，确切年月不详，享年86岁或更长，绝非68。

其五，对柯辂生平仕历的记载过于简略，语焉不详，笔者通过仔细阅读《淳庵诗文集》，钩沉稽索，将柯辂的仕历增补如下：乾隆四十二年（1777）中举人，五十六年（1791）冬，任永定县训导。嘉庆二年（1797）夏，移教诏安。四年（1799）六月，调任台湾府嘉义县训导。六年十二月，署台湾府彰化县教谕。九年（1804）春，调任邵武县教谕。十八年（1813）秋，任安仁县（今江西余江县）知县。二十四年（1819），致仕，留滞安仁县紫云驿馆近二年。道光元年（1821），因身患痿痹左半身偏废之病返乡。道光二年（1821）四月，部选永安县教谕，以病不赴。四年（1823）至七年（1827），任泉州清源梅石书院山长。

二、龚维琳

《清集提要》第1322页，著录《芳草堂诗赋拾钞》二卷，龚维琳撰。云：“龚维林，字春溪，福建晋江人。”

按：此小传疏误有二。其一，失考其生卒年。陈庆镛撰《籀经堂类稿》[7]卷二十二《故翰林院编修湖南提督学政龚君墓志铭》载：“君龚氏讳维林，字承研，号春溪……卒年四十有六，时道光十有七年夏四月初五日。”由此可知其卒年为道光十七年，即1837年。按照古人以农历计虚龄的传统习惯，逆数四十六年，知其生年为乾隆五十七年（1792）。其二，误其号为字，而失其字。其准确字号应为“字承研，号春溪”。

三、黄宗汉

《清集提要》第1411页著录《黄尚书全集》不分卷，黄宗汉撰。云：“宗汉生年不详，卒于同治三年（1864年）。字季云，号寿臣，福建晋江人……此《黄尚书全集》不分卷，黄贻楫辑，稿本，二十二册，厦门大学图书馆藏。”

按：此小传疏误有二。

其一，其别集《黄尚书全集》书名不确，经查阅厦门大学图书馆藏本，当依照首卷卷端著录为“《晋江黄尚书公全集》”。[8]

其二，失考其生年。由《乙未科会试同年齿录》[9]记载：“黄宗汉，字季云，一字坡友，号寿臣。嘉庆癸亥年八月十八日吉时生。”可确知其生辰为嘉庆八年（癸亥，1803年）八月十八日。这在《晋江黄尚书公全集》中亦可得到印证。如《赠朝议大夫户科给事中加一级前龙溪县训导退岩先兄墓志》载：“己巳（嘉庆十四年，1809年）丁先府君忧……府君之没也，家无植垅。先大父有遗庶姑母未笄，诸弟妹四人，惟宗洽已授室，次妹未笄，宗源甫十一岁，宗汉甫七岁。十口之家嗷嗷待哺，兄不以贫窭为累，励志于学。”己巳为嘉庆十四年（1809），逆数七年，知其生年为嘉庆八年（1803）。如《两浙舆颂》中郑黼升撰《甲寅仲冬寿臣节帅大人荣膺川督之命自浙启行谨呈七律六章恭送台旌敬求钧政》之二：

斗野星临甫驻轺，龙门多士快舒翘。钞胥遍挹廉泉润，试卷匀沾惠泽饶（公至浙即监临秋闱，捐廉一千，分赏誊录人等。闱中朱卷俱得认真清缮，多士均感）。节拥湖边重膏雨，筹添海上正生潮（是年八月十八日为公五秩庆辰）。庸材落孙山外，未与群仙会九霄（升卷蒙荐）。

其注文“是年八月十八日为公五秩庆辰”，亦为断定黄宗汉生辰之佐证材料。“是年”应为咸丰二年（壬子，1852年）。咸丰二年七月，黄宗汉由云南巡抚调任浙江，到任伊始，正值乡试（秋闱）举行，即为监临官。这在其撰《壬子浙江武乡试录前序》中可得到证实，“皇上御极之二年，岁纪壬子举行文武正科乡试。臣黄宗汉仰承恩命由甘肃藩司擢抚云南，调任浙江。秋七月驰履任即值文闱，九月中旬监临竣事。冬十月武场届期，臣循例典试”。咸丰二年（1852）八月十八日为黄宗汉五十岁诞辰，由此逆数五十年，更进一步证实其生辰为嘉庆八年（1803）八月十八日。

四、郭传璞

《清集提要》第1590页著录《金峨山馆集》郭传璞撰。云：“生于道光三年（1823），卒年不详。”

按：其生年系柯愈春先生据王时蕙撰《抱泉山馆文集》[10]卷一《与郭晚香同年书》：“足下今年六十有一，仆四十有九”，由王氏生于道光十五年（乙未，1835年），推断而得知。《清代朱卷集成》[11]第254册、第236页郭传璞之履历载“郭传璞，字恬士，号晚香，行一。生道光癸未（三年，1823年）八月二十九日吉时，同治丁卯（六年，1867年）科举人”。由此可断定其生于道光三年（1823）。前后二则记载可以互证。其卒年，据《（民国）琼山县志》[12]卷二十三《官师志》之《郭传璞》载：“朱道采创建五公精舍，以经史词章课士，聘主讲席。传璞渡海来琼，携书万卷自随……主讲二年，士论翕然称之。卒于讲院，年七十五。”由其生年顺数七十五年，可知其卒年为光绪二十三年（丁酉，1897年）。

五、龚显曾

《清集提要》第1691页著录《薇花吟馆初稿六卷、续稿六卷》，龚显曾撰。云：“字咏樵，号薇农，福建晋江人。同治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按：龚显曾乃龚维琳嫡孙，此小传疏误有二。

其一，其生卒年失考。据《清代朱卷集成》第25册第239页龚显曾履历载：“龚显曾，字毓沂，号咏樵，又号薇农，道光辛丑年五月初五日吉时生。”知其生于道光二十一年（辛丑，1841年）五月初五日。据其内兄陈启仁撰《咏樵龚君墓志铭》[13]载：“（龚显曾）触暑遘疠，抵省数日而病，竟不起，盖[道光]十一年七月十有四日也。计其在世岁月，仅四十有五稔耳，悲夫！”知其卒于光绪十一年（1885）七月十四日。

其二，混淆其字号，把其号“咏樵”误为其字，而将其字“毓沂”疏漏。其字号当订补为“龚显曾，字毓沂，号咏樵，又号薇农”。

六、范濂

《清集提要》第1793页著录《世守拙斋诗存》四卷，范濂撰。云：“濂生于道光二十六年（1846），卒年不详。字镜川，一字镜川，浙江山阴人。所撰《世守拙斋诗存》四卷，光绪二十一年洪都刻，首都图书馆藏。”

按：此条著录疏误有三。

其一，失考其卒年。章乃羹《观山文稿》[14]卷九《范镜川先生墓表》载：“先生姓范氏，字禹门，号镜川，晚病聋，自署聋丞……卒于清光绪三十一年，春秋五十有九。”据此可知其卒于光绪三十一年，即1905年。

其二，疏漏其字“禹门”，且误以其号“镜川”为字，遗漏其号“聋丞”。其字号当订补为“字禹门，号镜川，晚号聋丞”。

其三，失收其别集《如何是可斋外集》[15]二卷，光绪二十二年刻本，厦门大学图书馆收藏。是书内封题“聋丞游戏之作”，正文前有光绪丙申聋丞所作《叙》，卷端题“鉴湖聋丞撰”。全书分上下二卷，上卷收古今体诗174首、词17首；下卷收南北曲6套、赋1篇、尺牍30封、铭18则、文3篇。范濂在《叙》中自谓“平日诗文尚罕留稿，游戏之作更无论矣，而门人辈颇有录存者，辄自编辑，以灾枣梨，既成示余”。是书卷末职衔名作“门人罗传珍沛乡编录，裘良砺斋校字，沈祖洛幼桥授梓”。《范镜川先生墓表》亦载：“高足弟子绍兴罗传珍钝庵搜集遗著，刻有《世守拙斋诗词》、《如何是可斋外集》等行世。”故可进一步断定《如何是可斋外集》为范濂别集。而《清集提要》失收，当增补。

七、陈国仕

《清集提要》第1807页著录《丰州集稿》十五卷，陈国仕撰。云：“作者为福建南安人，此集稿本，厦大图书馆藏。”

按：此条著录疏误有二。

其一，对陈国仕的介绍极为简略，失考其生卒年。今据《南安文史资料》[16]等资料增补如下：陈国仕（1850～1924），字谷似，号璧堂，福建南安人。家富藏书,达两万余册，藏书室名“天白阁”。幼受父兄熏陶，孜孜研读，不慕名利，早年捐纳为监生，中年时设馆于马来西亚立教书数年，入浙江嘉兴乍浦海防署幕，曾任丰州书院山长。生性爱好金石篆刻和书法，篆刻古朴遒劲；隶书方正谨秀；楷书端庄盈朗。其著述有《丰州集稿》《璧堂钱谱》《泉钞》《藏略考》等。

关于陈国仕生年，有的记为咸丰元年（1851），有的记为咸丰三年（1853），均误。据王念修编、陈国仕抄《春秋书法汇钞》中陈氏的两则题识可知其确切生年。

据陈国仕自言宣统二年（1910）时年61岁，可知其生于道光三十年（庚戌，1850年）。

其二，总集误为别集。《清集提要》以收录个人诗文集为务，但偶有误收。《丰州集稿》[17]十四卷，首一卷，光绪三十四年（1907）稿本，即为其一。陈国仕崇拜泉州历代名贤，广泛搜求其诗文，举毕生精力辑录《丰州集稿》。其在《例言》中曰：“八闽文字皆祖于四门先生，四门先生，邑贤也，自唐而降，代有名人，其文字湮没岂可胜计？于兹而辑，诚万烛光中仅分一点，奚堪再缓！”足见其抢救邑中文献之殷切。“所辑自唐以迨国朝，凡文字关乎邑中者，无论人非南产，一概辑录。”所辑诗文自中唐欧阳詹至清末陈国仕之父陈步蟾及其兄陈国试，近300人，历约1200年，收录诗600多首，文300多篇。由此可知《丰州集稿》是辑录地方艺文的总集，而《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18]（第1348页，编号为集部·清别集16285）、《清人别集总目》[19]（第1294页）、《清集提要》皆误以为陈国仕之别集。此概因未见原书，仅凭书名而臆定也。

八、苏大山

《清集提要》第1972页著录《红兰馆诗钞》八卷，云：“大山生于同治八年（1869），卒年不详。字荪浦，福建晋江人”。

按，此条著录较为简略，失考其卒年，失收其别集。今据其嫡孙苏彦铭所撰《苏大山故居》、[20]《苏大山事略》[21]等资料增补如下。

苏大山（1869～1957），字君藻，又字荪浦，福建晋江人。清末廪生，不求仕进而笃于学问，善诗，任藤花吟馆西宾。早年曾云游大江南北及台湾、澎湖等地。中国同盟会会员，先后在汕头、厦门担任报刊主笔。民国初期，任厦门教育会会长,创办崇实学校并任校长多年。1919年至1931年在厦门鼓浪屿主持“菽庄吟社”。他酷爱聚藏古籍，名书斋为“红兰馆”，自号“红兰馆主”。1932年回乡，致力于地方文史研究。1933年倡组温陵社,吟诗唱和，印行《社吟稿》。1945年，任晋江文献委员会主任。1951年，特邀为泉州市首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后任泉州市政协委员、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编著甚丰，诗文集尚有《红兰馆文钞》《红兰馆游仙诗册》《东国杂事诗》等，均于“文革”散佚，残稿现存于泉州市图书馆。

［1］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1-5.

［2］（清）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二编［M］．道光二十二年刻本.

［3］（清）孙尔准.（道光）重纂福建通志［M］.同治十年正谊书院刻本.

［4］（清）柯辂.淳庵诗文集［M］.嘉庆二十四年至道光十年稿本.

［5］江庆柏.清代人物生卒年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6］秦国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清代官员履历档案全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7］（清）陈庆镛.籀经堂类稿［M］.光绪八年刻本.

［8］（清）黄宗汉.晋江黄尚书公全集［M］.光绪间稿本.

［9］（清）佚名.乙未科会试同年齿录［M］.道光二十二年刻本.

［10］（清）王时蕙.抱泉山馆文集［M］.光绪二十七年刻本.

［11］顾廷龙.清代朱卷集成（254册）［M］.台北：文成出版有限公司，1992：236.

［12］朱为潮、徐淦.（民国）琼山县志［M］海口：海南出版社，2004：1493.